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再說回沈俊一那裏。
因為之前的輿論風波, 反而替他虐了一波路人粉,沈俊一以絕對優勢斷層出道,斬獲c位。
他紅得具象可見, 出道放送結束的當夜,微博開屏就是他代言的廣告, 出道不久已經被大封雜志預訂封面人物,開啓他的刷封之旅。粉黑交戰下人氣異常高漲,愛他的愛得要死,恨他的也恨得要死,一時之間,關于他的熱搜盤踞高位,關于他的讨論經久不息。
這跟喬宛合已經完全沒有關系, 他的人生和她的人生就此交錯,奔往更高的位置去。
這些年,時寶龍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心髒本來就不好, 常年耳鳴、肩痛,尤其是前兩年剛做完心髒起搏器手術,總是心慌氣短,血壓也降不下來, 一次在高爾夫球場上忽然呼吸困難,大量出汗,差點休克。
近年來一直都在澳洲療養,因為周瑾放不下國內的女兒,經常兩頭跑,時寶龍也就跟着回寧城養病。
話說回來, 時寶龍對周瑾是真的沒話講,對喬宛合跟對自己親女兒也沒差。跟前妻剛離婚的時候, 時寶龍迫于梅家的壓力訂下遺囑,這兩年他明顯感覺自己身體大不如前,急景凋年就在眼前,于是他找律師重新改了遺囑,把周瑾和喬宛合都放進名單裏。
這年除夕,時家沒有大操大辦,周瑾在時家自己的酒樓定了包間,幾房的親戚湊在一起吃了頓便飯。
不光是時寶龍自己,連周瑾她都有感覺,笑容也不多。吃過年夜飯,按照客家人的風俗,晚輩都要給長輩磕頭。
小輩大多都是時寶龍的孫子輩,大部分都十幾歲,最大的一個是時寶龍小弟弟生的兒子,今年高二。
晚輩一個一個過來磕頭作揖,周瑾把喬宛合拉到一邊,讓她一會兒也去給時寶龍磕個頭。
大家一個個排着隊磕頭,從低到高像一串蘿蔔頭,喬宛合排在女孩子最後,有點尴尬,她不光是裏面最大的,還是裏面個子最高的。
時東升跟另一個長輩在說話,驚訝地看到她出現在“磕頭隊伍”中,忽然笑了下。
女孩子只要彎腰作揖就行,但因為之前周瑾跟她叮囑過,喬宛合規規矩矩跪下磕頭,口齒清楚地說:“時伯伯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小姑娘面色紅潤,穿了一件中式旗袍,看着就喜慶,時寶龍笑呵呵地遞過紅包:“好好,新年快樂,你也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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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吃完飯,周瑾安排司機送親戚去酒店,忙完還要送時寶龍回醫院做心電圖複查,讓家裏司機送喬宛合回老宅。
住家阿姨都放假回家,連一直帶她的崔阿姨今天也休息,偌大的別墅就她一個人,喬宛合總覺得心裏毛毛的,睡之前還檢查了家裏所有監控和報警系統,又小心翼翼地把卧室門反瑣。
淩晨兩點,樓下傳來一陣引擎聲響,喬宛合猛地睜開眼,聽了一會兒像是時東升常開的那輛奔馳車。
就像別人能分辨大人的腳步聲,她能分出時東升所有車子的引擎。
她掀開被子從床上一躍而起,啪嗒啪嗒跑下樓。
樓梯剛走到那個拐彎,時東升剛好推門進來,在門口換好鞋,拎着西裝穿過前廳看到光着腳往下走的喬宛合。左胳膊圈了一只大號的玲娜貝兒,右手提着星黛露的長耳朵,穿了一件複古提花的蕾絲連衣裙睡衣,一頭黑長發貼臉直直垂下,仿佛很大了,又仿佛還是那麽小。
時東升一挑眉:“大晚上陪你的人挺多啊。”指的是她手上這麽多只迪士尼朋友。
但是把喬宛合給吓的呀,她完全想岔了,帶一點哭腔憤怒地喊:“東升哥,深更半夜你不要開這種玩笑行不行!”
做個人行不行!
時東升不解看她,看她垮起一張小臉忽然又笑了:“怎麽,家裏就你一個人?照顧你的崔阿姨呢?”
