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萬鈞雷霆從千層塔上崩瀉而下,自濤濤雲霞間猛穿而過。霎時間,廣漠大地恍恍蕩蕩,紅蓮之火焮天而起。
驚雷和烈火齊齊襲近,勢必要讓被囚者承受焚身裂骨之痛。
哪能不痛?被拘起的人仰天一掙,膀粗的鎖鏈哐啷連響。
電光堕在魂索上,好像萬千靈蛇,沿着長索奔逸而出,彙在滿身血污的白衣仙身上……
邬引玉是被燙醒的,回神時猛一縮手,才發覺桌上的茶杯被自己碰翻了。
熱茶沿着桌邊淌落,她收攏手指,聽見身側傳來驚呼聲。
女侍連忙站近,簡單擦去桌上茶水,又恭恭敬敬地托起邬引玉的手查看,小聲說:“我去拿冰袋,小姐稍等片刻。”
“不用。”邬引玉眉頭一松,她那手背倒是紅了點兒,但不礙事。
她看這女服務員已經急紅眼,不由得笑了一聲,一雙眼頓時變得脈脈含情。
“可是小姐的手……”女侍生怕怠慢了賓客,一只腳已在往外拐。
“說了不用。”邬引玉拿起桌上的長煙杆,往對方手心一敲。
她目光下斂,咔地推開煙絲盒,撚了些煙絲裝進煙窩裏,慢聲慢氣地說:“是我自己碰翻的,你再給我倒一杯就是了。”
女侍正要把茶杯滿上,便被打斷了。
邬引玉又說:“剛剛的茶不要了,換峨眉雪芽吧。”
女侍只好重新泡了一壺,悄悄打量起這位邬家二小姐,正打量得起勁,冷不丁迎上了對方那雙低調含情的柳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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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引玉抽了一口煙,翹起一條腿,小貓跟的白絨面鞋在足背上挂着,要掉不掉的,旗袍裙擺的開叉口微微敞開。
“拍到哪兒了。”她咬字含糊地問。
女侍回答:“到那只霁藍釉膽瓶了,小姐感興趣麽?”
邬引玉搖頭,左臂環于胸前,拿着煙杆的手往上一撘。她懶懶散散地往後倚,煙窩裏升起袅袅白煙。
其實她不是第一次夢見那驚人的奔雷和烈火,只是近段時間越發頻繁了,以往都是在睡夢中才會見到,如今僅僅是走神,便會被拽到那未知之境裏。
此番參加這場拍賣會,她為的就是夢裏見過的一塊玉,那玉赤紅,色純而濃烈,其上有古怪蓮紋。
要不是得知這批被拍賣的古物裏有這麽一樣東西,她也不會來。
在此之前,邬引玉一直以為夢中所有全是假象,但在看見拍賣會的預告照時,她才驚覺,一切絕非偶然,她必須要來,她得親眼看看那塊玉。
女侍給邬引玉重新倒了一杯茶,朝底下望去一眼,說:“這只霁藍釉膽瓶起拍價還挺高,是柳家拿出來的,這話我對着旁人可不敢說,也只能對小姐您說說了。”
“怎麽?”邬引玉擡高手臂含住煙嘴,拿離後輕呼出煙氣。
女侍回答:“柳家的資金出了問題,為此還把許多珍藏的古物也拿了出來。如今這一門裏,聽說連個傳承人都沒有,整個柳家只剩下個空殼了,要不是有邬家為他們說話,他們怕是……”
邬引玉微眯着眼,眼波蒙了煙,因而顯得朦胧不清。
她說話細聲細氣,很柔很慢,腔調還百轉千回的,跟在垂着鈎子釣魚一樣,說:“這有什麽不敢說的,柳家如今就是個空殼子,在外人看來,五門就只剩下四門了。其實別說柳家,要不是邬挽迎臨時頂了家主的位,連邬家都差點沒了。”
“小姐,這話……”女侍心驚。
邬引玉扭頭,把搭在右膝上的左腿放了下去,那繡了墨色山水紋的裙擺微微一曳。她沒說話,只是沖這女侍勾起手指頭。
女侍心驚肉跳地走近,以為邬家二小姐是要同她說秘密,還彎腰側着耳靠了過去。
