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父權
父權
五好男友陸煦一直擁有永遠不要試圖和女朋友講道理的高覺悟。特別是,當女朋友是方歆,且她已經喝醉了的時候,陸煦是絕對不能糾正或者打斷她的胡言亂語的,因為這個時候的她是什麽也聽不進去的。
但今天,看到方歆一邊溫柔地捧着他的臉一邊說關修齊你真好,他忽然就醋意大發地決定和她講一講道理了。他不理解,為什麽方歆只喝了兩瓶啤酒,卻能醉成這樣,醉到……對随便靠過來的男人動手動腳的。
雖然目前被動手動腳的人是他讓陸煦稍微有了那一點兒可恥的欣慰,但是一聯想到方歆此刻是在把他當成關修齊,他這一點兒欣慰就蕩然無存了。
陸煦吸了幾口氣,理智稍微回來了一點,才輕輕地把方歆的手撥開:“方歆,你看清楚,我不是關修齊,我就是陸煦。”
方歆認認真真地眨了眨眼睛辨認了一下,但是收效甚微:“你騙我!嗚嗚嗚,你們全都騙我。”
陸煦有點頭痛,但方歆鬧了一會兒之後便又重新靠了過來,在這格外安心的氣場裏舒舒服服地閉上了眼睛,開始頤指氣使:“關修齊,送我回家。你敢意圖不軌我就報警。”
又被迫看了一會兒戲,忽然被點了名的正牌關修齊猶豫地站起身,作勢要接管這大麻煩,但看陸煦苦笑着朝他擺了擺手,就明白對方的意思了。趁着方歆還在閉目養神,他立刻腳底抹油地從這三人劇情裏溜了,順便頗具風險意識地叮囑道:“陸總,可千萬別對方小姐意圖不軌啊,你現在頂的可是我的名字。”
陸煦随便點了點頭,他倒也沒那麽趁人之危。
正想問問這大酒鬼住在哪兒,但又覺得以方歆現在的神志狀态大概率是說不清楚的,甚至還可能繼續和他辯論一下他到底是陸煦還是關修齊的問題。深思熟慮之下,陸煦決定在這裏坐一會兒等方歆清醒,于是便脫下外套披在了方歆的肩上,又挪了一下她的身體好讓她靠得舒服點兒。
剛剛被那大喇叭吵得頭痛,現在大喇叭同志終于安靜下來,毫無防備地睡着,陸煦卻又有點懷念剛剛那混亂一片的對話了。
不過現在也很好,只是幸福得有點不真實罷了。
他靜靜地陪她坐了一會兒,又聽到她呓語道:“陸煦,我想喝水。”
他嘆了口氣,這夢境開始有了那麽一點兒真實了,他可不就是方歆這最後一公裏嗎?
陸煦望了一下桌面,暫時沒有找到除了啤酒之外的喝的,正想請老板送點水過來,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卻似乎嫌他服務慢了,竟然皺着眉頭伸着手自力更生地找着水杯。
當方歆和水杯連結在一起的時候,陸煦一向波瀾不驚的內心總是要慌個幾秒的,畢竟他第一次見方歆,就被這馬大哈潑了一身的水。
此刻看着桌上那極易産生多米諾骨牌效應的瓶瓶罐罐,他更慌了,當即就伸出手抓住了方歆的胳膊,強硬地收到了安全的位置,語氣中還帶着點兒驚魂未定:“稍等一下。”
不知道第多少次不抱希望地在夢裏喊陸煦的名字後卻聽到了近在咫尺的回應,方歆一下子驚醒,看着這陌生的天花板頭腦卻有點斷片兒。那句“老板,麻煩倒點兒溫水。”恰到好處的給了她提示,方歆倒抽了一口氣,飛快地坐直身體,猛地推了一下身邊的那個人,大吼了一聲:“大色狼!”
陸煦沒什麽防備,差點兒從凳子上摔下去,但聽了這熟悉的稱呼卻又有點兒不合時宜地想笑。看老板正好端了水過來,他風輕雲淡地重新坐好,處于充分占理狀态:“小姐,這可是你先靠我身上的,老板都能作證。”
老邊燒烤店這麽多年屹立不倒,老板的誠信經營至關重要。所以現下,老板也就誠懇地點了點頭,順便還補充了一點兒細節:“姑娘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啊,剛剛你還抱着這位先生哭呢。”
方歆聽罷羞恥地捂了一下臉,陸煦的地獄級酷刑果然還是和3年前一模一樣的……還好,這男人見慣了她丢臉的樣子,只是又把水遞到了她的手邊,沒再調侃她什麽了。
方歆一邊喝着溫水,一邊自我冷靜,但卻始終想不出陸煦會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她隐約記得她是和關修齊來的燒烤攤,然後關修齊問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她不記得回答了什麽,再醒來就欣賞了一出精彩的大變活人。
陌生的鈴聲響起,方歆看到陸煦也如夢初醒一般地叫了聲“糟了!”,然後求助式地望向她:“幫我掏一下手機。”她這才發現她還披着陸煦的衣服,而剛剛聽到的鈴聲便來自于他大衣口袋的手機。
她沒想刺探對方什麽隐私的,只是把手機遞給他的時候“一不小心”地瞥到了那來電顯示——戚烨霖,頓時有點警鈴大作。
這位老哥也算是他們那屆的傳奇人物,和陸煦并稱為“雙子星”。一方面,這兩人在校園論壇上的火爆程度着實不分上下,雙方粉絲打了許久也無法确定出一個固定的校草人選,索性握手言和;另一方面,這兩人經常出雙入對,所以有腐女也會把“雙子星”做另外一番解讀。比如閨蜜王一楠就對這點深信不疑。
方歆見證過陸煦有多直,所以警鈴大作的原因當然不是害怕陸煦忽然彎了。只是因為戚烨霖不像詹華榆是個鐵憨憨,作為政治世家的邊緣人物,戚烨霖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帶着十足的野心和目的性,讓她看了就不舒服。要不是陸煦着了他什麽道,方歆在大馬路上遇到戚烨霖都會直接避開的。
“烨霖。”陸煦接起了電話,稱呼得莫名有點溫情,結合他單身的信息,方歆感覺心中的天平忽然詭異地向王一楠那方劃過去了,又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了聽。
“哈哈哈,我沒事。正好碰見了個朋友,多聊了幾句。”
方歆聽到陸煦笑得溫柔,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生氣。所以看到這男人一邊“嗯嗯嗯”一邊自然地從兜裏掏出了香煙叼在嘴裏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爆發式的又猛推了他一下,吼了一句:“別在我旁邊抽煙!”
