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跳傘
跳傘
地中海的拉帕爾馬島。
澤田梧木是在海岸石樵上找到她的。
海風吹散了她胡亂豎起的淺綠色長發,應該是跳傘太過倉促的緣故,凄慘的小臉上還沾着海邊的泥土,從幾萬米高空跳下來的時候凍得直打哆嗦。
她盤腿坐在背風處,抱着一桶泡面,右手還拿着根火腿腸,吃得狼吞虎咽。
澤田梧木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關心道,“你還好嗎?”
“如你所見,不太好。”拉亞的嘴角還沾着汁水,擡眸,“要不是我下來的時候從包裏拿了方便面,我現在說不定已經餓死了。而且伯格有嚴重的自閉症,就算給他塞了紙條,我也不确定奧地利的警方能準确無誤地理解到他和我的現狀。将來就算你把我送走,FBI和歐洲這邊警方的三堂會審也一定在等着我。前提還是,我能走的了。”
“哈哈···”澤田梧木尴尬地笑了,“你想的還真是多啊~”
“确實有點兒多了,畢竟你的領導,包括你自己本人應該都沒預料到你能活着回去。那群馬仔更不用說了,單從這個鬼地方灰溜溜地逃回大本營就不知道要躲多少警方的追蹤,而且你們一個個都是無證人士,偷渡是少不了的。關鍵你們一個個人生地不熟,又不會西班牙語,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街裏街外都是熟人,一張口搞不好就會暴露了。”
“萬一我們成功偷渡回去,我本來可以選擇中途和你們分開,雖然我同樣躲不掉FBI的一連串盤問,比如:為什麽你們這群恐怖分子非要帶着我逃跑?理由我已經想好了,就說他們老大受傷了,想找個大夫以防萬一。可是托你那好事的手下的福,這套說辭已經完全沒必要了,虧我想了好久。”
“在我來這裏之前,那個005號就已經跟你的頂頭上司彙報了‘前未婚妻’這一偶遇,你的上司也直接發話了,要是我不回去,你也不用回去了。我當年結婚都沒見過公公婆婆,現在竟然要一口氣把禮給補齊了。到時候對方一調查起我的背景,我想你一定替我想好說辭了吧?”
“······”
靜靜地聽完她一口氣的吐槽之後,澤田梧木黑線。
“小容容你這怨氣不小啊?”
“還好吧,我想誰被威脅着從幾萬米高空上跳下來,吹了一臉冷風的感覺都不會很好。畢竟這個時間,我原本應該在維也納和伯格兩個人聽着音樂會,而不是在這裏吃泡面。你知道的,我最讨厭吃泡面了。”
“······”澤田梧木嘴角微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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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對不起你。”
“可喜可賀,從我上飛機遭遇綁匪到現在,可算是聽到一句人話了。”拉亞朝他客套地微笑。
“······”澤田梧木。
小容容這說話綿裏藏針,句句帶刺的毛病怎麽還是沒改?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與其想着抱怨,不如順其自然,往前看?”澤田梧木友好地提議。
拉亞微笑,笑容直逼豔陽,周圍的景色都黯然失色了。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
這句話對犯罪分子的震懾力十足。
澤田梧木打了個哆嗦,“別啊,小容容,咱們有事好商量嘛,當時那種情況我也是沒想到。我要是知道這群主意大的敢這麽幹!我說什麽都不會睡過去。”
“是疼的昏過去。”拉亞糾正道。
“······”澤田梧木。
幹嘛說這大實話。
“我現在的處境小容容你也了解,你就當是幫幫我,反正你正好也在離家出走,讓他着急着急呗!”
“我這是旅游散心,不是離家出走。”拉亞狡辯。
澤田梧木彎腰,低頭,趁其不備偷吃她的香腸,“反正,等時機到了,我會好好送你離開的。”
“你至少給我個期限吧?我要等多久?”拉亞無語地看着自己被一口啃沒的火腿腸。
絕對是上了賊船了。
遇到他,準沒好事兒。
怪不得出門前右眼皮跳個不停。
“最多兩個月!”澤田梧木信誓旦旦地保證。
“你确定?”拉亞不相信他。
“超過兩個月,我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
半年後。
唐納德在大選期間,被對手曝光錄音,其中多名女子公開指控他性.騷.擾,緊接着而來的是他成立的基金會,頂着非營利的名頭把資金用于個人用途;紐約時報爆料稱,這位總統在十年間,利用法律機制逃避了數十億美元的稅款···
各種黑料滿天飛,還是在競選期間,唐納德忙的焦頭爛額,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他以為是自己的對手布林頓幹得好事,打電話過去把人好一頓罵。最後布林頓實在受不了他的污言穢語,忍無可忍地怼了回去。
“你自己得罪了什麽人自己沒點數嗎?少來往我身上潑髒水!”
