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衆人只覺眼前一亮, 不知發生何事,紛紛叩頭道謝。在這風雪天裏,人哪有尊嚴可言,能保全性命, 已算萬幸。
蓮升合上木盒, 說:“你們将病者帶回家中, 不日,病人自會醒來。”
有人哭問:“聽說患了失魂症的人, 醒來會六親不認,脾性大變, 這是真事還是假事?”
所謂的“六親不認”, 不過是因為被鬼祟奪舍。鬼祟得了活軀, 哪有閑情和人做戲,自然是想做什麽, 便做什麽。
蓮升目光微動, 耳邊是低低啜泣聲,一衆人誤以為得救, 殊不知“病者”醒不醒得來,全看他們的魂還在不在。
她一頓,雖還是柯廣原的模樣,神色卻和先前大不相同,說:“如果病者醒來性情大變,事事都不記得, 你們肯與他們重新相處,還是情願他們繼續長睡?”
哭聲微滞。
衆人紛紛作答, 有的人寧願親屬長眠, 也不願自己被忘記, 但也有人,只要能見到身邊人睜眼,管他變成什麽樣,都能全心接受。
蓮升呵氣,平淡道:“回去後,如果你們帶來之人還是睜不得眼,又不怕他變成其他模樣,便再來康家求醫。不過,需提點一句,醒來脾性大變者,必不能長久,還盼你等慎重思索。”
當即,有人磕了個響頭說:“多謝大人,我不奢求他醒來還能記得事,只要他能睜眼,我的天就不算塌,他要是不能長命,我、我便随他去!”
“我所言,你們記着就是。”蓮升說。
“大人且放心,康家都交代過了,此番回去,我們定不會将這裏的事說出去,今日就當沒有見過大人!”另一人說。
蓮升這才惦記着佝偻起腰,和這些人一同離開康家。
就算是金光入體,失的魂也沒那麽快回來,所以人是怎麽來的,就得怎麽帶回去,衆人背的背,抱的抱,迎着風雪艱難前行。
轟隆一聲。
衆人紛紛望向天際,只見晦雲間有亮光閃過。
明明此地不下雨,只下雪,這些人卻司空見慣般,斂了目光繼續前行。
雷不知劈向了何處,總之不在晦雪天。
也正是在亮光掠過的那一瞬,蓮升覺察到,白玉京的禁制略有松動,她那一縷被困在京中的神思,竟又與她有了感應。
蓮升當即明白,劃破穹窿的哪是尋常雷電,分明是劫雷,也只有天道自己的劫雷,才破得開它的禁制。
蓮升當即想到引玉,但引玉有她的術法傍身,劫雷必覺察不到。
她躍至喉頭的心得以下跌,但眉目間的濃雲還是不散,也不知這是誰的劫雷。
電光再亮,天邊烏雲鑲上亮邊。
蓮升不敢遲疑,唯恐一個猶豫,便又要與那縷神思錯開。
康家宅子外,衆人蹒跚而行,走在最後的佝偻身影卻忽然消失,好像被風卷跑了。
轉瞬間,蓮升已不在晦雪天,而是在白玉京前,只見那白玉高門上有流光浮現,耀耀奪目,這便是禁制松動的跡象!
她的那縷神思有所感應,化作金光撞近,在碰到門上那無形禁制時,轟一聲被彈開,陡然又沒了影。
蓮升神色不善,擡掌朝禁制貼近,還差幾寸,就能碰上那變幻的流光。
卻見,白玉京裏電閃雷鳴,隆隆聲驚天撼地,遍天的瑞光竟被旋渦般的濃雲遮掩,一道劫雷劈雲而下,直直襲向天門禁制。
蓮升急忙避開,心不由得滞下一拍,只見劫雷穿過禁制,直貫人間!
追還是不追?