邬引玉把女侍鬓邊的頭發繞到了耳後,才說:“我知道你想奉承邬家,但也不必說柳家的不是,不管是五門還是四門,邬家都是領頭者,可聽不得挑撥離間的話呀。”
那酥酥柔柔的聲音灌入耳中,女侍後背發涼,低着頭猛退一步說:“小姐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邬引玉沒再說話,只看向樓下圓臺,聽見那霁藍釉膽瓶以數百近千萬的價格拍了出去,這價格比她想象中的高了許多,柳家算是賺足了。
對閣懸着的紅燈籠亮起,裏面坐着拍下了花瓶的人,只可惜垂簾厚實,讓人看不到買家真容。
在這萃珲八寶樓裏,閣上的貴賓大多不喜露臉,但邬引玉不在意這些,她每每來這,簾子都不帶放下的,要是有人看她,她便好整以暇地看回去。
女侍還貼在邬引玉身側站着,邬引玉用餘光一掃,意味深長道:“我們這幾門啊,幹的都是驅鬼除煞的活,年年月月這麽幹下來,身上不免也沾了陰邪之氣,你看,柳家可不就是這麽沒的麽。尋常人說不得我們,也不好近我們的身,否則啊,遲早會把陰氣沾到自己身上。”
女侍一個激靈,被吓得退至牆邊,兩只手規規矩矩交疊在身前。
“我同你說笑呢。”邬引玉笑得一顫。
今日出來時,她那頭發便挽得不太緊實,如今顫得頭發一松,簪子就落在了肩上。
女侍怕歸怕,卻還是鼓起勁問:“小姐,要給您把頭發挽起來麽。”
邬引玉含起煙嘴,悶悶地“嗯”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着樓下。
那塊蓮紋玉佩終于被送上臺,侍者拿着長棍将紅布挑起,立在釘金軟墊上的玉佩展露無遺。
和邬引玉夢裏的一樣,那枚玉的玉質純澈細膩,紅而不豔,色澤略沉。
軟墊上的玉佩也就巴掌大,離得遠了根本看不清,得拿起萃珲備好的單筒望遠鏡觀賞。
女侍見邬引玉坐直了身,連忙問:“小姐要拍?”
“不急,等會兒再搖鈴。”邬引玉放下望遠鏡,閑散姿态一收,身板打直了不少,煙也無心抽了。
她本想等着旁人競完了價,她再來個收尾,可沒想到,竟沒一個人搖鈴。
這時,一聲驚叫傳了過來。
所有人齊齊朝聲音傳來處望去,就連主持也喊了暫停。
“救命,救救人——”
臨近的貴賓座上有人大喊:“呂三暈過去了,喊不醒,快叫救護車!”
萃珲八寶樓的保安連忙奔去,踩得樓裏全是咚咚聲。
站在邬引玉身側的女侍又是一個哆嗦,惶恐地朝這邬二小姐瞥去一眼,總覺得對方剛說的話好像應驗了——
五門人身上都沾滿了陰邪之氣,說不得也近不得。
邬引玉只是愣了一下,并沒有多想,當那呂三是身體不好才暈過去的。
呂三被送離後,拍賣會又照常繼續,這次仍舊沒人搖鈴。
倒也好理解,畢竟軟墊上的玉佩稍顯新了些,就連鑒寶師也看不出年份,更說不出其出自何人之手,綜合來看,這塊玉的起拍價實在是高得出奇了。
“搖吧。”邬引玉吐出煙。
女侍拉繩搖鈴,随即将耳朵湊至邬引玉唇邊,聽對方報價。
邬引玉報了個底價,果然無人競拍,她面前那紅燈籠一點,便是成了。
離開前,她朝對閣投去一眼,只見簾子拉開了些許,坐在裏面的竟是個平平無奇的男人。
邬引玉興致缺缺地移開眼,站起身時目光一定,看到了對閣樓下的一位賓客。
她含住綠瑪瑙煙嘴,又想抽一口煙,但煙絲已經燒完了,她索性放下煙杆問:“那是誰?”
作者有話說:
=3=
開文啦,感謝大家捧場,麽麽啾。
得說一下,這次的篇幅會很長,有百萬字左右,劇情涉及古代(非回憶)和現代背景,比例大概是二比一,雖然題材是靈異志怪類,但恐怖程度應該是微微恐,膽大膽小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