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嘶……”
冰冷的藥膏觸碰到肌膚的瞬間,痛意襲來,沈念慈捂着上了藥的脖子,軟軟的哼了聲。
顧硯拿着藥膏放到一旁,看着她白頸處的紅痕,深邃的眼眸微暗,“昨日你怎麽答應我的,說不會讓自己受傷,可你這脖子上的傷,是不是得好好解釋。”
舊傷未愈又添了幾道新傷,且吳媽媽下手極重,女郎原本白嫩的頸子有幾塊已經青紫。
沈念慈撇開眼神,赧然道:“受些皮肉之苦,好讓他們對我的話深信不疑,要不然以後如何脫身?”
她如今要擺脫沈家,只能裝作對她們言聽計從事事順着她們的樣子,以沈慕楹的心性自然很滿意她的态度,到時她的馬腳也會漏出來,等她完全敗露那沈家曾經做出的腌臜事也會被揭穿。
至于當年有沒有抱錯孩子,她與沈慕楹的身份有沒有調換,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
顧硯自後環抱住她嬌柔的身軀,察覺到懷中人兒微微顫抖,他垂眸目光沉沉,低頭俯身與她對視目光交彙,彼此都能看見眼中的自己,“待到明日,一切就都會無恙。”
沈念慈下意識的眨了眨眼,沒成想男人俊朗的臉就那麽湊到她面前,二人鼻息糾纏,只要再近一步她的唇似乎就會碰到男人的薄唇。
“少爺!少爺,有消息了!”
忽得商陸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沈念慈聽得喚聲,心急地伸手一推,想要推開男人,卻發覺自己被锢的更緊了,她只好一動不動乖巧的待在男人的臂彎裏。
顧硯狡黠一笑趁她不備低首,薄唇沿着她脖頸未受傷的地方輾轉厮磨。
溫熱的呼吸仿佛滾燙的烙鐵,燒紅了沈念慈的臉,她用盡力氣推搡着男人,愠道:“還不放開!商陸找你有要事商量。”
稍遲些,顧硯才擡起頭,意猶未盡的盯着她的唇,好似想要一親芳澤,他喉間有些發緊,墨染的眸子愈發的幽暗,“今日就先放了你,改日我定要都取回來。”
沈念慈面色潮紅,玉白的耳珠也染了一抹殷紅,她嗔怪道:“你混賬……”
輕輕掙開男人的懷抱,她轉過身面上殷紅未褪,恨恨的剜了眼顧硯。
顧硯輕笑,一把拉過她的手,捏捏她的掌心,“方才若繼續,那還有更混賬的事。”
沈念慈雙頰的紅暈稍稍淺了些,聞言臉頰又多了兩道酡紅,她擡起手錘了他一下,“你、你不知羞……”
門外的商陸見屋內久久沒有動靜,也不管那麽多徑直推了門跑進屋,他氣喘籲籲的,手裏緊攥着一紙信箋,喘允了一口氣道:“少爺,總算讓屬下抓到沈家的把柄了。”
沈念慈退避了兩步,輕咳了聲小聲問道:“商陸大哥,你可是知道什麽了?”
商陸道:“薛源死之前去過一間客棧,裏面的掌櫃記得當日他們發生的事,屬下也将他帶來了,這下沈家大小姐,不死也得受些苦。”
客棧的掌櫃觊觎沈慕楹的美色,那天起了歪心思,可沒想到沈慕楹棋高一招,本就只是想借他擺脫薛源,察覺到他另有心思,她竟一把火燒了那間客棧。
掌櫃僥幸活了下來,可客棧裏的夥計還有賓客無一幸免。
顧硯思忖片刻道:“把他帶過來,我有話問他。”
商陸點點頭,忙領着那掌櫃進來,且說這掌櫃名喚王旭,在山腳下開了間歇腳的客棧,那日不巧迎了沈慕楹他們二人,不想遭此大難。
王旭絮絮說着發生的事,爾後懊悔道:“我茍且留這條命做什麽,我應該為他們償命才是。”
或許殺死他們的兇手是他才對,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竅,焉有後面的事情,只是論誰也想不到,一個面若桃花嬌豔的女子,竟懷有如此惡毒的蛇蠍心腸。
顧硯眉眼凜冽,“王掌櫃,不知可否勞煩你幫我們一個忙。”
王旭立馬應道:“義不容辭,只要能把她關進大牢,顧少爺讓我做什麽都行。”
顧硯厲聲道:“午後去趟府衙,将你方才所說一字一句全部不落的告訴知府。”
“這……”王旭猶豫了一下,半晌他讪讪道:“顧少爺,我那間客棧若被官府查了,那我也得被關到大牢。”
他掙來的錢并不幹淨,所以他沒有在揚州城內開客棧,哪怕大火燒毀了他的店,他也默默受着,就是怕府衙找他麻煩。
顧硯眼神陰冷,看着他的眸光帶着殺戮的戾氣。
只這一眼,王旭便吓得身子一凜,他改口應承了這件事,不敢再多言。
*
是日,沈家的幾間鋪子圍了一群人。
他們看着府衙張貼的告示,對着門扉緊閉的鋪子指指點點。
“沈家居然鬧出人命了。”