猶豫間,電光消失不見,就算飛身趕去,也來不及了。
蓮升抿唇,幹脆朝天門禁制拍去一掌,不想那若有若無的間隙已經消失,她那縷神思又不知落在何處了。
如果是尋常懲戒,一人只承一道,這三道劫雷也不知是不是劈的同一人。
蓮升還是不安,她無暇多想,縱身躍回人間,哪還有閑心再變成柯廣原。
不光沒變,她還直直落在客棧門前,這要是被撞見,連鬼祟都會被吓跑。
簾子一撩,風雪呼呼往客棧裏鑽。
店小二拿着刻刀在桌角比劃,被突然闖進來的人吓了一跳,擡頭才知是蓮升。
他猛拍心口,小心翼翼說:“仙姑回來了,康家那邊……應當沒有識破吧?”
“自然沒有。”蓮升望向樓上,見客棧完好,這樓下樓上的人神色平靜,确認劫雷沒有落在此處。
既然是劫雷,過處必定寸草不生,就算是銅牆鐵壁也能被燒成灰燼。凡人肉身若是挨了天雷,轉瞬便會化作塵煙,連骨頭渣都無處可尋。
“可有聽見什麽動靜?”蓮升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被那凜凜目光一盯,當即動不敢動,連忙說:“沒、沒有什麽動靜,就和平日裏一樣。”
蓮升颔首,走到樓上方知謝聆已不在屋中,房裏的生氣快要消失殆盡,想來出去已久。
她走到自個門前,推門而入,屋中空蕩蕩,不見引玉身影,耳報神倒是在。
蓮升如受雷劈,後頸連着背狂冒寒意,神色全冷了下去,伸出食指将耳報神勾起,問:“她呢。”
耳報神懸在半空,幸好領口勒得緊,否則它那木頭身定要從中脫出。
它被遺落,本就不爽至極,如今又被拎着,當即哼出一聲,說:“一個棄我不顧,一個又玩弄我這木頭身,都是沒心沒肺的,你倆不般配,還能跟誰般配。”
“引玉去哪了。”蓮升把耳報神提到眼前。
耳報神看她面色森寒,才知如今開不得玩笑,讷讷說:“我怎麽知道,她自個兒走的,別問我為什麽不追,我要是能走,也不會在這了。”
“我找她去。”蓮升放下耳報神,匆匆下樓。
耳報神還能怎樣,委委屈屈在桌上躺好。
店小二聽見腳步聲,心覺詫異,不知仙姑這上上下下的所為何事。
不過他不光腿腳靈便,腦子也靈光,那念頭一轉,恍然大悟道:“您是要找另一位仙姑?她到畫裏去了!”他擡手,朝壁上的空白畫卷指去。
蓮升那猛跳不安的心終于尋找歸處,但餘震仍是令她心口發麻,她當着店小二的面穿入畫中,果真覺察到活人氣息。
稀薄墨香混在其間,根本就是引玉。
再見活人入畫,店小二已是波瀾不驚,慢吞吞刻下一刀。
畫裏仍是那些景,蓮升覓着引玉的氣息前去,見瓊樓高閣,彩燈交相輝映,若非此地一點熱鬧動靜皆無,乍一看還挺像凡間。
一路過去,她自然也見到了那憑欄側卧的美婦,也看見了美婦手裏的春光圖。
她原就心急,也氣,在看見畫上春色後,一顆心砰砰躍動,更是愠意滿目,好似她的擔心全作東流。
美婦翹首眺着一扇敞開的房門,神思間好像有萬語千言。
蓮升盯她不動,見她那紅唇一啓,無聲地說了一句話,辨其口型,分明是“香滿衣、雲滿路”。
說完,美婦露出慫恿之色,噙着笑揮手,似在催蓮升過去。
蓮升轉身,還沒踏進屋,便見到鏡臺前坐着個熟悉身影。
鏡前之人所有察覺,回頭露出一張白生生的臉,可不就是引玉。
引玉一心盯着銅鏡,差點聽不到身後動靜,她誤以為有生人闖入,氣息都屏住了。
“讓我好找。”蓮升從不知道自己的愠意能消失得這麽快,那身影才撞入她眸,她的一切焦思全被撫平,轉瞬間心寧如水。
引玉手中還拿着銀梳,見狀往下一放,問:“還以為你要遲些才回來,我總覺得此地還有隐秘,便進來一探究竟。”
蓮升走到引玉身後,拾起那柄銀梳,将對方披散的頭發一梳到尾,說:“我方才覺察到白玉京的禁制有松動,便上去一看,你可知我為何急匆匆回來?”
