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這麽說, 病是從草莽山傳出來的?”魚澤芝坐下,撚起腕上的菩提木珠,那修士般的姿态讓振和紫想到一個人。
振和紫瞳仁微顫,只當是巧合。
魚澤芝朝振和紫看去, 說:“也許因為多年前的禁制衰弱, 所以才引發了如今種種怪事。”
振和紫正是這麽想的, 提心吊膽地說:“現在我們這還有個病着的客人,他和你們一樣, 是來拍照的,進山後他和我們斷了聯系, 再見到他時, 他便已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那人現在還……”邬引玉坐到一邊, 心知這話可能不中聽,卻還是說出了口, “活着?”
“活着。”振和紫眉頭緊鎖, 嘆氣連連,“但狀态極差。”
“能讓我們見見他麽。”魚澤芝已站起身。
前臺的姑娘恰好端來紙杯, 見魚澤芝起身,也不知這水還該不該遞。
魚澤芝徑自接了過去,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
見狀,姑娘才把另一杯給了邬引玉,擠出笑坐了回去。
振和紫遲疑着,料想這兩人也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大概還覺得她是在編故事吓唬人,幹脆鼓起勁說:“我得先問問那位先生的意思。”
“勞煩。”邬引玉塌着腰朝魚澤芝傾過去, 仰頭建議:“不如我們在這住一晚, 恰好天也要黑了。”
“可以。”魚澤芝低頭看她, 沒有異議。
振和紫見她倆沒了再上山的意思,終于露出笑,轉頭說:“給兩位客人開個房間,如今洪澇剛過,不知道明兒還會不會下雨,給客人算個八折吧。”
“老板娘好心。”邬引玉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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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那姑娘握住鼠标點了幾下,一邊問:“客人帶身份證了麽,來登記一下信息。”
自然是帶着的,出遠門必定要證件齊全。
待她們開好房,振和紫也上樓問好了那位病着的客人,下來說:“那位先生同意了,現在就能見。”
邬引玉拿了房卡,慢悠悠登上樓梯,踩着的小高跟看似不堪遠行,好像是來度假的。
她把房卡往包裏一塞,說:“那就趁早見見吧。”
那位先生住在靠盡頭的房間裏,他似乎無力起身相迎,所以門還是振和紫開的。
振和紫推門進去時,一股幹枯腐敗的氣味狂往外湧,像是能具象化成張牙舞爪的怪物。
她首當其沖,卻沒有絲毫不适,神态自若地踏入房中,在看見床上的人時,連腳步都放輕了許多。
跟在後邊的邬引玉被那股氣味熏得咳個不停,捂着口鼻适應一陣,才慢騰騰地挪了進去。
“您要喝點水麽。”振和紫問。
床上的先生雖是睜着眼,卻躺着一動不動,瘦如幹枯老樹,皮膚蠟黃,似乎成了幹屍一具。他連眼睛也沒眨上一眨,只死死瞪着天花板。
那腐臭味并非來自他,而是出自伏在他身上找替的一只疫鬼。
邬引玉剛進門就瞧見那只疫鬼了,他衣着褴褛,體态卻比床上躺着的人要豐盈許多,正一動不動地攀在住客身上。
一縷青白的煙從住客口鼻中逸出,被疫鬼盡數吃下,那所謂白煙,就是活人的生氣。
躺在床上的客人已是瘦骨嶙峋,面頰往下凹着,臉上已不剩多少肉。他的生氣快要被疫鬼吸幹淨了,又怎健康得起來。
“喝水嗎?”振和紫又問。
