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簪
花簪
陸水紅醒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日光透過窗紗照進屋子裏頭,屋子亮堂堂的。
昨天晚上,陸水紅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個房間裏,好在中途她疼暈了過去,這才被放了一馬。
現在的她不敢亂動,稍微動一下就牽動着被紮的身體,渾身都疼,只能緩慢且艱難地起身來。
今天已經第五天了,馬上就可以離開北江了,她不能一直困在這裏!陸水紅心裏暗暗想着。
她咬着牙,心裏盤算着,逃是逃不掉的,想離開這裏只能智取。
這念頭剛起,房門就猛地一工被推開,就見花媽媽帶着昨天晚上那兩個女人進了房間。
看到花媽媽那副笑裏藏刀的模樣,陸水紅就覺得格外瘆人,不由起了雞皮疙瘩,目光被恐懼占據。
“怎麽樣,想明白了嗎。”
一進來,花媽媽就悠哉悠哉地坐到床上,目光睨向陸水紅。
陸水紅雙手撐在床上,不敢看花媽媽。
花媽媽忽地伸過手來,輕柔地被陸水紅額前散下的碎發收到耳後,這樣親昵的動作讓陸水紅不由倒吸了口冷氣。
她邊幫陸水紅弄頭發,邊說:“我勸你最好聽話,反正你再鬧下去,結果也還是接客。”
說話間,花媽媽塗着鳳仙花汁的鮮紅指甲輕觸到陸水紅耳朵的時候,陸水紅全身哆嗦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後縮了一下。
“嗯?”花媽媽笑吟吟地看過來,目光追着陸水紅不放。
陸水紅低着頭看着床褥,心裏想着憑一己之力是沒辦法全身而退,還會被折磨得很慘,想到這兒,陸水紅眼珠子一轉,忙不疊地點頭。
花媽媽眉尾上揚,嘴角含笑道:“早這麽想就不用受那麽多皮肉之苦了。”
陸水紅可憐巴巴地說:“花媽媽,我既同意了接客,但我現在什麽都不會,而且身上還有傷,你得讓我休養好了才能幫您賺錢呀。”
“這是自然,不過……”花媽媽話鋒一轉,眼神猝然陰冷下來。
她冷冷地笑着,盯着陸水紅:“你可別想耍什麽花招,要是我發現你敢再耍手段,伺候你的就不是針了!”
陸水紅屏着呼吸,心裏是恐懼萬分,臉上卻僵硬地笑着:“不敢不敢,一定乖乖聽話。”
花媽媽輕輕拍了下拍陸水紅的臉:“這樣就最好,一會兒我讓丫頭來給你上點藥,晚一些我安排人來教你怎麽伺候男人。”
陸水紅乖巧地點頭。
花媽媽帶着人離開後,不一會兒就有個年紀很小的女孩拿了塗抺的藥進來。
她是花媽媽安排來照顧陸水紅的。
陸水紅微笑說:“我自己來塗藥吧。”
小丫頭哦了聲,把藥給了陸水紅,然後靜靜站在一邊。
陸水紅拿了藥沒有馬上塗,而是慢悠悠走到窗臺前,推開了窗戶,說:“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花瓶,再給我折一枝海棠來插瓶呀。”
小丫頭撓着頭:“姑娘是喜歡海棠嗎?”
陸水紅嗯了聲:“你快去幫我折一枝海棠來吧。我看這窗臺那麽空,擺上一枝海棠一定好看。
“好。”小丫頭應了聲就出去了。
到底是年輕小的丫頭,腿腳很利索,吩咐下來的事很快就辦妥了。
陸水紅把一枝海棠插到瓷器花瓶中,擺到了窗臺上,然後坐到窗臺前,百無聊賴地觀賞着那枝海棠。
小丫頭見她這樣,沒說話什麽,只是乖乖站在一邊發呆
見小丫頭在發呆,陸水紅靜悄悄地摘下花枝上的海棠,撕下一片一片的花瓣放在掌心,吹了出去。
沒一會功夫,那枝海棠就被陸水紅摘得光禿禿了。
陸水紅哎呀了聲,吸引了小丫頭的目光。
陸水紅說:“我剛剛發呆,一下子摘光了這海棠花,你能不能再去幫我折一枝海棠來。如果很麻煩的話就算了。”
小丫頭說:“不麻煩,這旁邊就有海棠。”
陸水紅哦了聲,說:“我在窗戶看不到呀。”
小丫頭:“在西邊的窗才能看到。”
“可是你這樣折海棠,會不會被人說?”
“不會。”小丫頭搖着頭笑說,“那棵海棠是老樹了,很大一棵,折一些不打緊。”
說完,小丫頭就樂呵呵地去了。
陸水紅目光瞟向窗外,心裏暗想,自己應該還在城西,離那樹老海棠還不遠。
現在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到陳山海身上了。
她昨天出門店小二是知道的,她一天不回去,陳山海肯定會來找,會問店小二自己的行蹤,所以陳山海勢必會來城西海棠樹附近找她。
陸水紅不禁雙掌合十,在心裏默默祈禱着自己能脫離苦海。
房門又被推開。
陸水紅以為是小丫頭回來了,然而進來的卻是花媽媽和一個死魚眼的老女人。
花媽媽說:“這位是李婆子,她會教你怎麽伺候男人,怎麽吸引男人。”
陸水紅忙乖巧地叫李婆子好。
正說着話,一個男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說“來新人了?”