引玉扭着身,仰頭打量蓮升面色,好整以暇地問:“倒是看不出你哪兒急了,急一個給我看看。”
她那微揚的尾音分明就是燒紅的彎鈎,不顧旁人死活,吊得蓮升剛靜下來的心又躍向喉頭,讓未滅的心火燒上眼梢。
蓮升面色雖冷,但眼梢泛紅。
引玉話音方落,周身輕騰,竟被攬到了那鏡臺上,撞倒了不少脂粉盒。
瓶瓶罐罐落地無聲,只衣料摩擦着簌簌作響。
引玉屈起一條腿,挨在蓮升腰側,擡手按向蓮升洇紅的眼尾,打趣說:“蓮升,眼急紅了。”
蓮升冷着臉逼近,說:“九重天上有三道雷劫劈落,穿透門上禁制,直貫人間,我生怕其中一道是沖你而來。”
一瞬,引玉哪還有什麽風花雪月的念頭,皺眉道:“白玉京上一個仙都沒有了,那劫雷是朝着哪去的,你看清不曾?”
“要是能看清,我何必急哄哄回來找你。”蓮升把引玉那在她腰邊捱蹭的腿按了下去,又說:“劫雷是天道的念,形影難追,不是我能跟得上的。”
引玉垂眼尋思,後頸貼着的銅鏡太涼,雙臂環在蓮升頸上,靠上前說:“天道降雷這事,怕是與它封鎖白玉京有關,天道要降罪之人,非同小可。”
蓮升額頭抵住引玉的額,氣息亂得不同平時,說:“是,有一事也不容忽視。”
“什麽?”引玉偏頭,耳往蓮升嘴邊送,好聽得更清些。
蓮升目光一定,幹脆咬了上去,咬得引玉耳垂飛紅。
引玉猶如酒氣上臉,人還是清醒的,卻醉醺醺地迷了眼。
蓮升用牙研磨,含糊不清道:“我到康家時,無嫌不在,如今當家的算是康喜名,他藏不住話,一哄便知而不言,道無嫌要離開數日,歸期未定。”
引玉環在蓮升頸上的雙臂往下一滑,在身後一陣摸索,竟拿了只胭脂罐。她眉眼浸透欲/色,明明身上臉上蒼白似紙,耳畔和眼角的紅卻令她比胭脂豔。
“你覺得,那劫雷是奔着無嫌去的?”她掀開瓷蓋,指腹沾了胭脂。
“無嫌是役傀,倒也有可能會替身後之人承雷劫。”蓮升說。
“可惜如今尋不到她蹤影。”引玉漫不經心地碰着罐中朱色,倏然擡眸:“劫雷一落,勢必會驚動天地,能否就着那地動山搖之勢找過去?”