聽見振和紫問話,床上住客吃力搖頭,過一陣才煞白着臉使盡全力說:“你們就是老板說的,想進山的人吧。”
“您是從山裏出來就病了?”邬引玉走上前,雙眼緊盯着的卻不是說話的住客,而是伏在他身上的疫鬼。
“病得很突然,從山裏出來的第一天就沒辦法走路了,後來才從老板口中得知,以前這附近有過不少像我一樣的人。”病人氣息奄奄,“他們……都死了。”
伏在他身上的疫鬼壓根不看旁人,不做別的事,只光顧着吸生氣。
住客一動身,溢出來的生氣就會越多,但毫無例外,全被吃幹淨了。
“看,我沒騙你們吧,那地方真的不能去。”振和紫苦澀道。
邬引玉想逮住這只疫鬼,她已摸向身側錦囊,卻還是慢了一步。
魚澤芝伸手往疫鬼額前一彈,那鬼便唔呀一聲,被那輕飄飄的一股勁彈了出去。
疫鬼離身,被附着的人周身一輕,好似突然活了過來,連氣都喘得順了不少。他怔了片刻,猛地直起身,深吸了一大口氣。
躺了數日的人突然生龍活虎地坐起,把振和紫吓得不輕。
振和紫看不見疫鬼,只瞧得見魚澤芝手指彈出的那一下。
很碰巧,在魚澤芝彈了那下後,床上奄奄一息的人便鯉魚打挺地坐了起來。
振和紫原先就覺得奇怪,洪災剛退,如今天色可算不得好,這天陰沉沉的,能拍出什麽好看照片,且不說如今山路泥濘,難走得很,這兩人卻偏要挑這時機上山。
坐起身的住客急急吸氣,惶恐地張望了一圈,他察覺得到,身上壓着的那股勁……沒有了!
“這、這是怎麽了?”振和紫還在吃驚着,後知後覺,這兩位不慌不亂,明顯就是有備而來。
住客吸氣太急,涎液許還咽錯喉了,劇烈地咳了起來。
振和紫來不及管顧其他,連忙扶住這人,幫着他順了幾下背,着急問:“喝點水吧?”
客人咳得正起勁,一張臉漲紅,壓根回答不上。
振和紫徑自倒水,一邊給他送到嘴邊,目光卻是惶恐地落在那兩人身上,顫巍巍說:“喝點兒吧,小口點喝,別急。”
喝了水,坐起身的人不再咳了,方才還木讷的眼竟靈動了不少。
振和紫怕得緊,盯緊了邬引玉和魚澤芝,嘴上卻在詢問:“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要去醫院看看嗎?”
“我……”客人吐出一個不清不楚的字音,納悶卻欣喜地說:“好像好多了。”
振和紫看他雙目發亮,的确像是好起來了。她定睛盯住魚澤芝,牙齒打起顫,“你們是做這一行的啊?”
疫鬼還在屋裏,他只是被彈飛,并非是被彈到魂飛魄散。
魚澤芝餘光睨向那疫鬼,不大熱絡地回答:“抱歉,方才是有意隐瞞。”
她的坦白倒是很自然,把振和紫的話都給堵了回去。
疫鬼手腳并用地趴在牆上,沖着邬引玉龇牙,不為別的,就因為邬引玉手裏捏着一枚銅錢。
邬引玉捏緊銅錢,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不論那鬼怎麽張牙舞爪,都沒有露出懼意。她甚至還恥笑出聲,飛快将銅錢按向疫鬼額頭。
一段時日下來,這只疫鬼吸到不少生氣,頂多覺得眉心燒得厲害,卻并非痛到不能反抗。
随即,疫鬼啐出一口陰氣奇盛的唾沫,四肢狀似蜘蛛地在牆面上爬,作勢要躍出窗外。
“小心。”魚澤芝出聲。
“區區疫鬼,不必驚慌。”邬引玉取了張符紙把唾沫擋住。
她抛出紅棉線,硬生生扼住此鬼脖頸,再往回一個猛拽,把他硬生生拽回跟前。
振和紫看不見鬼,卻看到邬引玉擲出的紅線倏然繃緊,好像正勒在什麽東西上。她不敢做聲,料到屋裏有些不幹淨的東西。
“逮到了,魚老板誇誇我麽。”邬引玉睨向魚澤芝,三兩下就把這鬼魂揉成一團,包到方才的符紙裏,讓這玩意和他自己的唾沫呆在一塊。
魚澤芝淡聲:“這于你而言,不是輕而易舉?”
