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雨夜
雨夜
漆黑的街道沒有一個人的影子。
詭異的水滴聲時不時在耳畔響起,除了急促的呼吸聲,拉亞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她的臉色慘白,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沖擊,驚吓過度後,腦袋嗡嗡地響。
逃!
必須要逃走!
除了這個念頭,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肅穆的冷風吹襲着她零亂松散的亂發,她光着腳,腳丫已經不知道被石頭碎木紮成了什麽樣子,鑽心的疼自下而上而來,小巧的唇畔沒有一絲血色。
這裏是哪兒?
該去哪兒?
為什麽他會出現?
就是他!
她不會認錯的。
拉亞的被吓的眼角通紅,視線模糊。
怎麽辦?
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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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該去哪兒?
去哪裏才能躲開她?
他為什麽又要來找自己?
他又要怎麽折磨自己了?
自己被他報複的還不夠嗎?
童年的陰影如形随形,深入骨髓,痛不欲生。以至于即便過了很多年,只要再經歷一遍相似的事情,就會如同個驚弓之鳥一般,拼命地逃。
逃!
必須得趕緊逃走!
不能被找到!
被找到的話···
那些男人拿着繩子鎖鏈,充滿惡意的笑容充斥在腦海中。
拉亞窒息。
就在那一瞬——
“砰!”
尖銳的石頭劃傷了她的腳底,她被絆倒在地,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街道上。
漆黑的夜晚,烏雲密布,轟隆的雷聲作響,風雨欲來的壓抑感鋪天蓋地襲來,沉重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拉亞被吓的哆嗦了一下,無助地蜷縮在地上,陰影籠罩在頭頂。
她孤孤單單的,就這麽一個人,肩膀瘦弱單薄,脆弱地令人心驚。
手中的刀掉落在地,鋒利刀柄的鮮血觸目驚心。
鮮紅妖冶,暗紅色的血液如同毒蛇般纏繞在她的右手上,她淺白色的睡裙,幹淨的小臉上被濺了不少。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揮之不去。
不是我!
我沒有。
我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
在注意到鮮血的瞬間,她受了刺激般的瞳孔放大,畏懼地往後蜷縮,想要躲開這滿手的血腥。
就像要躲開那個人一樣。
不是的。
她被吓哭了。
不是的。
我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沒有,我沒有想要殺他。
我不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人做了壞事,是要遭報應的。
天空可能是感應到了什麽,沒一會兒,大雨開始嘩啦嘩啦地落下,拉亞毫無防備,被雨水澆成了個落湯雞,淺綠色的長發濕漉漉地搭在臉頰旁,孤單落寞的身影讓人心疼。
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拉亞紅了眼,發簾擋住了眼底的神情。
她像只腐爛的玫瑰,都不用做什麽特別的,只要稍微刺激一下,就會徹底的枯萎壞死,垮掉。
卷翹的羽睫撲閃,她抿着唇,血水落了滿地。
冰冷刺骨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沖襲着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的人兒。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拉亞喃喃出聲,眼神沒有焦點,瞳孔渙散。
整個人失了魂魄一般,呆滞茫然,不知所措。
她連疼都忘記了。
“拉亞···醫生?”
一道不确定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拉亞身體一僵。
冰冷的雨水突然停住了,黑傘恰到好處地擋在了拉亞的頭頂。
初春的季節還很冷,來人穿了一身的淺灰色的毛衣衫,黑色九分褲下,白鞋踩在水泊中,鞋面卻幹淨地幾乎沒有灰塵。
拉亞怔怔地擡着頭,看向來人。
鈴屋什造舉着傘,一臉驚喜地望向她,“真的是你?你怎麽在這兒?”
拉亞張阖着唇,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鈴屋什造仿佛沒看到她面前的刀子和血一般,蹲下身,笑眯眯地朝她伸出手,“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先跟我回車裏吧?”
拉亞的眼神防備。
鈴屋什造沒有察覺似的,友善地解釋,“這麽大的雨,要是感冒了就不好了。”
拉亞擡起手,卻沒有應下,反而捏了捏對方的臉。
鈴屋什造錯愕,很是不理解,“為什麽捏我?”
拉亞沒敢動作太大,怕弄疼他。
聽他這麽一說,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低着頭,不說話。
鈴屋什造無奈地笑笑,“我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你是打算就這麽和我淋雨到天亮?”
拉亞狐疑地摸了摸他的胸口。
傷口沒碰到,卻沒有碰到女孩子該有的東西。
“你···是男人。”手語。
鈴屋什造抽了抽嘴角。
這個是關鍵嗎?
“嘛~我也沒說自己是女人。”
拉亞擡眸,不相信對方。
鈴屋什造嘆氣,“這事兒說來話長。”
他明顯不想多說,拉亞卻固執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鈴屋什造見她不要個回答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心的樣子,只能道,“姬兒當年為了保護我不被赤司家迫害,一直把我當做女孩子來養。後來是為了月斯,就任由外人誤會了。”
“姬兒···是誰?”
