第36章 老宅
老宅
自從車禍之後，陸昱沒有提過自己家的事，顧琬也從來沒問過，以至于顧琬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不免驚愕。
但是很快，顧琬就回過神來：“好啊。”
這麽幾個月也都沒見陸昱跟家裏有多少往來，顧琬隐約感覺到了什麽，但她并沒有問出來。
至于回去探親需要的禮物什麽的，當然是陸昱自己準備的。
大年三十早上，顧琬到地下停車庫的時候剛好看到陸昱正在往後備箱裏放東西，大眼一掃，很明顯能夠看出來清一色都是些給老人用的補品，黃芪人參西洋參鹿茸等等，成色極好，一看就價值不菲。倒是陸昱的父親，他好像一點也沒給對方準備，連面子功夫都不做，可謂是無視了個徹底。
顧琬心裏當即就有數了。
一直等到了半路，陸昱像是不得不開口一般，不含半分情緒的粗略的介紹了一下老宅的情況。
原來陸昱的父母早在他不滿一歲的時候就已經離婚了，本來就是商業聯姻，雙方結婚之前壓根也沒什麽感情，結婚之後陸昱的父親半點不知道收斂，在陸昱母親孕期出軌了不止一次，陸昱的母親發現後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跟陸昱的父親打了好多回架，眼見兩人越鬧越兇，到最後甚至到了沒法收場的地步，再這麽下去就不是結姻而是結仇了，雙方家長無奈，只能同意還結婚不到兩年的兩人又迅速離婚了。
大概是對陸昱的父親猶為厭惡，厭惡到跟陸昱父親有關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反胃的地步，離婚之後陸昱的母親甚至都沒争取過陸昱的撫養權，把孩子丢在陸家之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整個過程既迅速又順暢，兩個人因為被迫綁定在一起痛苦過，也反抗過，最終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又都紛紛解脫了出來，只除卻留下了一點點的後遺症，也就是陸昱之外，似乎一切又已經回到了正軌，結局也算是皆大歡喜。
陸昱的父親對陸昱的母親都沒有一點感情，更何況是對自己這個兒子了，所以陸昱可以說是在老宅，被陸老爺子一手撫養長大的。
聽完了事情的大致經過，顧琬不由得微微愣怔。
就連她也沒想到陸昱竟然會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畢竟他之前半個字都沒提過。
顧琬沒有注意到陸昱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似乎是看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盤的手也極其不自然的摩挲着。
不知道為什麽，每每跟她提起這些，陸昱都有一種羞于啓齒的感覺，所以總是含糊帶過，如非必要，平常的時候他更是一個字都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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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實顧琬沒失憶之前，差不多也就知道這麽多，至于更多的細節，就連從前的顧琬也不知道。
這一點與從前的顧琬何其相似？
好在顧琬之後的反應，讓陸昱莫名堵在喉嚨裏的那口氣又緩緩的松開了。
之間她只是平淡的點了點頭，仿佛一切不過只是尋常。
對顧琬來說，的确只能算是尋常，不論怎樣，陸昱好歹還有自己的祖父在成長過程陪伴着他。
只是顧琬倒也不會因為這個就覺得陸昱幸運，總不能因為她身邊只有來來去去的保姆，而陸昱還有個祖父，就覺得陸昱的痛苦就不是痛苦了吧？
顧琬只是道：“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小時候顧琬以為全天下的家庭都是像芊芊家那樣，父親體貼母親愛護，生活幸福而美滿。以為幸福跟快樂是人人都有的，她這樣的算是個例，是她太倒黴，才會遭遇這樣的不幸。
後來長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顧琬才明白，幸福跟快樂才是特例，人世間不幸跟苦難才是常态。
實際上，在某些方面，她已經比別人幸運很多了，起碼她爸媽只是一個嫌棄她、瞧不上她，一個只是無視她、喜歡敷衍她，好歹沒有動不動就對她施加暴力，雖然也可能是因為兩個人都忙着找樂子，外面的花花世界太新鮮，她又太過無聊，讓兩人都沒什麽興趣折磨她取樂，但……即便這樣，現在回想起來，顧琬也已經知足了。
相對的，顧琬既然不會覺得自己可憐，當然也就不會去同情陸昱，她也不覺得陸昱需要自己的同情。
沒有誰能夠真正的共情另一個人，不能代替另一個痛苦，更不能共同分擔掉痛苦，每個人到最後也不不過是自我消化。
既然她都能做到一笑泯之，相信強大如陸昱就更沒問題了。
像陸昱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會被這種到如今已經無關緊要的事情給擊垮的。
顧琬也就沒有多費口舌去安慰他。
由愛故生憐，由愛故生憂。
不知道為什麽，陸昱莫名就想起了這句話。
陸昱沉默着，一腳踩下了油門。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車子緩緩停靠在一處莊園前。
莊園猶帶古韻，可想而知當年陸老爺子應該也算是個厲害人物了，只是家門不幸，生了個敗家子，幾十年下來把一整個家底都快要敗光了，要不是陸昱有出息，只怕是用不了幾年就連這處莊園都要賣掉了。
車子緩緩駛向院中，顧琬以為開門的會是管家之類的，沒想到竟然是個比陸昱小不了幾歲的青年。
