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墨裏沒有跟粉絲聊太久,粉絲很快散了,他回到後臺,又被墨老班主叫住。
“看到燕總了嗎?你跟人家打招呼了嗎?”
“沒看見,他自己走了吧。”
墨裏漫不經心的樣子又讓墨老班主氣得一個趔趄。
“我回房跟大師哥打電話去了,沒事別找我。”墨裏道。
墨老班主看着他輕盈喜悅不知愁的背影,無奈地連連嘆氣。
李少天正在看劇本,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拿過來一看,李少天微微一笑,接起電話。
“阿貍,這麽晚打電話來?”
“大師哥,我剛才看完媒體對你的采訪了。”墨裏心裏美美的,話卻說得十分傲嬌,“我覺得你可以說得更好一些。比如你為什麽最在乎我,你以後準備如何表現。”
“謝謝阿貍的教導,師哥下次努力。”李少天聲音裏都帶着笑意。
一通電話,仿佛将李少天在墨家班陷入難關時堅持離開,以及之後多年缺少交流的溝壑都填平夯實了。
後兩天晚上沒有安排節目,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兩天的墨裏,卻接到了劉大軍以縣長名義發過來的邀請函。
邀請函很正式,縣長辦公室誠邀墨縣各界文藝人士共赴盛宴,為即将舉辦的墨縣第二屆冬梅節共鑲盛舉。
劉大軍是個很能折騰的縣長,在2000年左右房地産業蓬勃發展的時候,把墨縣整個翻了個新,還趕時髦搞了個小型的經濟開發區。
現在墨縣沒得拆沒得建了,又開始折騰精神文明建設。墨縣的縣志保存得很完整,但除了一個墨家戲班還有點年頭,其他就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了。
劉大軍只能争取在墨縣略顯貧瘠的文化土壤上栽培出絢爛的精神文明發展,而這一切都離不開錢,很多很多錢。
這也是他對燕凜這個純金打造的正佛如此巴結的原因。
冬梅節是他去年才搞出來的明堂,有農民發現墨縣的土壤似乎很适合種梅樹,一到冬天就開得特別燦爛鮮豔,劉大軍就在郊區開辟了一片園子專種梅樹,想打造成墨縣的一個著名景觀。
今年這就是第二屆。
這是全墨縣的大事,人家既然發了正式邀請函,墨裏身為墨家班班主不但要去,還要隆重地對待。
他穿上從來沒穿過的西裝三件套,外面套了一件藍色長羽絨服,就迎着寒風抖抖索索地出發了。
梅園離墨家戲園不遠,墨裏騎着自行車順着鄉間小路騎了十幾分鐘就到了。
梅園的大門可比墨家戲園氣派多了,畢竟是縣政府出資建設的,還沒進大門,遠遠就能看到一片紅雲霞蔚,鼻端也聞到一陣幽香。
墨裏停好自行車,摘下手套,雙手插在兜裏往裏走。
在梅林的邊緣,劉大軍一行人正簇擁着一抹挺拔高挑的身影,在興致勃勃地講解着什麽。
墨裏還沒靠近,那人就像有所感應似的,微微轉身,一雙淺褐色的眼眸精準地捕捉到了他。
墨裏腳步一頓,忍不住往旁邊橫走兩步,企圖躲開那人的注視。
燕凜唇角挑起一抹微笑,不同于前些日子的客氣,這次卻直直向他伸出手來,帶着雲淡風輕的祈使。
“墨班主到了,請來這邊。”
正說得起勁的劉大軍回頭看見墨裏,也招呼道:“墨班主快來,我們這正和燕總說到你哪。”
墨裏只好慢慢地挪過去,離那個給他壓迫感極強的身影越來越近。
燕凜沒有在原地等他磨蹭,适時地迎上前來,伸手牽起他的一只手,引着他走向人群,像個真正的英國紳士那般。
墨裏如果有尾巴此時應該毛都炸了起來,馬上想要甩開燕凜,誰知那人表面看着彬彬有禮,手上卻使着暗勁防他甩脫,真是壞透了!
“墨班主手有些涼。”燕凜手指搓了搓握在掌中的手,從手背輕輕地搓到手指尖,面上露出十分禮貌的關切,“千萬別凍病了。”
墨裏被他搓得寒汗直豎。
這人真的是個變态,他的直覺沒有錯!
劉大軍笑呵呵地搭腔:“燕總真是關心人,我們墨縣能和燕總這樣的實業家共同合作,真是無比榮幸!”
燕凜沖他笑了笑,又看向墨裏。
“野外風大,墨班主穿得有些少了。”他說着解下自己的深灰色羊毛圍巾,很有技巧地鎮壓了墨裏抗拒的動作,輕柔地将圍巾套在墨裏纖長細白的脖頸上,手指靈巧地将他裹起來,幾乎将墨裏半抱在懷裏,将圍巾的端頭系了個結。
劉大軍:“???”