“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先管好你自己的後院有沒有着火吧!!”
“嘟嘟嘟~”
布林頓惡狠狠地挂斷電話後,唐納德立刻意識到她話裏的意思,把正房,情人和孩子一頓調查,才發現那些蠢貨到底招惹了誰。
第二天——
總統的小兒子和朋友在家裏玩耍,不小心燃了明火,把房子燒着,兩人命喪火海的消息傳遍各大報紙,同時還有小兒子的朋友母親,她被砸地半身癱瘓,容貌盡毀,現在人還在醫院裏半死不活地躺着。
而發生一系列慘劇的總統大人連小兒子的葬禮都沒有工夫主持,拿着一堆禮物到了scarsdale,賠禮道歉。
“鈴鈴~”
“鈴鈴~”
他接連摁了好幾遍門鈴,才有人姍姍來遲地來給他開門。
唐納德眉宇不悅,心裏抱怨他家的保姆行事拖拉。
面前站着的是個頭發稀疏花白,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老年管家,他的胸口別着古老尊貴的懷表,價格不菲,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紋絲不亂,活像個中世紀歐洲的吸血鬼。
對方溫和慈祥的笑着,精明老練的眼底是看穿一切卻不說破的圓滑世故,他禮貌道,“是來找我家二少爺的吧,請進。”
唐納德暗暗感嘆這老頭的心理素質強悍,對他這個一國元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沉穩應對。
他點頭,才一踏入玄關,就聽見一聲低沉微啞的聲線。
對方像是生病了,聽起來有些虛弱。
“納古德,帶他換鞋。”
“咳咳~”
“咳咳咳~”
唐納德一怔,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客廳,厚重的窗簾将外面的陽光遮擋的嚴嚴實實,沒有絲毫的縫隙。
空氣潮濕,陰冷。
“是。” 納古德恭敬地彎腰,應道。
相比較接待的唐納德,這個納古德管家對自己的主人就敬畏多了。
他打開鞋櫃,從裏面拿出客人用的室內鞋子,“請。”
唐納德不悅。
自己好說歹說是個總統,就算對方再怎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要多少顧及一些自己的面子吧。
他還是第一次去別人家做客,卻被硬生生要求換鞋子。
而且,他看了眼地面上的灰,也算不上幹淨吧?
一肚子的不爽,但想到自己之後還要有求于人,他只能擺着僵硬的笑臉,換了鞋子,進入室內。
剛一踏入客廳,周身就感覺到一股說不上來的陰冷。
後背涼飕飕的,與外面那種寒冬臘月的冷不同,這種詭異的氣息就像是來自陰司地獄,裹挾着鬼府的肅殺冷厲,只要稍稍直面,就會輕易地接觸到死亡。
唐納德身體僵硬,脖頸冷風直鑽,可是他穿的明明是高領毛衣。
頭頂上壓襲而來的陰影讓他近乎恐懼,鼻息間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窒息地他想拔腿就跑。
什麽選舉,什麽連任他都想不到了,腦袋空白茫然,身體趨向于生物面臨危機,本能地想要逃跑。
如果不離開這裏,可能會發生比失去生命還要可怕驚悚的事情。
“咳咳~”
“咳咳咳~”
不染一絲塵埃的白橡色長發如流水般自然垂落在地毯上,原本橫躺在沙發上的人斜倚着邊緣的扶手,坐了起來,舉手投足間是王族的清雅矜貴。
光線太暗,但并不影響唐納德看清對方的面容。
少年白玉般的面容,七彩琉璃般的瞳眸裏是沒有一絲感情的麻木,他的神情寡淡,穿着一身通黑低調的長袍,态度慵懶,單手撐着太陽穴,宛若獨坐高臺的神明,不悲不喜地俯視衆生。
“找我什麽事?”
唐納德膝彎一軟,等反應過來已經跪倒在地。
他的額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威壓之下,他連正大光明的直視對方都做不到。
但是這驚鴻一瞥,足夠他一輩子銘記在心了。
好美的人!
不,說美都是亵渎他。他更像是神明,世間因為有他,才配有了美這個形容詞。
“犬子前幾日的頑劣之舉,我已經懲罰了他,還希望您能高擡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唐納德緊張地出聲,不自覺地用了敬語。
明明對方的年紀比他小上許多,明明在來之前自己也只是聽說過一些他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