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傍晚,鐘溺在酒店吃完自助晚餐,給單珹也打包了一份返回77層時,發現星都河上空居然又開始飄起了白雪。
7701門口已經沒有了藥劑保險箱,應該是單珹拿進去了。
鐘溺把保溫食盒規規矩矩放在之前放保險箱的位置,猶豫了下還是敲了敲7701的房門,又貼着門對裏面喊了聲:“哥哥,晚飯放門口了。”
随後,鐘溺很快返回隔壁7702。
半夜裏,鐘溺睡前忘了拉房間的遮光簾,醒來時,差點被窗外像是劈在眼前的閃電閃花了眼。
鐘溺猛地從床頭坐起,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冬季,大雪,竟然還同時出現了閃電!
這些年,鐘溺“血光之災”debuff如影随形,對打雷閃電都快要有PTSD了。
她兩眼放空在床上哆嗦了一陣,最終十分沒有安全感地穿上衣服,抱着被子就出了門。
7701套房門外,晚餐的保溫食盒還靜靜擺在原地。
鐘溺猜想,發熱期的Omega大概沒什麽胃口?
把保溫盒挪了個地兒,鐘溺将抱出來的被子一半鋪到7701地上,一半墊在7701門前搭了個窩,接着心滿意足鑽進去繼續睡覺。
睡夢中,鐘溺好似還聽到了酒店外依舊雷聲滾滾。
不過因為潛意識裏清楚單珹就在離自己一門之隔的地方,所以她始終頑強地閉眼做着美夢。
直到——
鐘溺迷迷糊糊感覺背後靠着的物體好像突然不見了,她的整個上半身連同柔軟的被子一骨碌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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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又中途遇到了其他障礙物,沒能完全仰摔到地面。
鐘溺閉着眼砸吧了下嘴,試圖挽留最後的夢境幻影,五秒後,鐘溺倏然驚醒,猛地睜開眼。
同一時刻,星都濱河大酒店77層走廊對面的空中花園外,一道巨大的閃電伴随着沉悶的雷聲轟隆而下。
電光閃爍間,鐘溺半仰躺着的正上方,是單珹微微擰緊眉目的俊顏。
鐘溺裹着小被子顯然睡懵了,無意識吸了吸鼻子,傻乎乎問:“哥哥,你餓了嗎?”
“……”單珹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松開英挺的眉目,退後一步,問:“你在這幹什麽?”
鐘溺現在的姿勢是連同自己的小被子一同仰靠在單珹腿上,單珹的腿一動,鐘溺便一骨碌倒在了地上。
而伴随而來的,是空中花園外又一聲轟隆雷鳴。
某人的瞌睡也在這道雷聲中瞬間散去,鐘溺一個仰卧起坐從地上爬起,一把抱住單珹的一只大腿。
四目相對,鐘溺嘴裏蹦出個蹩腳理由:“我腿麻了。”
被死死抱住大腿的單珹看着鐘溺沒說話,但鐘溺仿佛從那雙淡漠的灰藍色眼瞳裏看出了對方在無聲詢問:所以呢?
腿麻了,不該抱自己的腿嗎?抱別人的大腿有什麽用?
然而鐘溺眨巴着眼,繼續恬不知恥:“哥哥抱我。”
看着某人直接橫在酒店走廊,屈膝都沒屈膝一下,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血液不流通情況的一雙細直長腿。
腿麻?要抱?