“我的天老爺喲,薛秀才那麽好一個人,竟然是被沈家的小姐害死的。”
“沈家那位小姐還真是狠毒,聽說還放火燒了一間客棧,害死了十多條人命呢。”
“這下好咯,揚州城要變天了,這沈家啊,完咯。”
沈明濂氣急敗壞的沖上前,撕下那張告示,并惡狠狠的盯着他們,“瞧什麽瞧。”
他撕扯着那張告示,但卻于事無補。
有關薛源的事,府衙已經将告示鋪天蓋地的張貼到各個地方,街頭巷尾人潮湧動的地方,全是這些告示,想不讓人看見都難。
沈明濂一臉推搡,癱坐在椅子上他仿佛丢了條命,地磚鋪滿了他撕下來的告示。
柳氏踩着那些告示,走到他身旁柔聲寬慰道:“夫君,人還在就行,我的嫁妝還有一些,實在不想就用它貼補。”
沈明濂扶額疲憊道:“晚了,什麽都晚了,以後我們都無法在揚州城立足,沈家的祖業我也守不住了。”
事發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毀了容貌的男人,說他們楹兒害了十多條人命,證據确鑿并非空穴來風,此番他們再想狡辯,那也是徒勞無功。
沈慕楹尚沉浸在即将成為顧家二少夫人的喜悅中,她提裙邁進花廳,掠過兩張慘白的臉,尤是道:“娘,你現在拿五百兩黃金給我。”
柳氏沉吟道:“楹兒,你莫不是瘋了,五百兩黃金你要我們去哪兒給你現在取出來。”
沈家雖說在揚州城,稱得上富碩的商賈人家,但這些年因生意清淡鋪子幾乎無人問津門前遭人冷落,也是和顧家結了姻親,拿了不少的聘禮才得以緩和。
要不是因為這個,他們沈家也不會拿女兒的婚事當做籌碼,去換取銀錢。
沈慕楹思忖一番,道:“娘你那不還有幾擡嫁妝嗎?外祖母當年可是給了你一大筆的嫁妝,難道就不能拿她出來。”
柳氏駁斥道:“楹兒,你從前荒唐也就罷了,娘親事事依着你,可如今不同以往,薛源這件事一日不平,我們沈家就一日不寧,即便你日後頂了沈念慈的位置,那來日顧硯知曉此事,我們沈家還有活路嗎?”
他們随便扯一個謊自然容易,但卻需要不斷的圓謊,顧家拆穿替嫁的事,說不準也查清楚薛源的死,若在這個時候生出事端,恐對他們沈家更加不利。
所以現在他們還是安分守己為好,但府衙那邊也需得打點一番,能讓楹兒少受些罪。
沈慕楹沉下心安撫道:“娘親你放心,沈念慈已經答應我,只要我們換了身份,我還是顧家的二少夫人,以後統管顧家的就是我,沒有人敢越了我們去。”
柳氏嘆了口氣,“我陪嫁的這些東西,雖不值幾個錢,但只夠補貼你爹爹的生意,況且現下拿出那五百兩黃金來,委實有些難辦,不說西街那幾個鋪子,如今連沈家祖業的那間鋪子也被府衙封起來,哪還有多出來的錢給你。”
沈慕楹不依不饒,咬緊嘴唇憤憤道:“娘親,你難道就願意眼睜睜看着我被押入大牢永生永世出不來嗎?”
“楹兒!”柳氏語氣不悅,向來待沈慕楹的溫婉的她,此刻甚是嚴厲,“我讓你忍!忍不住也要忍!現在是你犯了大錯,你不知悔改也就罷了,還妄想當什麽顧家少夫人,簡直荒謬!”
她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若她再不懂事,那麽她真就沒辦法護住這個女兒了,顧家老夫人的手段是令他們聞風喪膽的程度。
揚州城哪個敢惹顧家,也就他們蠢鈍作出替嫁這樣的下作事。
沈慕楹氣得渾身發顫,她沒了退路就想着要回自己的身份,但如今連這點希冀都泯滅的煙消雲散,發紅的眼盯着他們,“既然娘親不想拿出來,那我自有辦法。”
沈明濂沒說一言半語,愣愣的看着她們争執吵嚷,聞聽沈慕楹的話,他一眼暈了過去。
柳氏情急之下顧不得細想,忙提裙跑了出去,然而跑的實在太急,腳驀地踩了空,直直地摔到地上。
幾名女使簇擁着扶起她。
“夫人,您沒事吧。”
柳氏站穩後,忿忿地甩袖,“扶我做什麽,還不快去追大小姐。”
女使們面面相觑,商量過後還是追上去了兩個人,其餘的小心翼翼扶着柳氏回屋。
不多時,追出去的女使去而複返,她們如喪考妣。
柳氏一眼看出她們沒能追到沈慕楹,”廢物,都是不中用的東西。”
吳媽媽扶她坐下,“夫人安心,奴婢會去找大小姐的,當務之急還是找個郎中給老爺瞧瞧。”
柳氏微微颔首,“這事就麻煩你了,還有沈念慈,你一定要讓她回來一趟。”
吳媽媽皺眉眸底劃過一絲肅殺之意轉瞬而過,她冷冽道:“我會将人帶回來,大小姐也會得到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