這男人真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原來也就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塊兒的時候抽一抽,回到她旁邊的時候都得噴口氣清新劑和止汗露把身上的煙味兒都弄掉的,現在還敢這麽明目張膽地跟她挑釁了!
陸煦這下是真被推了個趔趄,扶了一下旁邊的桌子才勉強穩住身體。他聽她抱怨才自知理虧,默默把煙收了起來,正感嘆自己這好不容易養成的習慣又要被迫戒斷,就聽到電話那頭敏銳地問道:“誰在你旁邊?”
考慮到人身安全,陸煦直接坐在了隔壁桌的空座位上,和那暴躁推人犯隔開了3米遠,然後輕描淡寫地把這篇兒翻過去了:“沒誰,路人。”
嘿!現在當着她的面說謊話都不打草稿了?方歆一聽就知道那個“路人”指的是自己,瞪了他一眼然後氣沖沖地站起身把他的大衣甩在了凳子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就要走。
肌肉記憶就是好用,方歆感覺自己剛剛走到過道,那男人便站起身把她拉住了,而他的電話也似乎進行到了尾聲:“讓陸羽先睡吧,我晚點兒再帶夜宵回去。”因為他的下一句話的對象就變成了她。
“小方,你把大衣穿上再出門。”
方歆等了半天等到了一句爹味兒叮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過去,但陸煦沒理她的不服,只是自己把衣服穿好了,然後自覺去老板處付掉了賬單,又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反正我只是個路人。”方歆嘴硬了一下,但還是跟着陸煦一起走出了店外,正疑惑他要怎麽送她,就看到陸煦邊熟練地點開了叫車軟件,邊問她:“地址?”
……怎麽回事,現在有點開始想念關修齊的特斯拉了呢?
方歆搖了搖頭,把這享樂主義的念頭扔出腦海,老老實實地拿過陸煦的手機把自己家的地址輸了進去。淩晨2:00果然沒人接單,更何況這是從市中心跑到17km外郊區的虧本生意,方歆盯着陸煦手機上這不停轉動的圓圈圈,又擡起頭和他對視了一眼,互相被尬住了。
這事不知道為什麽讓陸煦生氣了。方歆正打算提出去大馬路上碰碰運氣,就看到陸煦忽然終止了那毫無作用的叫車小程序,神情和聲音都變得有點嚴肅道:“方歆,你這麽晚和一個男的出來喝酒,就沒想過打不到車怎麽回家的問題?”
兩人中,一般都是方歆來扮演火冒三丈的角色,如果一旦這個角色被陸煦接管了,那方歆就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她其實還是有點怕陸煦兇的,因為他每次兇的時候都,父愛都會演變為父權,讓方歆想起那籠罩了自己18年的陰影。
所以她雖然覺得自己這次占理,但還是先小心翼翼地反駁了一句:“那個……關修齊有車的,他說可以叫代駕。代駕嘛,後半夜都有人接單的。”
這句解釋果然把不懂行情的陸煦噎了個夠嗆,但他的表情卻還是剛剛那個樣子,冷笑了一聲:“呵,方歆,你還真熟練啊。”
“我……我今天第一次和關修齊出來吃飯!”方歆下意識地想先澄清一下那個熟練,但忽然想到什麽又補充了一句,“近一年來第一次!”
回答完這句話之後她才意識到對方的那句熟練的含義好像不止關修齊,一時之間對于這暗搓搓的貶低也有點生氣。陸煦陰陽怪氣了一個“是嗎?”終于讓被父權壓制的方歆忍無可忍了:“陸煦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想說我真是輕浮又拜金是不是?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她自暴自棄地瞪了他一眼,反正這架之前就吵過了,當時可是她贏了的。
“我沒那個意思。”陸煦皺了下眉頭,略微收了收語氣,但是聲音還是硬邦邦的,“我只是擔心你,你一個人在這裏無依無靠的,凡事都得多長點兒心多想一想,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占了便宜。”
如果陸煦的public speaking可以打100分滿分,那他在方歆這裏的private talk就只能打0分了。方歆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陸煦這段發言她實在沒得洗了,爹味兒太濃了。
“陸煦,你該不會以為我還要謝謝你吧?”她諷刺地笑了,又說道,“可我該謝你什麽呢?謝謝你3年前把我扔在這裏讓我無依無靠?謝謝你即使和我分手依然要替我擔心?還是謝謝你在1000km以外的山溝裏還在祈禱我不要被人占了便宜啊?”
他好像猜到了她又要轉身離開,所以飛快地抓了一下她的手,又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方歆沒給他機會,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陸煦,你省省吧。收起你的自我感動和自命清高,別以為我離了你真的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