“比不得您,和您一比,就是小巫見大巫。”邬引玉把揉成團的符紙擲到桌上,握住玻璃杯朝其猛砸數下。
符紙中的疫鬼頭昏眼花,把吃進肚子的生氣全吐了出來。
青白袅袅的煙慢騰騰升起,只聽病者一咳,那點兒生氣全回到了他身上。
振和紫還扶着那人,眼睜睜瞧見對方面色倏然一紅,還是有血色的紅,和咳紅的大不相同。
住客手也有力氣了,急切地接過振和紫手裏的水杯,咕嚕聲灌了幾口,驚疑不定:“我、我好像,好了?”
疫鬼已把生氣盡數吐出,邬引玉卻還沒有展開符紙,反而把紙團往腰側錦囊裏塞,裝起來了。
“那你想我怎麽誇?”魚澤芝看到,邬引玉砸杯子時磕紅了手腕。
原該淺淡的一抹紅,被越揉越深。
怎這麽容易紅,怎要将它揉深?
“要好聽的。”邬引玉把通紅的手腕伸了過去,“魚老板給吹吹?”
魚澤芝不動聲色地垂眼,她指尖剛一動彈,邬引玉便把手收回了身側。
邬引玉刻意把手背到身後,往綢緞料子上輕蹭數下,悠悠道:“您還是省口勁吧,省得被疫鬼吸走生氣。”
這話多少瞧不起人了,魚澤芝只是很淡地笑了一聲,看向床上住客,說:“膽子大是好事,但也得敬鬼神,否則必會出事。”
“當真是你們救的我?”客人神色讪讪,目光閃躲不停,“我、我真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了。”
他口齒不清地吞吐了半天,又說:“你們原來就不是要去拍照的吧,是、是要去山裏驅鬼嗎?”
這正也是振和紫想問的,她想起此前自己勸返的那番言論,有點兒不好意思。
魚澤芝看出她的赧然,說:“該說抱歉的是我們,此前多有隐瞞,振老板見諒。”
“喊我紫姐就成。”說完,振和紫急得擺起手,“我輩分擺在這兒,可不是要占兩位便宜的意思。”
“那還是紫姐好聽。”邬引玉把錦囊的系繩拉緊了,說:“先前我要是直接說我們是幹這行的,您一定不會信。”
振和紫尴尬點頭。
邬引玉渾身酸乏,徑自往座椅上坐,翹着腿問:“大哥您此前進山時,可有撞上什麽奇怪的東西。”
“我……”房客猶猶豫豫,“其實我是看見有人影,才追了進去的。我不熟山路,靠跟着那人進的山。”
振和紫驚道:“還有別人在山裏?”
房客點頭,吞吞吐吐說:“那人姿态有點奇怪,渾身僵硬,偏偏走得飛快,我一時跟不上,就走丢了,費了很大勁才從裏面出來。”
他面露窘态,撓頭道:“後來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從山裏一出來,我就病了。”
“那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人。”邬引玉揶揄。
這話可一點也不好笑,房客打了個冷戰,讷讷問:“我見到的不會就是你們口中的疫鬼吧。”
“不是。”邬引玉往腰側錦囊上一拍,“那疫鬼纏了你許久,你連影都見不到,又怎會是他。”
“也許是僵。”魚澤芝語氣平平。
這玩意比疫鬼好不到哪去,房客更慌了,怵聲問:“僵屍的僵?”
