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活生生的人平白無故地消失了,誰看誰不慌?
更別提五門本來就是做這驅鬼除祟的,向來只有他們讓鬼祟消失的份,哪有讓自己也跟着沒影的。
呂冬青和封鵬起死死盯着監控,視頻播完也沒眨上眼睛,直至一個聲音打破沉默。
“可我覺察不到視頻裏有邪門之物,這段監控真的沒被處理過嗎。”有人說。
說話的人是封慶雙的小叔,這位在五門裏也算得上“出名”。有幾次,他除祟未除幹淨,偏說自己完事了,後來還得旁人幫他收拾爛攤子。
邬引玉哪會認可他的話,很輕地哧了一聲。
如果說呂冬青和封鵬起還在盯着看,是因為什麽線索也沒找到,那她便是實打實地看到了畫面裏有東西。
真的有。
在呂一奇和封慶雙從車上下來後,一團濃黑的影子纏上了呂一奇的腿,封慶雙也沒能幸免。
墨氣漸漸擴散,越來越濃郁,使得兩人齊齊被裹在其中,連皮帶肉的,一點點被蠶食殆盡。
那玩意兒和她此前看見的“陰氣”一樣,但和尋常鬼氣相比,它又黑得太過徹底。
“你笑什麽。”封慶雙的小叔皺眉道。
“沒,這是我的習慣,沒別的意思。”邬引玉扭頭,發現呂冬青和封鵬起依舊毫無收獲,兩人還在琢磨畫面中的兩人是怎麽消失的。
打從學習驅邪辟煞的術法開始,她便見過許多魑魅魍魉,卻沒有碰到過這樣的,尤其還只有她能看得到。
呂冬青讓助手把畫面關了,手肘一支,相扣的十指抵在唇前,久久沒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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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衆人都清楚,這件事可不是報警能解決的。
五門在這一行已經做了數百年,也有過“引火上身”的時候,但他們沒有想過,竟是不常沾這事的兩位小輩受了這樣的噬。
“我……看不出來。”封鵬起冷聲承認。
呂冬青眸色沉沉,搖頭說:“從昨晚拿到這段監控起,我已經看了不下百遍,也同樣什麽也看不出來,我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怎麽沒的,又為什麽偏偏是一奇和慶雙?”
邬引玉手臂環胸,手上還拿着煙杆,她暗暗打量呂冬青,但此時已看不到呂冬青身側的那縷氣。
那東西總是出現得很突然,也消失得很快。
按理來說,如果怪事只有一人看得到,那人必定與其淵源頗深,在沒有弄清楚前,邬引玉暫不想提及,省得徒增麻煩。
封鵬起神色一凜,吞吞吐吐問:“令孫呂三勝,是不是還沒有醒。”
“沒錯。”呂冬青更覺頭疼,呂三的魂還沒招回來,眼下又丢了兩位小輩,“還無暇招回。”
“盡早,魂魄離體太久,軀殼會……” 封鵬起即使打住,沒再往下說晦氣話。
呂冬青嘴唇幹裂,眼裏滿是血絲,沉聲說:“我知道,只是事情發生得突然,眼下又毫無頭緒,我一時間無法兼顧兩邊。”
“呂老。”邬引玉把煙杆一收,問道:“我能把這幾段監控拷回去看看麽。”
這五門的後人裏,就數邬引玉的資質最好,就連前人也極少有能比得過她的。呂冬青之所以讓邬挽迎把她喊來,也正是想讓她參謀參謀。
“行,給邬小姐拷貝一份。”呂冬青說。
邊上的助手連忙複制了一份,給邬引玉遞了過去。
邬引玉把U盤拿到手,捏在手裏思忖了片刻,提議說:“如封老所言,還是盡早招回呂三的魂吧,這事慢不得,呂一的事我倒是有些頭緒,等我回去想想。”
呂冬青連忙問:“從哪得出頭緒?”