大概在六七年前,鐘溺也曾在這樣一個打雷的夜晚,抱着自己暖烘烘的小被幾蜷縮在了單珹房間門口。
那還是單珹被單父突然暴起差點咬穿脖頸的那次,那個夏夜的單宅外雷雨聲肆虐,鐘溺做夢夢見自己一個人走在荒野上。
走一步被雷劈一次,劈一次摔倒一次又爬起來,直到最終再也爬不起來,渾身焦黑地倒在泥濘地裏無人收屍。
醒來後,鐘溺毫不猶豫直奔單宅二樓的單珹卧室所在房門外。
那天的後半夜,鐘溺靠在單珹門外睡得極好,直到單珹準時早上6點出門鍛煉,鐘溺也像今天這樣一骨碌滾了進去。
而那次的最後,是單珹彎腰把因為腿麻半天挪不開地的鐘溺抱下了一樓她自己的房間。
坐在7701門口地上,望着單珹俯身慢慢伸向自己的手,鐘溺也自覺伸展雙臂乖巧等抱。
然而,六年前還是小學的鐘溺小朋友與馬上就快高中畢業即将成年的鐘溺待遇顯然是有差別的。
這個雪夜,單珹沒有抱她。
單珹像是剛洗完冷水澡,頭發是濕的,身上和手背也都浸透着冰涼氣息。
或許是鐘溺抱單珹腿的那一下,讓單珹感覺到溫差異常,他彎腰探了鐘溺的額溫。
鐘溺仰頭感受到對方涼涼的手背短暫地在自己的額頭上停留了會兒,然後聽到單珹沉聲說:“你發燒了,鐘溺。”
誰發燒了?
鐘溺有些懵。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7702房間裏,鐘溺還在疑惑。
她盤腿坐在床上,自己用手在臉上左貼貼,又蹭蹭,怎麽都感覺不出溫度異常。
單珹用鐘溺房間的座機給酒店前臺打完電話,回頭見床上的小丫頭兩頰紅撲撲的,正一臉迷茫捧着自己臉的模樣,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沒覺得難受?”單珹摸摸鐘溺的小腦袋。
鐘溺搖搖頭,甚至還歪頭奇怪道:“可是不燙啊。”
“你的手和臉上沒溫差,當然不覺得燙。”單珹擰了瓶常溫礦泉水遞給鐘溺,又問,“這種天氣,為什麽睡在走廊上?”
确切來說,是睡在單珹的門口。
“打雷了啊。”鐘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皺皺鼻子小聲埋怨,“而且這裏好高,雷公電母好像就在我旁邊作法似的!”
自從小時候有次被雷追着劈,差點一命嗚呼後,鐘溺每逢下雨天就會高度神經緊張,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變成一具焦黑的屍體。
她的邏輯很簡單,因為對打雷犯怵,所以本能想離單珹近點尋求安全感。
單珹聞言默了默,又問:“為什麽不敲門?”
其實這個問題,單珹早該問了。
這不是鐘溺第一次在打雷的夜晚睡到單珹門口。
單珹意外撞見過一次、兩次,那過去就可能有千千萬萬次是在他出門以前,小丫頭或許更早就被早起的傭人抱走的情況。
如果說第一個問題單珹多少有點明知故問的意味,那麽這一個,才是單珹真正不清楚答案的。
在鐘溺養在單家的過去十年裏,單珹明知鐘溺的行為習慣,卻從沒開口主動問過這些。
鐘溺願意睡在哪裏仿佛都與單珹無關,可今晚在陌生的酒店房間,昏黃的床頭夜讀燈下,他卻終于問了鐘溺。
所以,為什麽不敲房門?