“悟性挺高。”邬引玉打趣。
住客面子發白,瑟瑟發抖。
看這房客剛脫離苦海,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魚澤芝轉身說:“人見着了,也問完了,走麽。”
“走。”邬引玉輕聲打了個哈欠,“睡會兒,明兒再進山。”
“你們還要進山啊。”振和紫跟了上去,關門前還有些後怕,特地朝那位先生身側多打量了兩眼。
邬引玉姿态懶懶散散,有氣無力地說:“可不是麽,這事要是不解決,往後還會有災。”
振和紫哪還敢阻止,在走廊上緊跟了一段路,躊躇道:“你們如果需要用到什麽,盡管和我開口。”
“現在倒還想不到。”邬引玉拿出房卡,對着門鎖一刷,扭頭笑說:“這幾天如果有人問起,老板別說我們在這就成。”
振和紫頓時萌生許多聯想,但還是答應了。
進門後,邬引玉見魚澤芝擠了進來,興味盎然地問:“魚老板沒自己的房卡麽。”
魚澤芝兩指間夾着窄窄一張門卡,微一用力,卡就旋到了房間的床上,說:“現在手上沒有了。”
“準頭挺好。”邬引玉循着那卡轉頭,莞爾道:“怎麽,想和我換房間?”
魚澤芝卻在往邬引玉腰邊睨,說:“不拿出來看看?”
邬引玉好整以暇地坐下,取下錦囊往桌上擱,轉而拿出煙杆說:“我就抽一口。”
魚澤芝親自解開錦囊,發現囊中竟還裝了不少銅錢,所以看起來才會鼓囊囊的。
有銅錢,疫鬼待在裏面可不好受,被放出來時變作蔫蔫的一團,那張牙舞爪的氣勢是一點也沒有了。
邬引玉撚了些煙絲,推開窗往窗臺上伏,輕輕吸了一口。
白煙被風卷遠了,只餘了些許氣味逸進屋裏。
魚澤芝從她背後靠近,作勢要把窗關上,說:“不是渾身不舒服,還吹風?”
“怕熏着您。”邬引玉一個轉身,便與她正面相對。
見狀,魚澤芝微微停頓,卻還是靠上前,要聞的卻不是邬引玉手裏的煙杆,而是對方含過煙的嘴唇。
邬引玉一猜就猜出來了,她可不會覺得,魚澤芝是想親她。
她哪肯讓魚澤芝如願,所以魚澤芝近上一些,她便往後多仰上些許,腰險些折斷在窗臺上。
房裏的疫鬼欲逃,四處亂撞着。
“魚老板,這勁兒夠麽?”邬引玉抿了煙嘴,終于對魚澤芝做了她從未做過的事。
她朝着魚澤芝那張冷淡漂亮的臉,輕輕地吐出了一縷煙。
魚澤芝驀地退後,取了紅繩将那只疫鬼捆起。
邬引玉一看煙窩,煙絲已經燒完了,不盡興地垂下手,調侃道:“他跑不了的。”
疫鬼被捆成一團,灰白的眼死死瞪着,喉中時不時傳出嗬嗬聲。
看這鬼身上的衣着,的确有上世紀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五門高祖那代變成疫鬼的。
邬引玉走上前,掌心往疫鬼額上覆,絲毫不在意這玩意醜得有多磕碜。那一瞬,她眼前閃過數個陌生之景,那是變作鬼村前的牙樯村。
那時村子還未如此破落,雖還是磚土房,可因為牆壁上繪着各色的畫,而不會顯得太單調寒碜。
村民四處走動,乍一看人丁還挺興旺,有老有小,各自快活。
這疫鬼生前還是個挺壯碩的男子,對着遠處揚聲喊:“邬老板,又來了啊。”
透過疫鬼的眼,邬引玉得以瞧見那被劃出五門家譜的人。
邬嫌。
她長發束起,穿的還是一身土色長袍,倒有點像庵中女修士的扮相。扭頭時,她一張不施粉黛的臉露了出來。
不算漂亮,五官乍一看有些平庸,是會讓人覺得舒服的長相。
此人,和邬引玉夢裏那個穿着僧尼長袍的女人一模一樣。
就是她,邬嫌。
邬嫌果然是成了仙的,她到了白玉京,還進了小悟墟。
可惜,在看見一衆村民跟着邬嫌進山後,邬引玉便被迫從回溯中抽離,只怪時間太過久遠,疫鬼的記憶太少。
“看見了?”魚澤芝皺眉。
