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沈都督的營帳…為何有一條通往千佛寺的密道?”衛彌月怔忡片刻,遲疑不解地問道。
然而沈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朝前方走去。衛彌月知曉這應當屬于三千營中的秘事,雖然不知沈咎為何告訴她這事兒,但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大約走了十分鐘,仍舊沒有看見密道的出口。這裏頭越走越陰森,并且不知是不是密道時間久遠,牆壁裏時不時會發出“喀喀”聲,伴随着悲鳴一般的細微風聲,衛彌月心裏頭有些發毛,偏偏沈咎還走得很快,她必須牽起裙子小跑着才能勉強跟上沈咎。
衛彌月走得氣喘籲籲,體力透支,腳步漸漸慢下來,最後停在原地。她本來想休息一會兒再繼續跟上的,但是看前方沈咎提着油燈、渾然不覺,腳步沒有一絲一毫放慢的模樣,心裏不知為何就有了點兒氣。
她倒要看看沈咎何時能發現她落在後面了。雖然知道藏經閣的門打不開跟他沒什麽關系,并且這密道也是他好心告訴她的。
但是她都這麽累了,他就不能照顧她一下,走慢點嗎?她可是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然而直到沈咎拐過一個彎,身影消失不見,衛彌月都沒有等到他放慢腳步,回頭看自己一眼。
衛彌月肚子餓、渾身疲憊,外加心灰意冷,抱着膝蓋慢慢地蹲下來,腦袋埋進臂彎上,蔫搭搭的模樣像極了被人遺棄的小奶貓。
衛彌月翕了翕鼻子,在心裏将沈咎這個毫無紳士風度的古代人罵了三千六百八十一遍。忽地聽見身前傳來緩慢的腳步聲,她擡起頭,就見沈都督已經走回她面前,修長爽拔的身軀緩慢蹲下,将油燈擡起,恰好将衛彌月兩頰黏着汗濕的碎發、一張小臉亂七八糟的模樣照得一清二楚。
只見沈咎唇邊彎起一抹笑,旋即壓下,好整以暇地詢問小姑娘:“衛三姑娘不走,是希望沈某把你一個人留在此處嗎?”
衛彌月不出聲,沈都督又吓唬人:“這裏除了某,尋常不會有任何人過來。并且前面有幾條分岔路,衛三姑娘無人帶着,定然走不出密道。倘若衛三姑娘想永遠被困在密道中,大可不跟着沈某。”
衛彌月睜了睜眼眸,看着面前說得輕松的男人,頓時生出無邊惡膽,氣鼓鼓地質問:“你看不出我沒力氣了嗎?”
“……”奶貓忽地亮出爪牙,瞧着倒挺像那麽回事兒。沈咎微擡眉梢,大抵只是随口一問:“難不成需要沈某背你?”
問完,沒想到面前的小姑娘烏眸露出希冀,旋即有些遲疑、眼巴巴地問道:“可以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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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咎一言不發。衛彌月撐着地板慢騰騰地站起來,挪到沈都督身後,彎腰張開雙手,做出了要趴在他背上的準備。
沈咎回頭,捉住她一只細嫩伶仃的手腕,眼中沒有多少情緒道:“衛三姑娘這是做什麽?”
衛彌月眨巴眨巴眼睛,有點兒無辜,更有點無賴,“沈都督不是說要背我嗎?”
“沈某是詢問的意思。”沈咎耐着性子同她解釋。
“所以我現在同意你背了呀。”
“……”
*
衛彌月是現代人,覺得背一下沒有什麽。這個時候她早就把古人的繁文缛節、男女授受不親放到一邊,自己舒服才最重要。
但衿貴且目中無人的沈都督怎麽會背她一個小姑娘。沈咎正想不近人情地揮開衛彌月,對上她方才被自己丢下時泛出淚花、眼下仍濕漉漉的鹿眼,心裏有一處驀地被人拿手指按住,往下塌了一個柔軟的小坑。便是這一瞬間的心軟,讓衛彌月得了逞。
小姑娘抽回手,迅速趴到沈都督背上,雙手攀着他挺括的肩膀,不忘嘴甜地補上一句道:“沈都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祖見到你的善行,百年之後定會讓你入天道的。”
倒是會說。沈咎背上多了個人,卻沒覺得有多少重量。他站直身體,背上的小姑娘許是突然離地頗高,摟着他的雙手更緊,扣在他身前,雙腿也情不自禁地夾緊沈咎勁瘦有力的腰。
沈咎動作頓了頓,一只手隔着衣服扶住衛彌月的膝彎,一只手提燈朝前走。嘴上卻不饒人道:“衛三姑娘不是不願與沈某定親?倘若今日之事傳出去,你與李淳風的親事定成不了。”
衛彌月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稍稍直起身,盯着沈咎的側臉商量道:“沈都督能否答應我,不将今日的事說出去?”
沈咎步下沒有任何停頓,聲音卻驀地冷上三分。“沈某為何要答應衛三姑娘?”
“沈都督若是說出去,今日之事傳開,外頭的人添油加醋,不知會傳成什麽樣子。到時候我娘與沈夫人定會逼着你與我定親的。”衛彌月穿過來幾個月,清楚古人對于名節多看重。她斬釘截鐵地問:“先前我害得沈都督被京城的世家望族笑話,沈都督還願意與我定親嗎?”
沈咎半晌不說話,衛彌月篤定了他定然“不想”,緩緩地趴回去,臉頰枕着沈咎的背脊,道:“一會兒出了密道,我就想辦法離開沈都督的營帳。你找個人将我送回千佛寺門口就行,我會跟主持說是自己無意間找到了一條密道,一個人走回來的。”
沈咎毫不留情道:“武場距離千佛寺有數十裏,衛三姑娘認為,以自己能徒步走回來?”
衛彌月愣了愣,“那怎麽辦?”
沈咎走到一個路口前,朝左邊那條密道走道:“衛三姑娘既是要某不将今日之事說出去,定是想到了解釋之詞。何必問我怎麽辦?”
“……”
後半截路,衛彌月都趴在沈咎背上思考該如何對寺裏的人以及郁氏、金芽解釋。
不得不說,沈咎的背脊寬闊,走路也頗穩。這條密道冗長得似乎沒有盡頭,衛彌月趴在他背上,身軀得到放松。旁人眼裏視為羅剎的沈都督,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怕。她阖上眼皮子,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衛彌月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定寬敞簡潔的帳篷中。營帳內只有她一個人,她身上蓋着一張羊毛毯,衣裳鞋履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帳篷外日光正盛,瞧不出她睡了多久。
衛彌月掀開羊毛毯,隐約聽見黑檀嵌象牙底座的屏風後傳來說話聲。
她下床朝屏風走去,沈咎似站在門口吩咐一名屬下,“……備一匹馬,再準備一袋幹糧,立刻送來。”
屬下應了聲是。衛彌月以為他是給自己準備的馬和幹糧,讓自己騎馬回千佛寺,不由得便有些急,站在屏風後頭,小聲地,抗議地表達自己的述求。
“沈咎…我不會騎馬。”
這般輕輕柔柔、脆生生地屬于姑娘家的聲音,驀地出現在這個遍地都是糙男人的軍營中。
外頭,沈咎屬下回話的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