進來的男人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面相顯得整個人很是兇惡。陸水紅只消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眼睛,不敢多看,覺得吓人。
花媽媽瞥了眼刀疤臉,說:“你這個死鬼,又跑去喝酒了吧,一身酒味。”
刀疤臉沒理會花媽媽的話,反倒把目光投向陸水紅,一雙渾濁的眼睛頓時色眯眯起來。
“新來這姑娘還挺水靈的。”
花媽媽害了聲,說:“可惜什麽都不會,我還得讓李婆子教她,耽誤我不少時間呢,想早些賺錢都不行。”
刀疤臉眼睛發光:“我親自來調教一下,保管她什麽都會了。”
花媽媽斜了一眼過去,早看出這刀疤臉的心思了,說道:“你可別壞我好事,這妞兒還是個雛,第一夜我能賣個好價格,你要敢壞事,我和你沒完。”
刀疤臉咂嘴:“行行行,你賺錢要緊!”
花媽媽見刀疤臉不開心了,轉而笑了起來,說:“你要是想,等她賣了第一夜再說。”
刀疤臉笑眯眯地看着陸水紅,說:也行。”
說着,刀疤臉對李婆子讓她教好一點,別到時候吓得全身哆嗦。花媽媽也跟着附和了幾句。
李婆子淡淡地應了一聲。
刀疤臉和花媽媽吩咐完李婆子就一道離開了,陸水紅這才敢擡眸起來。
“李婆子,那男的是誰?”
李婆子對那個男的嗤之以鼻:“他呀,他是花媽媽的男人,整天就知道吃酒賭錢玩女人,這裏的姑娘沒一個逃過她的手掌心。”
陸水紅默了聲音。
李婆子不再同陸水紅講廢話,直接拿出一本書讓陸水紅自己先看。
為了拖延時間,陸水紅說:“李婆子,我不識字。”
李婆子笑說:“姑娘放心,都是圖來的,你看上邊畫就行。”
陸水紅愣了愣,只能默默翻開書。
就在她翻開第一頁看的時候,頓時軟了手,吓得不敢看,轉開了臉。
李婆子嗤笑道:“你未經人事自然怕這些,你別怕,這裏頭學問大着呢。”
陸水紅閉了閉眼,緩着呼吸。
剛才翻開那書,入目便是香...豔的春...宮圖集,這叫她哪裏敢看。
這時,小丫頭抱着一枝海棠回來了。
陸水紅說:“李婆子,你讓我緩一下再看這書,我先插一下花。”
李婆子不似花媽媽狠惡,便不管陸水紅了,任由她去。
陸水紅将新折回來的海棠插到花瓶裏,趁不注意把陳山海送的海棠簪子插到了花枝上。
随後又裝模作樣地摘下海棠花把玩,最後撕掉花瓣向窗外灑了去,花瓣從窗口飄了出去。
………
晚飯後,花媽媽來了一趟。
她詢問陸水紅學得怎麽樣了。
陸水紅強作鎮定:“挺好的,挺好的。”
花媽媽滿意地點頭:“那好,明天就要開始接客了。”
“明天?”陸水紅愣住,“不如遲幾天吧,我想學得更好一些再去。”
花媽媽冷眉一豎:“你可是我賺錢的工具,拖得越久越耽誤我賺錢。明天你就給我洗幹淨了接客。”
剛說話,一個小丫鬟火急火燎地跑進來:“花媽媽,梅仙姑娘說她病了,下面長了疙瘩不能接客了。”
花媽媽冷道:“那怎麽行,今晚可是有人點了她的,你回了她,甭想了,乖乖接客。”
小丫鬟灰溜溜地出去回了話,花媽媽囑咐李婆子:“你好好教着,明兒要接客了,可不許出錯。”
李婆子忙應聲。
花媽媽走後,李婆子嘆息搖頭:“梅仙可慘了,得了魚..口病還要接客。”
陸水紅雖沒問這是什麽病,但從她們說的那些語氣來看,那種病肯定是那些不幹淨的病。
一想到這些事這些病,陸水紅就全身起雞皮疙瘩,甚至想作嘔。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門被推開,一道黑影迅速閃了進來。
陸水紅看到那道黑影,差點叫了出來,然而下一秒,她急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李婆子見陸水紅神色怪異地捂嘴,不由詫異地回頭,卻不料身後黑影罩下,來人以掌為刀,徑自劈向李婆子後頸部的穴位。只見李婆子眼珠一翻就暈了過去。
陸水紅眼淚瞬間溢滿了眼眶,她不管不顧地撲上去,将眼前的男人緊緊抱住。
陳山海有些懵,木讷地怔在原地,眨巴着眼睛一臉無措。
彼時,陸水紅正抱着陳山海哭着,眼淚都濡濕了陳山海的衣服。
陸水紅穩住情緒,淚眼盈盈地擡起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抱住陳山海,小臉頓時漲紅。
她急忙要退到一邊,低着頭偏過臉去,羞得不敢看人。
陳山海知她心性,沒說什麽,只問:“你沒受委屈吧?”
陸水紅猛搖頭:“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就行,你沒受委屈就好,我帶你出去。”
“外面很多人守着,我們能逃得出去嗎?”
陳山海沒出聲,只是皺着眉思考。
剛才他是裝作嫖..客光明正大地進來的,他在一邊觀察到樓上盡頭的一個房間見老鸨出入,便懷疑那間房是關着新拐賣來的陸水紅。
于是,他趁人不注意就偷溜了上樓,不動聲色地進了房間,赫然發現這間房間真的關着陸水紅。
只不過現下他與陸水紅一道,不可能像進來這樣輕松了。
正思忖着,陳山海目光落在這床上面,他眼睛一亮:“有了。”
陳山海吩咐陸水紅去門口聽聲音把風,自己就去扯床單和窗簾這些布搓成一條繩索的樣子,綁成一條長長的繩子。
“有人來了!”陸水紅低聲說。
門外腳步聲噠噠噠地響,交疊錯亂。
陳山海緊張得滿頭大汗,聽到陸水紅和門外的腳步音時,一滴汗從他額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