邬引玉搖頭:“看到的不多,他的一些記憶好像被刻意抹去了,不過村民們的确跟着邬嫌進過山。”
“在山中回來,才染的疫病?”魚澤芝不大确定。
“是吧,我們果然還是要進山看看。”邬引玉往煙嘴上一咬,揮手說:“把這疫鬼掐了吧。”
魚澤芝只是取出打火機,把捆着疫鬼的紅繩燒了,繼而拿出事先做好的紙人,貼到疫鬼身上。
紙人一動,疫鬼便跟着動,一紙一鬼齊齊步入鏡中。鏡中世界,此鬼會自行解開心結。
邬引玉周身不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地方陰氣太重,她如今連呼吸都很是吃力,關節也痛得愈發頻繁。
“哪兒難受?”魚澤芝放下打火機。
邬引玉轉動手腕,不解道:“這一路過來,越靠近草莽山越難受,我這病又不是在這落下的,你說……”
她眯起眼,刻意壓低了聲音,活像是怕被別人聽到一樣,“五門這病,不會也和邬嫌有關吧。”
她尋了張椅子坐下,腿往魚澤芝那邊撩,說:“這事兒你清楚麽。”
魚澤芝眉心微蹙,朝撩過來的那條腿瞥去,猶豫了三秒有餘,說:“不清楚是不是與她有關。”
邬引玉收回腿,咔地推開煙絲盒,“算了,明兒進山,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送走那只疫鬼,魚澤芝沒理由再逗留,撿起房卡,回頭說:“我去把車開過來,一會我讓他們幫忙拿行李,你歇着。”
恰好邬引玉也不想動,軟綿綿歪在座椅上說:“勞煩魚老板了,下回換我給您做牛馬。”
“牛馬就不必了。”魚澤芝關上門。
邬引玉抿着煙嘴等了一陣,她忘了問魚澤芝那叫慧水赤山的地方有沒有煙絲,要是沒有,她可怎麽辦。
她能回憶起來的舊事明明還那麽少,卻有種感覺,她一定會回去。
所幸起先她們停車的地方離這不算遠,從魚澤芝走過去再開過來,用了二十分鐘不到,沒過多久就有人敲門送來行李。
拿到行李,邬引玉匆匆洗了個澡,其餘什麽也不想做,剛往床上一趟,嗅着不舒服的被套味便睡着了。
一晚上也沒夢見白玉京,倒是這二十來年發生過的事,走馬觀花般在腦中一晃而過,這些年記得住的臉面一一展現,好像臨行前的終章。
邬引玉在半夜熱醒,才發現被子蓋厚了,而這房間的空調還不是自動開啓的,硬是把她焐出了一身汗。
她起來看了眼時間,半夜三點,難怪不光熱,還餓得起勁。
剛把燈打開,一團黑影猛地撲了過來,吓得她忙往後仰,卻還是被撲了個正着。
墨香。
嗅到這氣味,邬引玉下意識朝箱子看去,因為轉經筒就在箱中。
箱子鎖得嚴實,轉經筒裏的叫喊聲也被捂了大半。可當邬引玉打開箱子,那幽咽和哭叫便齊齊傳出,顯得吵吵嚷嚷。
邬引玉堵着一只耳朵,從盥洗室裏找出一只洗衣盆,不加珍惜地把轉經筒丢竟盆中,燒符紙盛水一氣呵成。
墨汁洇開,那點兒聲音又聽不見了。
邬引玉費了好大勁才撈出轉經筒,那看起來不過巴掌大的玩意兒,如今沉得跟兜了千斤石一樣,壓得她差點擡不起胳膊。
她琢磨着,總不能因為離牙樯灘近了,這東西吞魂愈發方便,所以斤兩也跟雨後春筍似的,長勢喜人。
再度躺下,邬引玉卻睡不着了,索性做起了擾人清夢的壞事,給魚澤芝打去電話。
響了不過三秒,那邊就接了起來。
邬引玉伏在床上,沒力氣地說:“魚老板忙麽,過來陪陪我?”
“陪你做什麽。”
“進山。”邬引玉翻身,那隐隐約約的呵氣聲全傳進了手機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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