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趁着中午休息, 喬宛合去了趟華影總部。
她已經不算實習生了,幸好一樓大廳的保安還認得她,叫她喬小姐, 直接刷卡給她放行。剛巧孫秘書不在,秘書處的人其實都清楚喬宛合的身份, 笑着招呼她,給她倒了杯花草茶,又去給時東升的助理打了個電話。打完電話回來說時總在開會,讓喬宛合先等一下。
這一等就是兩個鐘頭。
喬宛合從一開始的混亂迷茫變得冷靜下來,這期間有很多朋友來問她是真是假,而她最想回複的人卻一直了無音訊。
她隔幾分鐘就刷新一次微博廣場,罵沈俊一的那些話就像刀子一樣紮在自己心裏。她一直給自己暗示, 時東升會有辦法的,他這麽厲害,他一定能想到辦法, 只要見到他,所有麻煩都會迎刃而解。
她等了兩個小時,直到手機沒電。她呆呆地坐着,低垂着眼無意識地摳自己手指,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是時東升第一眼看到的她。
幾道錯落的腳步聲從她身邊經過,她慢半拍地如夢初醒,擡頭見到那熟悉的高大背影,叫了聲東升哥,追了上去。
時東升仿佛才注意到她,回頭停下腳步:“你怎麽在這兒?”
喬宛合笨嘴笨舌地問:“您現在有空嗎?有些事我要找你。”
他身邊的助理、秘書都認識她, 笑着打了聲招呼。
“小喬來了。”“好久沒看到小喬了,稀客啊。”
喬宛合是真的笑不出來。時東升跟身邊的人交代兩句, 先把喬宛合帶進了辦公室,反手推上門。
“坐。”時東升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等多久了?”
喬宛合搖搖頭,又迫切地看着他說:“東升哥,微博上沈俊一的事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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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時東升提起褲管,在茶幾短邊一側的沙發上坐下,動手掀開最近的幾個茶杯,“要喝點什麽?”
喬宛合急切地問:“東升哥,你有辦法嗎?”
時東升提壺倒水,目光湛靜地看着面前流動的水柱,沒說話,等杯子滿了水,他才推到她面前,神色仍是平和的:“喝點水吧,我看你嗓子都啞了。”
喬宛合壓根看不到那杯水,一雙眼只管盯着面前的救星,孩子般天真哀求的語氣,帶了一點微微的撒嬌:“東升哥,你想想辦法啊,你最厲害了,上次他爸爸的事情也是你擺平的呀……”
這個天真的、單純的孩子,她的小聰明和小心機都藏在那雙慧眼之下,她不是什麽都不懂。此刻她在浮舟之上,男女之間的那些小小情愫,男人對她超乎尋常的呵護照顧,都是眼下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而他是時東升,在他的人生中,有許多女人都曾動用類似的招數,但他只給過喬宛合一個人希望。
那他得到了什麽呢?
時東升靠向沙發背,一手搭住扶手,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當初我們在巴西旅游,你跟我要卡卡的簽名球衣,是送給他的嗎?”
兩年前他公司年假,一家人包括時寶龍、周瑾和喬宛合一起去巴西旅游。
那時候他跟喬宛合的關系已經非常融洽了,跟嫡親的兄妹一樣,時東升去哪都想着帶她。那天他們從聖保羅體育場看完米蘭德比出來,打算回酒店休息,喬宛合眼尖,一眼認出在大堂辦理入住手續的迪甘,卡卡的親弟弟。跟哥哥一樣,也效力于米蘭球隊,只是存在感很低,一直很少被外界注意。
喬宛合口語不好,害羞不肯過去說話。時東升就過去介紹說自己妹妹是卡卡的球迷,詢問能否等卡卡下來一起合個影。
迪甘很痛快地答應了,遺憾的是當天卡卡行程緊湊,只是匆匆忙忙合了一張影。
回國之後時東升托關系輾轉要到卡卡的簽名球衣,當喬宛合的生日禮物,後來時東升一直沒問那件球衣的下落,如果不是今天的微博熱搜,他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像個傻子。
就算他真的有個妹妹,他對她,也不可能像對喬宛合那樣掏心掏肺。
對,他就是吃醋,不行嗎?他又不是聖人,沒必要為成全他們這對小兒女的戀情忍辱負重,更做不出伸手去救她喜歡的那個人。
時東升沉吟片刻,說:“我會跟公關部打好招呼。你放心,素人的消息很快就會在媒體上消失,別人問起來你只要不承認就行,風頭很快就會過去。”
安靜了幾秒,喬宛合低聲問:“那沈俊一呢?”
時東升克制不住地冷笑:“他?他跟我有什麽關系?”