“不能,那劫雷先我落下,我未能覺察到動靜,想必是受刑者設法遮掩了。”蓮升企圖拿開引玉手裏的胭脂罐,卻見引玉避開,幹脆欺上前,噙住她淡色的唇。
并非親得響,只因為此處再沒別的聲音,使得那弄水嬉春的動靜尤為分明。
引玉氣喘不定,身心俱是酣于欲念,哪還環得緊蓮升的脖頸,往後一仰又貼到鏡前,後頸冷不丁涼得呼出一聲哭噎。
她輕推蓮升的肩,嬌慵柔靡地擡手,沾了胭脂的手往蓮升唇上抹。
抹得不勻,還塗出了嘴唇邊際,好像被吃了,又沒吃幹淨。
引玉笑說:“蓮升,我要吃你胭脂了。”
說完,她真吃上前,像在将凍雪舔化,饒有滋味地品着。
情這一字,也講一報還一報。
她是如何讓蓮升沾上胭脂,如何折磨人似的慢條斯理啖嘗,便是如何被弄得渾身桃色難掩,被吃得分不清哪是胭粉痕跡,哪裏是唇齒磨出的春痕。
墊在下的白裳皺成一團,身後銅鏡已被焐熱,但最熱的,當屬引玉的身。
引玉踩在蓮升肩頭的腳一陣搐搦,她咬住牙關,不想叫喊出聲。
這畫裏處處是人,雖人人俱假,卻因四下安靜,而顯得她好像在枕地席天地地縱心于欲,引玉她……也沒那麽沒羞沒臊。
“怎麽不叫?”蓮升衣裳也亂,起身撬開引玉的牙,偏要聽到那咽咽軟語。她一通亂攪,看引玉悶聲不吭,再次覺得,一而再再而三破戒的只她一人。
“你叫,我便叫。”引玉說。
蓮升親着她,心房是大敞的門戶,只抛餌人一個動念,她數不清的浄戒便不攻自破。
“明珰,明珰,這麽叫你愛聽麽。”
引玉泛了潮,更是意亂情迷,把蓮升的手往下一拉,含混道:“再來。”
半夜裏得知蓮升回來,柯廣原才從屋中步出,查驗起店小二的雕刻成果。
店小二頭回掌刀,能刻出個形狀就不錯了,撓頭說:“還是您親自來,省得我把桌子劃花了。”
柯廣原不苛求他一下便能成雕花大師,彎腰吹開木屑,小聲問:“仙姑回來時,可有提到什麽。”
“沒,兩人入了畫,到現在還沒出來。”店小二說。
柯廣原朝牆上望去,好似花了眼。他提燈走近,看清後猛地頓住,招手說:“你來看!”
店小二茫然走去,也受了一驚。
畫上竟浮現出淺淡墨色,隐約能看到山水和樓閣的輪廓。
二十三年,晦雪天黑雪化白,數以千計的畫也全部褪淡成白,如今終于淺露顏色。
柯廣原顫抖着,不是害怕,而是振奮,他啞聲問:“神仙,要回來了嗎。”
店小二忙不疊看向窗外,鵝毛大雪還是沒停,真怕這墨色只是昙花一現。他是鬼,喜此地陰氣不假,可他……曾也是人啊。
他怔了許久,不敢抱有希冀,搖頭說:“或許只是因為兩位仙姑進到畫中,二十三年之久,那神仙哪還會回來。”
柯廣原眼中振奮漸漸隐退,哀哀嘆了一口氣,扭頭又雕桌角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柯廣原和店小二坐得都走了神,引玉和蓮升才從畫裏出來。
引玉一身倦意,出了去方知畫上顯露墨色,她知曉是靈臺和真身的原因,但不知,單是這畫有變,還是整個晦雪天的畫都會變。
蓮升捏住畫邊,原先濕淋淋的畫紙已幹燥如初,一點泡了水的痕跡都沒留下。
兩人心照不宣,飛快相視一眼。
柯廣原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扭頭才知兩位仙姑出來了,忙問:“兩位仙姑可是在畫裏發現了什麽奇異之處,否則這畫怎會……”
“沒什麽特別之處。”引玉開口,那酥懈之意浸滿骨子。
柯廣原一怔,當自己白高興了一場,轉而問:“仙姑先吃飯還是先休息?”
“休息。”蓮升說。
引玉倒也想快些上樓,看看原先裝了柯廣原魂魄的那幅畫。
上了樓,引玉找出畫卷,見畫上還是空無一物,才松下一口氣,樓下的畫是她真身上撕下的一角,哪能一樣。
她斜倚在榻上,朝蓮升睨去,揉開手腕上的胭脂說:“世上最锱铢必較的,當屬你。”
蓮升憑空取出一手帕,又施了術法用熱水打濕,蓋在引玉腕上,說:“那最擅長撒詐搗虛的,是不是你?”
“我何時撒過謊?”引玉用那濕帕子擦去胭脂。
蓮升面上不沾欲/色,說出的話卻含着最濃的春/情。
“說我锱铢必較,好像心有不滿,可要是我不那樣計較,你能得趣?你哪來的不滿,明明樂不可支。”她說。
“被你識破了。”引玉拉起袖子,從手腕擦到小臂,忽然看到帕上好像繡有什麽。她一頓,展開才知,繡的竟是戲水鴛鴦。
蓮升一動不動看她。
引玉笑了,摸起帕子上微微隆起的彩線,戲谑道:“在小荒渚那二十多年沒白待,又是剪紙又是刺繡,還會紮紙人。蓮升,手可真巧呀,何時繡的?”