這莫名其妙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不用了,我不冷。”墨裏趁他一放手就冷笑着解開圍巾,克制住想甩到燕凜臉上的沖動,盡量禮貌地塞到他手裏。
這個人手勁太大了,仗着人多縣領導都在他不好給他難看,就這麽得寸進尺。
他是不跟他有仇?!
墨裏開始認真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做過對不起這個燕家大少爺的事。
他斷過財路?還是搶過他女朋友?不然他為什麽老跟他過不去?
燕凜接過被人嫌棄了的圍巾,笑了笑沒說什麽,又慢慢地纏繞回自己脖子上。
墨裏看着他慢條斯理的神情,突然就想到了周飛捧着他的洗臉毛巾聞個不停的樣子……
明明風馬牛不相及,他就是覺得一樣變态。
劉大軍縣長和身邊幾個科長主任談了一會兒公事,已經将那些和他的偉大精神文明建設不協調的奇怪氛圍選擇性地遺忘到了爪哇國。
“對了燕總,我們準備用我們的梅園,開發一些能夠陶治人民群衆文化素養的項目。”劉大軍不無自豪地繼續介紹。
燕凜認真聽起他的講解,墨裏總算避過他X光一樣的視線,幹脆地退到人群裏,和幾個在縣文化機構搞研究的老人閑聊起來。
劉大軍帶着燕凜來到一處梅樹環繞的八角涼亭下面,亭子裏擺放着一只石桌,石桌上面放着一個抽獎箱一樣的物體,亭子四周挂着幾幅未打開的卷軸,每個卷軸下面還擺着一只義烏小市場批發來的錦盒。
劉大軍眉飛色舞地介紹:“古有文人墨客曲水流觞,梅園園長結合我們墨縣當地的實際情況,通過開拓進取的創新精神,吸收前人經驗,并且聽取人民意見,最終确定下來這麽一項具有高雅情操的梅園體驗項目。燕總請看,游客游園完畢之後,只要守園區規定的人,就可以從這個詩情箱裏抓一只畫意簽。”
劉大軍指着那只紅紙糊的抽獎箱介紹,墨裏被他嘴裏的名字雷了個哆嗦,難為姓燕的還能一臉嚴肅地聽他胡謅。
“每一支簽子對應一幅卷軸,卷軸上面有一句古詩,只要游客能夠對出來下一句,就可以打開卷軸下面的錦盒,把裏面的東西拿走。當然,有一半的錦盒是沒有東西的,有一半放着剪下來的梅花枝,可以讓游客帶出園子。”
“所以就是為了防止游客私自折花的?”燕凜挑了挑眉頭。
劉大軍的眉飛色舞定格了一瞬,最後臉色一耷拉,愁眉苦臉地承認了。
“可不是,不瞞燕總說,我們墨縣人民的思想境界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去年梅園開放了沒兩天,都快禿了。今年整這麽一出,別說,還真有成效。”
燕凜點了點頭。這種帶着賭博性質又能顯擺的活動,自然比折花來得有意思。能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也算有才。
劉大軍熱情慫恿燕凜。
“燕總來試試手氣吧!今年梅園還沒開,您這是第一簽!簽個好的,也是大吉大利的意思!”
劉大軍的主要目的還是拍馬屁。
燕凜居然很給面子地走到了那只可笑的紅紙抽獎箱前面,伸手從裏面摸了一只竹簽出來。
“燕總快看看是哪支卷軸,簽中了就是大吉大利,來年一定紅紅火火!”劉大軍呵呵笑道。
墨裏敢保證這裏的盒子裏全有花枝。他一眼就能看穿這肮髒的交易。哼。
燕凜手中拿着竹簽,突然又轉頭撇向他。墨裏被他看得後背一緊,腦中警鈴大作,他直覺姓燕的又要出什麽妖蛾子。
果不其實,燕凜将視線定在他身上,笑了笑開口道:“既然是關乎來年運勢的一簽,那我也不得不隆重對待了。”
劉大軍欣喜于這一位燕大少今天的超常配合。這種溜須拍馬的把戲就是雙方都門兒清的套路,只要隔着一層窗戶紙一拍即合,下一步就可以狼狽為奸——啊不,就可以深入合作了!
“不知燕總有何高見呢。”劉大軍呵呵一笑。
“據聞墨班主自小傳承有數百年歷史的狐仙戲。演了那麽多年狐仙,墨班主身上一定修了不少仙氣,才會這麽仙姿卓然。”燕凜看着墨裏笑道,“既是和來年運勢有關,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借墨班主仙氣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