“哥哥不是在——”
鐘溺話沒說完,7702門外反倒先響起了敲門聲。
單珹走過去打開門,是7702貴賓套房的專屬客房管家,單珹先前用鐘溺房間座機讓送的新被褥和退燒藥到了。
單珹沒讓女Beta客房管家進房,接過東西後道謝完,卻發現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事?”單珹問。
鐘溺住的這套7702套房客廳沒有開燈,單珹站在客廳玄關與站在走廊燈光下的女Beta客房管家對面而立。
對方從光亮中向暗處的單珹看去,只能隐約看到這位高大的男性客人俊美利落的臉部外輪廓。
客房管家看單珹的眼神奇怪而糾結,躊躇半晌才仿佛終于下定決心般地說:“抱歉客人,7702的房客還未成年,您不能……”
“我是Omega。”單珹幹脆打斷對方要說的話。
他被人誤會性別不是一次兩次了,套房客人的入住信息都是保密的,但客房管家會知道自己服務房間住客的基本信息不奇怪。
“我的房間在隔壁,我不會在這裏休息。”
單珹指了下隔壁7701敞開的房門,他同時也叫了7701的客房管家正在更換房間內的床單被褥。
單珹的解釋顯然出乎了女Beta服務生的預料,她微微睜大了眼,慌亂之下只知道本能地不停鞠躬道歉:“抱歉客人,對不起,對不起,我……”
單珹虛扶了一下對方的肩膀,不在意道:“你很負責。”
小插曲結束,單珹用客房管家送來的體溫槍給鐘溺測了下額溫:38.6℃,四舍五入已經算得上高燒了。
由于鐘溺昨天才得了急性腸胃炎,擔心她半夜空腹吃退燒藥引起胃腸不良反應,單珹另外還交代客房服務管家送了一些好消化的膳食給鐘溺墊墊。
于是某個高燒人士捧着單珹一同帶進7702的食盒,一邊心安理得等着單珹把新被褥鋪好,一邊坐在床尾凳上吃得津津有味。
“鍋鍋,泥知道辣個客房寡家為什麽那樣懷疑泥麽?”(哥哥,你知道那個客房管家為什麽那樣懷疑你嗎?)
鐘溺口齒不清地問。
“為什麽?”單珹專心鋪床,随口順着鐘溺的話回道。
鐘溺咽下嘴裏的食物:“因為她以為我是你包養的小三啊。”
單珹停下動作,扭頭看向床尾抱着食盒的鐘溺。
“哥哥肯定還不知道吧,早上哥哥跳河英勇救人的事跡被人改編成渣A出軌,逼死原配O的狗血故事登上了熱搜第一呢!”
某人發着燒,食欲卻意外的好,吃得兩頰鼓鼓囊囊還在不住偷笑:“而且熱搜新聞裏說,我是你包養的清純高中生小三哦~”
那小眼神、小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鐘溺嘴裏的“小三”是什麽光宗耀祖,令人驕傲豔羨的不得了身份一般。
聽了鐘溺的話,單珹眉眼壓低,放下手裏的被褥,站直身體就要去拿還在鐘溺套房卧室沙發上放着的大衣。
經過鐘溺時,鐘溺又搖頭晃腦地補充嘚瑟道:“哥哥放心,那條熱搜,我早讓小言哥幫忙處理掉啦。”
單珹腳步一頓。
鐘溺又咕咚咽下一口食物,仰頭好奇地看着單珹:“哥哥,那個跳河自殺的Omega是誰呀?她對哥哥很重要?”
即使不算之前的九十八輩子,單從第99次重生後鐘溺與單珹相處的這十年來看,鐘溺很清楚單珹并不是一個多愛心泛濫、悲天憫人的大善人。
大善人當不了好商人。
所以那個女O一定是對哥哥很重要的人吧?
然而單珹的回答卻令鐘溺措手不及:“我不認識她。”
“不認識?”鐘溺扒着食盒的手頓住,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
哥哥當時都被那個女O連累拖下冰河水了,差點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都沒有放棄撈救對方。
單珹現在告訴她,他不認識那個Omega???
“不認識。”
單珹很肯定地重複了一遍答案,将新被褥在鐘溺床上展開攤平,他示意鐘溺吃完就坐回被子裏去。
“那哥哥……”
鐘溺食盒裏的食物還剩一點沒吃完,但這并不影響她下意識聽話地站起身從床尾凳挪回到柔軟的大床上。
只是還沒走兩步,由于手裏端着食盒,剛鋪了被褥的床又太軟,鐘溺差點身體一歪摔了個狗吃屎。
好在單珹眼疾手快先一步穩住了鐘溺,而鐘溺也悻悻穩住了手裏的食盒。
單珹幹脆收走鐘溺手裏僅剩下一點殘餘食物的食盒,語氣中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無奈:“在床上自己玩一會兒,先別睡,半小時後吃退燒藥。”
于是,窩在床上等消食的鐘溺百無聊賴,開始纏着單珹問東問西。
鐘溺問:“哥哥既然不認識那個女O,為什麽還要那麽拼了命去救她呢?”