“回廣東過年去了。”喬宛合趕快走完剩下臺階,選擇站得跟時東升近一點,就算真的有鬼,兩個人好歹也比一個人安全。
自從沈俊一事情之後,兩人幾乎沒有再獨處過,雖然他們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這種改變讓他們無法回到從前,也無法更加靠近。無人的黑夜仿佛讓兩個人都自在了一些。
喬宛合趕緊問:“東升哥,你還走嗎?”其實很早之前時東升就不常來這裏住了,平時住在市中心的公寓,忙起來就睡在公司,所幸家裏還剩點他的日用品。
時東升随手把西裝丢在客廳沙發的扶手上:“不走了,來來回回太累。”喬宛合連忙抱起他外套,狗腿道:“東升哥我衣服給你挂起來哈。”
時東升沒說什麽就上了樓。
雖然很多事都變了,但是時東升給她的安全感一如既往,她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借着這點安全感的餘晖繼續賴在裏面。
過了平時入睡的那個點,喬宛合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房門被敲了兩下,喬宛合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就聽到時東升在外面說:“煮了點夜宵,想喝牛奶自己下來。”
喬宛合睜開眼,在黑暗中無聲地笑了。
時東升換了一身煙灰色的家居服,在一樓的開放廚房忙活。
喬宛合趴在島臺上補當地電視臺的春晚節目,這個電視臺每年都有好多華影的藝人參加,搞得跟華影的集團年會一樣,說得還都是當地的方言,大家穿得紅紅綠綠,平時都不敢穿出去見人的衣服,也不會覺得丢人,嘻嘻哈哈地唱歌跳舞。
熬着夜看春晚,讓喬宛合總算找回一點過年的感覺。
她記得小時候都是跟着時寶龍去看現場,每次都要熬到很晚很晚,因為不光有節目,演出完還要帶着公司的藝人跟電視臺領導見面、拜年,感謝他們一年的照顧,也希望來年繼續照顧。
從小時寶龍就特別疼她,抱着她去節目現場拜年,那時候別人都以為是他親生的。
她小的時候五官細巧,眉清目秀,到哪都有人說她漂亮,問她長大要不要當大明星。在時寶龍身邊的時候,她聽過各種各樣好聽的話,後來長大了她也聽過各種各樣難聽的話。但是扪心自問,從時寶龍到時東升,對她是真的沒話說。
喬宛合看着時東升的背影,寬肩長腿,露出的手臂肌肉勻稱結實,因為常年健身,跟電視裏的愛豆比起來會有點壯。
她不免會想,如果時東升去當愛豆,以他這種性格,讓他比個心賣個萌不知道會不會被他弄死。
她的手邊多了一杯熱牛奶,時東升給自己做了一小份銳角的煙熏三明治。喬宛合忽然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周瑾,沒有人會像時東升一樣對自己這麽好了。
喬宛合有點感動,她一臉天真地問時東升:“東升哥,你會一輩子都對我好嗎?”
時東升在她對面坐下,随口道:“那得看情況。”
他好像有很多種看情況。加不加班要看情況,應不應酬要看情況,小時候她問他奧數題,他給她講做題過程的時候也是:“這個題要看情況……”
喬宛合睜大眼難以置信地問:“什麽情況啊?”
時東升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将來我要是結婚就說不準了。”
喬宛合開始還有些受傷,但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情況”,她自言自語道:“對啊,你要是結婚了,我們也不能像現在這個樣子了,哪有人無緣無故地對人好一輩子的嘛。”
她越是這麽豁達,時東升心裏反而不舒服。他問她:“你就不信有人真的會對一個人好一輩子嗎?”
“怎麽可能啦?”她肯定地說,“除非是爸爸媽媽,但是現在新聞也說了,很多爸爸媽媽都不是很負責任的。”
時東升皺眉,忽然發現問題好像有點嚴重,以前總以為是她不開竅,對男女的感情沒有概念。現在發現她不是不開竅,而是太聰明了,長輩的感情生活給了她這種不安全感。當戀人未必能天長地久,但是維持現在的狀況總不會出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了。
就好像賭徒如果不是輸的山窮水盡,總不會放手一搏。
這讓他感覺很棘手,他可以去愛她,但不能去重塑她的三觀。
時東升目光漆黑:“那如果我說我喜歡你,會一輩子愛護你呢?”
喬宛合理所當然道:“我知道啊。”
“從小你就很喜歡我,很愛護我的。”喬宛合擡擡頭,一清如水的雙眼帶點小狡黠,“我這麽可愛,又聽話,當然招人喜歡啦。”
從前的喬宛合完完全全聽他的話,照他的意思做,去讀書就去讀書,去考gre就去考gre,突然之間兩人的感情模式好像調轉了一個方向,隐隐約約間喬宛合有種拿捏住了時東升的意思。
時東升搖頭笑了,不知道笑她的單純,還是笑她的自欺欺人。感情去掉了那些花架子之後,都只剩一腔孤勇。
“你心裏應該清楚我對你是哪一種喜歡。”他帶點諷刺地說,“你以為随随便便一個女的就能讓我做到這種程度嗎?”
他目光銳利地看定她:“我喜歡你,現在是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來問你,你明明白白告訴我,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不去逼她一把,她永遠都給他裝傻。
喬宛合愣了一下,問題從來沒有消失,時東升也不是那種時過境遷的人,她只是裝作看不見,混過一天是一天。
喬宛合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什麽叫不知道?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他呵地一聲笑,“要麽幹脆點就讓我死了這條心,對我忽冷忽熱的,這麽吊着我算幾個意思?”
喬宛合吓得連忙搖頭否認:“我才沒有呢。”
“我沒有不喜歡你,東升哥,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喬宛合說着她理解中的喜歡,“我很喜歡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你關心我,愛護我,我也會聽你的話……将來你要是結婚了,我可能會難過、失落,但我想我還是會很高興的,就算将來你對我不好,我也不會難過的。”
喬宛合擡起頭看着他,說:“如果我現在答應你,我們在一起了,以後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對我不好,跟我分手的話,我會難過死的。”
她考慮來考慮去,分析了利弊和得失,卻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心,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時東升?
時東升皺眉:“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比我年輕這麽多,有這麽多男的喜歡你,憑什麽就覺得将來是我跟你提分手?”他對他們未來的擔心壓根不比她少。
喬宛合說不出為什麽。無所不能的時東升,強悍堅韌的時東升,如果在一起了,喬宛合也覺得主動權始終掌握在時東升手裏。
“因為就是這樣子啊!”
時東升覺得自己的感情好像進入了一個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