“自然得用邬家的法子。”邬引玉站起身,雙臂撐着桌,很輕地笑了一下,“呂老您可就別問了。”
涉及門內真傳的,別家再過問可就不妥了,呂冬青索性松開了眉頭,故作不在意地說:“是我唐突了,既然引玉有了想法,那得了結果後還請告知。”
邬引玉颔首,沒有立刻離桌,目光又在呂冬青身上停留了片刻。
現在是豔陽高挂之時,呂家的會議室門窗大敞,就算是厲鬼,也沒這膽量出現。
偏偏那股單薄墨氣竟又冒了出來,還爬上了呂冬青的肩頭。
其他人都毫無反應,只邬引玉眼睜睜看着墨氣再次消失。
她悠悠說:“但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呂老。”
呂冬青擡手,作出請的姿态。
“呂老這段時日可有下過地?”邬引玉問。
下地自然不是田間幹活這樣的下地,也并非入墓尋寶之類的事,于五門而言,這叫承鬼牒行陰事,伏陰走無常。
呂冬青搖頭:“我現今已經很少到下面去了,就連降鬼一事,也皆由底下的人來做,我年歲不輕,壽命已折去不少,不适合再做這些了。”
“那理應什麽也沒有沾上?”邬引玉又問。
話音方落,消失的墨氣沒征兆地出現,在半空中聚作一團。
“沒錯。”呂冬青說。
邬引玉神色驟變,看見那團氣像倏爾竄出的游魚,猛朝她臉面襲近。
太快了,她只能擡手擋至臉前,一瞬間渾身寒毛豎起,寒意鑽骨穿心。
不料,撞上人後,墨煙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正要垂手,發現手背上好像沾了東西,一看,是一點墨跡。
“怎麽了?”呂冬青一怔,詫異地看了過去。
“沒什麽,只是昨晚沒休息好。”邬引玉用拇指抹開了手背上的墨跡,低頭嗅了一下,竟聞到了一股……墨香。
雖然帶着潮濕的黴味,但墨香明顯。
尋常鬼氣哪會是這樣的。
她扯起一張紙巾,用力擦拭手背上的污跡,餘光朝座上衆人掃去,旁人還在思索着呂一奇和封慶雙失蹤一事,無人發現她被邪氣撞身。
“該好好休息,年輕人也要保重身體。”呂冬青無奈搖頭。
“能否問下,呂家伏陰的事是誰在做?”邬引玉擦得很用力。
在把紙巾丢進簍裏時,她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還說:“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了墨。”
“這桌子擦得了三遍,邬小姐手上紙巾幹幹淨淨的,可別是尋着法子挑刺。”坐在呂冬青身側的男人說。
“哪能呢。”邬引玉兩指松開,把旁人看來好似一塵不染的紙扔進簍裏。
她的心也随之往下一跌,明白這團墨氣果然和她關系匪淺。
方才說話的人又說:“呂家如今是我承鬼牒,邬小姐有何指教。”
邬引玉斜去一眼,看不出什麽蹊跷,索性說:“只是想認識認識,日後還有的是共同探讨的機會。”
她不再多留,煙杆上的紅穗子輕輕晃蕩,說:“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司機在呂家門外等候多時,聽車門一開,回頭問:“小姐,去哪兒。”
邬引玉靠在座位上合眼,面色白得有點過了頭,她還在揉着手背,根本捋不清事情的緣由。
要說反常,那得從一個月前,她開始做那些夢時算起,夢裏別無其他,總是有雷電和烈火,還有……那不知名者的诘問。
那些白玉雕成的樓宇格外逼真,夢裏受刑時的痛也是真的痛,發膚無一幸免。
“小姐?”
回過神,邬引玉取了張紙巾按在額前,擦去薄薄一層冷汗,說道:“去盛鮮寶珍坊。”
盛鮮寶珍坊開在半山腰,房子建得雅致,地方又幽靜,倒是個不錯的去處。
下車後,邬引玉讓司機先行離開,确認自己有将紅玉帶上,才轉身走進坊內。
坊內也有造景,那小竹流水做得還挺漂亮,其上有許多用仿點翠手藝做成的花鳥,模樣精致漂亮。
報了廂號,自然有人帶着過去。
那穿着寬袖長袍的服務生在前邊引路,穿過盤曲回廊,停在裏院的一扇門前。
邬引玉推開門,隔着紗質的樟木屏風,她看見窗邊的矮榻上斜坐着個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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