這問題但凡要是換一個人來問,鈴屋什造都不會回答。
“姬兒是他的母親,但是她不喜歡赤司征十郎。他們年輕時候的恩怨了,我是姬兒曾經的愛人,藤田沖的孩子。赤司征十郎當年借着姬兒的手,迫害藤田,吞并小泉家。姬兒為了保護我,才一直叫我假裝成女孩子的。”
鈴屋什造掏出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雨水,“都是過去的人和事情了,你要是想聽,我回去之後講給你,先跟我上車吧,我給你找個地方,換身衣服,要是感冒的話就糟了。生病可是很難受的~”
拉亞的指尖蜷縮,收回視線,低頭沒有看他。
鈴屋什造被她任性的小動作氣笑了。
“既然這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拉亞瞳孔一震,下意識地想要跑。
鈴屋什造已經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把手中的傘塞進她的手心,“舉高點。”
拉亞呆呆地聽話,舉高傘,還把傘面往對方的身上靠了靠,剛剛說話的片刻,鈴屋什造的右肩已經濕了。
鈴屋什造輕笑,胳膊繞過她的腿彎,輕松地将人兒攔腰抱起。
拉亞條件反射地想要逃跑。
“別亂動。”
語調溫柔,卻強硬的不容拒絕。
拉亞本能地不敢動了,一動不敢動。
她老老實實地聽話,像個本分的乖孩子,連呼吸都不敢重了,怕驚擾到對方,也怕對方會生氣。
鈴屋什造抱着她,走出巷子沒多久,就看到馬路邊停的酒紅色保時捷。
拉亞一直低着頭。
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注意到她比剛剛還要慘白的臉色。
虛弱的冷汗布滿密密麻麻的額頭,她的四肢泛冷,血液都要凝結住了。整個人被一條危險的毒蛇纏上,對方嘶嘶地吐露着蛇信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張開嘴,把她吞入腹中。
小巷和馬路之間隔了一段距離,從外面根本不會注意到裏面。
再加上小巷子裏七折八繞,地面坑坑窪窪,連個路燈都沒有。
車燈開的敞亮,驅散了周圍的一點黑夜。
鈴屋什造把她放下,讓她踩着自己幹淨到詭異的鞋面。
拉亞不安地攥緊了衣角。
鈴屋什造動作迅速地打開車門,把人塞進副駕駛,他拿着傘,緊接着去了後備箱拿東西。
拉亞坐在車裏,惴惴不安。
鈴屋什造很快就回來了,傘被扔在後面,手中還拎着醫藥箱。
“幸好我出任務時經常受傷,不然就麻煩了呢~”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狹小的車裏只剩下鈴屋什造和拉亞兩個人,空氣一下子變得稀少,拉亞難受地想要逃離。
鈴屋什造自顧自地坐在駕駛座上,把空調的暖風開到最大。
他脫掉自己外套,彎腰,細心地披在她的身上,将人兒裹得嚴嚴實實。
拉亞死死地咬着唇,恨不得将自己蜷縮成一團,消失在原地。
她拼命地忍耐,心髒劇烈地砰砰跳動。
為什麽?
她想不通。
鈴屋什造也不着急開車,打開醫藥箱,勾着對方的腿彎,将她滿是血和泥水的腳搭在自己的腿上。
拉亞下意識想要撤回去。
“別動。”
拉亞不動了。
她緊張地往後靠,想要從冰冷的車門邊緣獲取一些微弱的安全感。
“你的傷口得先處理一下,別怕。”鈴屋什造耐心道。
拉亞咬糯着唇,小心地試探,“我···想回家。”
鈴屋什造拿着棉簽,“去見你母親嗎?那我處理完傷口,送你回去。”
拉亞似乎沒想到這種回答,目光微顫。
“放心,我不會拐賣你的。”鈴屋什造同樣低着頭,拿着棉簽處理傷口,苦笑,“是因為我也是赤司家的嗎?這麽怕我?”
他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
自圓其說,自欺欺人。
拉亞沉默,無疑默認。
“去見你母親可以,不過你千萬要小心赤司征十郎。”鈴屋什造的眼神隐隐泛着冷光,“他最近盯上影斯了,你回去,他一定會找上你的。”
拉亞頭垂的很低。
“他是個為了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別被他溫和的表象騙到了,無論他說什麽,都別答應他。”
拉亞安安靜靜地不說話。
鈴屋什造複雜地擡眸看了她一眼,寵溺道,“要是弄疼你的話,告訴我。”
當年納塔托斯占盡優勢,最後卻為了姬兒丢掉性命,藤田家的勢力更是被連根拔起。
現在他的弱點明晃晃地擺在了赤司征十郎面前,他會什麽都不做嗎?
唯一能賭的就是過去這麽多年,姬兒在他心裏的分量了。
可能是有預感,鈴屋什造心裏的不安越發濃重。
如果他是赤司征十郎,見到小容兒,會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