喬宛合心尖一顫。
她不是個傻子,她也不是缺愛,如果沈俊一只是一個尋常的藝人或者愛豆,她的心情或許不會被牽扯得如此劇烈,但那是沈俊一,練習生的身份之外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在。
她往時東升的方向挪,擺出她從小就熟練的撒嬌的樣子,扯了扯時東升襯衫的袖子,手指下是男人手臂天生堅硬的觸感,她親熱地、又好像有點害怕地叫了聲東升哥。
周瑾調教下的女兒天生有顆七竅玲珑心,她模糊地捕捉到時東升的冷淡來自哪裏。
她聲音小小地、柔柔地:“我錯了東升哥,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的。沈俊一不是我男朋友啦,上次就是你擺平的,這次你再幫他一次嗎好不好,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
她很懂拿捏時東升,但她還是不懂一個男人的心理。
如果今天坐在她面前的是時寶龍,聽到喬宛合這麽說早就心軟算了,什麽不答應她,只要以後她能聽話就行。
但今天坐在面前的是時東升。
當初為了拒絕我,你編造了一個男朋友,用這麽蠢的借口;今天為了幫他又來跟我澄清你們的關系。好,很好,我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會有這種下場,所以在你眼裏我算什麽東西,為了他你跟我用這點心機,我是有多廉價多随便,還是覺得我非你不可了嗎?
時東升笑了:“你是不是覺得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原諒你、包容你。”
喬宛合被這句話壓得有點擡不起頭來,還在做最後的掙紮:“東升哥,你對我好我知道的,沈俊一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幫幫他……”
“你跟我壓根沒有血緣關系,哪來的自信我會幫他?”他冷笑了一聲,“不就仗着我喜歡你?”
喬宛合愣住,仰頭看他,小嘴愕然微張。
他都知道,無非不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看着她對自己擺弄心計,婉轉小意,這個天真到近乎單純的小女孩,她學會的所有本事都是他手頭上教的,所有伎倆他了然于心,冷眼旁觀而已。
難堪席卷而來,雙頰熾熱滾燙,喬宛合只覺無地自容。他只是做人體面,給她留了點面子,他又不是傻。
可是她能怎麽辦啊,她能找誰,酸楚從鼻頭泛起,她恨不得時間倒流,她絕對離沈俊一遠遠的,不給他惹這些麻煩。
但是能有什麽用呢,面前這個人是她唯一的希望,他神通廣大,泰山崩于前都不色變,可是今天的時東升不為所動,他冷冷淡淡地坐在那裏,像完全已經不在乎自己了。
喬宛合的淚終于忍不住了,她很害怕,不只是害怕沈俊一的未來,也害怕這樣的時東升,原來他不在乎一個人是這樣子,原來他也可以這樣對她,冷冷的,像看一個陌生人。
喬宛合的手放在他膝上,無助地輕輕撼動着,她怎麽會是一個陌生人,她是小喬啊,他們一起長大的啊……
“東升哥,我該怎麽辦啊……”
時東升到底不是鐵石心腸,他伸手摸了摸她發頂心:“把微博注銷,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等風頭過去就行。放心,互聯網沒幾天記憶。”
但他跟我沒有關系。
喬宛合最後還是走了。
舞蹈生都講究儀态,腰背挺拔,時東升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背影,第一次覺得她竟然這麽瘦,整個人都是細細窄窄的一個長條,那天看見她怎麽會覺得她胖呢,是因為那天看到她心情特別好嗎?
他忍不住叫了聲:“小喬。”
喬宛合慢吞吞地回頭,眼底還有一絲微弱的光。
時東升提起扔在沙發上的外套,說:“我送你回去,一會兒先去吃點東西,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喬宛合都快忘了他前段時間說自己胖的事,她搖了搖頭,一個人走了。
事情發酵到深夜的時候已經不受控制了。
有營銷號火上澆油,爆出當初俱樂部打人事件,直指練習生沈俊一尋釁滋事、生活糜爛。牆倒衆人推,輿論瞬間嘩然,有網友陰陽怪氣地吐槽:“好一個清清白白勤勤懇懇的貧窮男大人設,轉頭就在夜場花天酒地。選秀你果然懂怎麽最傷人心。”
“我早就知道選秀追星不能真情實感,但還是被這個給震撼到了,白天貧困練習生,晚上夜場一擲千金,人設這個東西被節目組玩明白了啊。”
喬宛合抱着手機一夜沒睡好,有時候半夜驚醒都會點進熱搜看一看,看到那些罵沈俊一的話都會流一點眼淚。
她不敢給沈俊一發消息,她知道最後他一定會撐過去的,可是撐過去之後的他還是原來的他嗎?
時東升一天到晚仍是應酬不斷,很難得有朋友間小聚,莊野約他在新開的會所試酒,他推說工作忙,莊野忽然問:“小喬妹妹呢,怎麽好久不沒見她了?”
他現在三句不離喬宛合,讓時東升蹙起眉頭,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平常有經常見她嗎?”
莊野有點好笑他那個護犢的樣子,平白無故就把人往壞裏想:“我倒是想見,你把人藏得這麽好我怎麽見?”
時東升按滅手機,扔在旁邊的茶幾上。不一會兒又跳出條微信,時東升拿起一看:“別說我不仗義,小喬妹妹昨天晚上來找我。”
“找你幹什麽?”
“問我要鐘鼎文的微信。”莊野直白道,“鐘鼎文記得嗎,一起吃過飯那個私生子,高高瘦瘦挺精神的,之前問我要小喬微信,你不讓給。”
手機屏幕反射的時東升臉色陰沉:“你給了?”
“我是這種人嗎?”莊野随後把他跟喬宛合的聊天記錄發了過去,他一通迂回,喬宛合看出他不想給,就沒再要。
當然,想要一個人的微信也不是只有莊野這條渠道,時東升的朋友她也認識不少。
莊野接着說:“今天晚上鐘鼎文也要來,說帶了小喬一起,你要麽自己當面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