青年同樣長相極佳，只是五官相對比陸昱來說要柔和許多，此刻他正笑着，仿佛十分開朗的樣子，但他的開朗又不像是蕭池那樣陽光且毫無陰霾，感覺更像是習慣性的揚起的笑容。
看到顧琬跟陸昱，他甚至沒有半點驚訝，只是态度自然的同兩人打招呼。
“大哥，嫂子。”
這樣的稱呼讓顧琬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陸昱父親之後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時候跟人生下的孩子，應該也算是陸昱的……弟弟？
因為對方的母親在六七年前終于跟陸昱的父親正兒八經的結了婚領了證，所以确實是兄弟沒錯了。
就在顧琬情不自禁想到自己爹生的那兩個倒黴玩意時，陸昱就像是沒有聽到對方在同自己打招呼似的，視線甚至都沒從他身上掃過，就徑直走了進去。
顧琬注意到青年的表情似乎是僵硬了一瞬。
等到對方朝自己看來，顧琬想了想，然後也有樣學樣，學着陸昱的樣子無視了對方。
這個時候顧琬還不至于去拆陸昱的臺。
這下子青年的表情已經不止難看那麽簡單了，然而不管是誰都沒有把他這種表現給放在心上。
等走到客廳，入目的就是純紅木打造的家具，還有零星幾把黃花梨木的圈椅，讓顧琬不解的是這些圈椅看起來像是成套的，但是她卻沒有在周圍找到能與之對應的其他桌椅。
後來顧琬才知道原來配套的其他的桌椅都被陸昱那個敗家子的父親給拉出去賣了。
一旦陸老爺子不給他錢，或者是口袋裏的錢不夠他花，陸昱的父親就會拿家裏的東西出去賣，包括但不僅限于老爺子的家具古董名人字畫，隔三岔五就來這麽一下，幾十年下來，老爺子的藏品即使再豐富，也差不多要被陸昱的倒黴爹給搬空了。
然而這個時候顧琬并不知道眼前的擺架上有一半多的古董其實都是贗品，她就只是跟陸昱一道走到陸老爺子面前，然後同對方問好。
至于一旁歪歪斜斜倒在那裏，身上還隐隐散發着酒味的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原本還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結果他聽到動靜後，“嗖”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顧琬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随後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看着最近幾年越發蒼老的陸老爺子，陸昱垂下眼眸，道：“爺爺。”
顧琬也跟着笑着喊了聲：“爺爺過年好。”
随後她剛剛下車時候提着的東西放到陸老爺子面前，“這些都是阿昱專門托人從長白山那邊帶回來的，您瞧瞧合不合您心意。”
看着自己一手養大、如今越發成熟內斂的孫子，陸老爺子嘴唇蠕動了幾下，剛想要說什麽，但卻很快就被旁邊陸昱的父親，陸廣承給打斷了——
“你們兩個，光跟老爺子說話是怎麽回事兒？我人都還在這兒坐着呢，你們難道看不見嗎？”
随後陸廣承探頭打量了一下顧琬跟陸昱兩人手裏提着的那些東西，神情越發的不滿：“還有你們兩個帶的這些東西，怎麽沒一樣是給我的？合着我不是你們爸是吧？”
對于陸廣承來說，他壓根就沒有把陸昱當成是兒子看，從前陸昱年紀小也就算了，還看不太出什麽來，陸廣承甚至還挺高興能有這麽個小玩意兒吸引老爺子的注意力，讓老爺子不至于像從前似的那麽死死看着他，甚至還想過早知道早弄個孩子出來給老爺子養了，自己得省多少事啊！
然而等到陸昱長大了，陸廣承這個做父親終于發現事情開始變得不對頭了，老爺子又是給他錢開公司，又是把自己的人脈都交給了他，林林總總加起來起碼兩三個億，兩三個億啊！都夠他花上五六年了，就這麽一下子給了陸昱這個小兔崽子，陸廣承能不心疼嗎？
在陸廣承眼裏，陸昱當初拿到的錢，都是屬于他的。
陸昱對他沒什麽感情，也從來不會像老爺子那樣縱容他，就算開了公司掙了錢也從來不給自己花，這讓啃完老又試圖啃小的陸廣承逐漸開始不把陸昱當成是自己兒子，而是開始把陸昱看成是老爺子遺産的競争者。
陸廣承本身沒什麽本事，又喜好奢侈，沒有老爺子的遺産他以後那不得餓死？就算餓不死，過苦日子他也受不了呀！
這麽一想陸廣承果斷跟唯一一個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領了證，然後讓這個更小的孩子去分陸昱的寵，更甚至最近幾年他更是帶着一大家子都搬回了老宅，目的就是防着老爺子繼續偏心下去。
嘿，還真別說，這招還真挺有用，陸廣承明顯感覺到這兩年老爺子對他的态度緩和了不知道多少，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他了。
這讓陸廣承一下子就有了底氣，跟陸昱說話也越發的不客氣。
很快，陸廣承就将視線轉移到了顧琬身上：“還有你，你說說你，是怎麽做人兒媳的，小昱一個大男人不懂也就算了，你怎麽也不懂啊？”
在陸廣承眼裏，顧琬無父無母，沒有靠山，是個孤兒，本身家庭在A市這邊也只能算個暴發戶，再加上陸廣承花錢大方，在外面永遠都是被女人谄媚讨好的那個，種種因素就導致了，他壓根不把顧琬放在眼裏。
陸廣承帶入到自己，反正他不覺得陸昱對這樣各方面條件明顯弱于自己的妻子能有多重視，他下意識的就認為顧琬需要每天讨好陸昱才能保住自己正妻的位置，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就不覺得拿顧琬開刀有什麽問題。
然而等陸廣承說完，一擡頭就看到自己大兒子的眼神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冷的吓人。
陸廣承:“嚯！你幹嘛拿那種眼神看着我，我還是不是你老子了！”
陸廣承：什麽叫來自親爹的被刺啊（後仰）
陸昱：都！給！我！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