“手巧”二字,咬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蓮升彎腰,目光在引玉手腕的春痕上流連,說:“在你睡着時。”
引玉拎起帕子,“給我烘幹弄淨了,我要好好放着。”
蓮升想起一事,說:“昨兒忘了問,你為什麽會坐在鏡臺前。”
引玉一愣,當即往蓮升肩上一推,“都賴你,害我忘了事。”
“什麽?”蓮升問。
“我辨了門外那女子的口型,說的依稀是‘鏡中人,鏡中事’,所以才在鏡臺前坐了許久。”引玉皺眉。
蓮升一愣,說:“我倒也看她說了話,但觀其嘴型,似乎是‘香滿衣,雲滿路’。”
“這也差得太多了。”引玉一嗤,“或許是我多慮,她說的話可能無甚意義。”
她見帕子一淨,便揣到懷裏,說:“昨日你上白玉京,還是見不到人?”
“不錯。”蓮升說。
引玉沉默片刻,不安道:“我想起來,以前那貓仙一身仙力被抽,也不知如今仙神失蹤,是不是身遭不測。”
“你還想起什麽了。”蓮升看着她,心微緊。
引玉躺到矮榻上,袖袋裏硌得慌,才想到要往袖中掏,一邊說:“想知道?那你找找法子,哄我說出來。”
起先在畫裏時溺心于情,将衣裳百般揉蹭,那珠子竟未掉出去。
引玉握住珠子,慢慢吞吞說:“我從畫裏帶出來一物,能帶得出來,看來本就是外物。”
“是什麽?”蓮升捏住引玉手腕,拉到自己面前。
“看。”引玉展開五指,一顆灰色圓珠現于手心。
上邊有刻字,蓮升一看即知,神色随之一變,念了出來:“涅槃。”
難怪引玉覺得熟悉,不想竟是“涅槃”二字。
晦雪天四處可見的鈴铎,還有康家祠堂的佛像,林林總總,都刻有這兩字,這絕非偶然!
蓮升拿起灰珠一陣摩挲,倏然頓住,面色沉沉地看向引玉,許久未說話。
引玉愣住,眯起眼說:“你認得。”
“不認得,但我見過,你也見過。”蓮升含混道。
引玉絞盡腦汁,不知自己究竟在哪見過,怕是還有記憶尚未複蘇。
“這是靈命尊石像的料子。”蓮升淡聲。
引玉回想起那座高大的石像,那像其實不算精致,許是未打磨透徹,顯得格外粗糙,所用石料……好像真和這珠子一樣。
“沒錯。”蓮升擡至眼前細看,“那石像我日日看,夜夜看,萬不會出錯。”
引玉微怔,說:“那珠子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我的畫裏,是我親自放進去的,還是別人放的?”
蓮升搖頭,“這石珠我是頭次見。”
引玉越想越覺得奇怪,問:“畫裏的地方,在慧水赤山裏真實存在麽。”
蓮升看她,良久才說:“我聽說過,但不曾去過,那地方我還是從你口中聽說的。”
靈臺中,記憶傾瀉而出。
引玉當即明白,畫裏樓上街上到處開滿的白花,是叫水晶花,她曾邀蓮升前去,只是蓮升沒有答應。
那地方叫,芙蓉浦。
芙蓉浦,溫柔鄉,好比晦雪天的終年大雪,那地方終年笙歌連連。
芙蓉浦的酒也好,下凡後,她不在晦雪天,便是在芙蓉浦,只是她不明白,那地方怎麽會有靈命石像料子做成的佛珠。
半晌,引玉不含笑,也不噙怒,慢聲說:“從始至終,靈命都擺脫不了嫌疑。”
“我知。”蓮升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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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好呀,吃好喝好,保持健康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