單珹心不在焉地答了兩個字:“順手。”
鐘溺又問:“哥哥的信息素可以控制人的行為?我以前居然都不知道!”
單珹“嗯”了一聲以做回應。
鐘溺繼續問:“那哥哥……”
單珹拿着自己大衣裏的手機點進社交軟件先查看了一遍,在确認鐘溺所說的熱搜第一已經撤下,但還剩幾條零星的相關詞條未删幹淨後,又隐隐皺了下眉。
鐘溺小嘴叭叭問了一堆問題,單珹的回答不僅敷衍,而且全程都在對着手機不停操作。
鐘溺忍了又忍,一把搶過單珹手裏的手機,手機界面正停留在備注為“林莫言”的聊天信息框。
而發出去的信息中,帶着“捏造事實”、“律師”等字眼,鐘溺大概能猜到,單珹這是不準備對這次熱搜事件輕拿輕放了。
不過鐘溺并不關心那些後續問題,她現在只關心一件事:“最後一個問題,哥哥認真回答我,不然你手機沒收了!”
小丫頭燒得通紅通紅的一張小臉,精致漂亮的五官緊緊繃着,放話說要“沒收”他的手機,單珹看着覺得有些有趣。
鐘溺仰頭去瞪站在床邊的單珹:“端正态度!”
“嗯,端正态度。”隐去眼底笑意,單珹唇線柔和,配合鐘溺。
鐘溺認真問:“那哥哥的發熱期現在已經過去了嗎?身體沒問題了?”
按理說Omega的發熱期一般會持續3-7天不等,而且它屬于Omega個人極其私密的話題,但鐘溺仗着自己還沒分化,詢問起來倒也沒什麽避諱。
雖然鐘溺其實差不多已經感覺到單珹的信息素水平恢複正常了,可單珹這次的發熱期來得非常突然。
時間不對,狀态不對,持續不到一天就過去了的時長更不對!
哪哪都不對就算了,鐘溺還始終記得,剛剛在7701門口哥哥摸她頭的時候,手上、身上又濕又冷。
那絕不是她一個三十八度還得四舍五入才碰瓷得上高燒的體溫與正常人體溫間應該出現的溫差。
鐘溺現在人睡醒了,智商重新上線,幾乎可以肯定單珹出門前應該至少先洗過一個冷水澡。
大冬天洗冷水澡?
這是不是說明,哥哥的發熱期不一定是完全好了,而是可能因為要出門做什麽才強行壓制了發熱期症狀?
可這麽晚,這種身體狀況下,有什麽事是一定需要單珹深更半夜,就算洗冷水澡也要走出酒店房間去辦的呢?
“哥哥今晚還有什麽別的急事要做嗎?”鐘溺緊攥單珹的手機,狐疑發問。
單珹應該已經把手機上要處理的事物處理完畢了,鐘溺搶了他的手機他也并不生氣,揉了揉某人熱乎乎的小腦袋。
單珹否認:“沒有。”
過了會兒又說:“差不多可以吃藥了。”
星都濱河大酒店距地高度超過400多米的77層高樓外,閃電肆虐,陣陣轟隆的雷鳴也仿佛依舊近在耳邊。
細長蜿蜒的閃電通體閃耀刺目,時不時将整座沉睡中的星都城映照得宛若白晝。
這樣反常罕見的雷雪夜,本該是鐘溺最害怕,最難以安眠的夜晚,此刻卻因為單珹的存在,讓鐘溺對外界的一切電閃雷鳴視若無睹。
她兩頰燒得紅彤彤的,眼尾一抹紅跡更甚,一錯不錯望着單珹轉身去給她倒水服藥的背影,眼神裏微微不解:
“所以哥哥剛才匆匆出門又是要去做什麽?”
哥哥從前……不是不管她雷雨天睡在哪裏的嗎?
鐘溺:媽媽說,明天要帶我和哥哥上夾子見(dang)世(pao)面(hui),所以明天更不了啦,後天0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