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爆發
爆發
寨中忽然多了一夥人,原本夜中不怎麽添柴的篝火也有了專人看守。林徑霜被鎖在了屋子裏,突然成了這個寨子命運走向的關鍵人物,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突然的改變。
門外燃燒着側柏的枝葉,青澀的汁液碰到燃起的明火,碰撞着煎熬彼此,燃起縷縷青煙。
林中的鳥叫活躍起來,光線來臨之前,是浩然的白色掀開莫測的黑夜。太陽高升之前,朝霞播散之前,是長達半個時辰的空白,沒有光彩卻是璀璨的必經之路。
乘着清晨的第一陣清風,她換上了與曙合拉同色系的祭祀裝扮,只不過她的袍子更為華麗,昂貴的金線編織摻着暗示尊貴地位的黑玉飾品,被十幾個侍女梳洗打扮帶出屋門。
寬敞的空地上是連夜搭建好的祭祀臺,專供她每日預報天氣所用。昨夜的髒辮子使者雖是內心懷疑,卻也在此時端坐在祭祀臺之前。
林徑霜明白,她不過是一個過程,這些聲勢浩大的裝扮,不過是借着神女的名義播散聲名,讓髒辮子他們相信這個半真不假的謠言。
“起來吧,別跪着了。”
林徑霜扶起祭臺上跪着的曙合拉,她是神明的侍者,兼帶着服侍這位半路而來的神女。原本瘦弱的身軀因早起跪了半個時辰,幾乎就要支撐不下去。
祭臺下的那日泰同樣煎熬着,若不是外族人在此,他幾乎想要沖上去代替她。
對上那雙焦急忍耐的眸子,林徑霜略微颔首。圓鈍的眸子裏焦慮尚未消散,又混上一絲感激和琢磨。
她伸手示意跪伏的少女可以回去了,攙扶着她到了祭臺邊。擡眸只一眼,林徑霜明白,他在感激她救了自己的女人。
林徑霜在祈禱,這樣的處境對她已十分不利。希望這細小的恩義,能讓這位王在關鍵時刻幫她。
擡起袖口,讓帶着尚未消散的晨露混在風裏鑽入袖口貼近皮膚。她是有一些天賦的,常年操作空氣濕度和風向的檢查,即使沒有精密的機器,她也能大概估算出數值。
濕度較昨日降低,越過斷崖的風摻雜着幹燥,卻不知為何西北的氣流依舊不來。天上是綿延的雲,現在雖是霞光萬裏,約莫在午後時會有一場不大的雨。
太好了,她要求救,要先将自己從這場政治交易中摘出去。而能夠與祭司叫板的人,除了不問世事的那日泰,只剩下朝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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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缭繞,她于紙上寫下了今日的預告,由一旁的戴平翻譯給下面的一衆人。越是偏遠而落後的地區,越是将生存下去的機會寄托于旁人,甚至是從未見過的神明身上。
但她林徑霜不一樣,她要靠自己,在文明落後的世界裏創造一片既來之則安之的桃花源。
所謂“施法”結束,擦肩而過的下場,白袍下的手緊緊握住曙合拉的手用力捏一下,半夜藏在袖間的玉簪遞過去。幾十雙眼睛盯着,能感覺到彼此慌張的心跳。
她要朝客來,她要借別人的手左右她控制不了的東西。
一直到太陽落山,林徑霜都沒等到朝客。她有些意外,卻胸有成竹的靠在窗邊的軟塌上。或許有人因為想要的東西錯綜複雜而放棄,但朝客不會,一株根系盤根錯節的山參,只要他要,便是三天三夜他也會把它挖出來。
白色的紗簾随着晚風拂面,她閉上眼眸,不多時便聽見了窗棂上傳來鱗片摩擦陳舊的的木頭的聲響。
看,他來了,帶着他劇毒的小寵物們來給她送藥來了。
一根玉簪,足以喚醒朝客對故人的回憶,這是她勢在必得的機會。既然朝客能夠利用她,那麽身處險境,她只是求生,又何錯之有呢?
依舊是精美的菜肴,但這一次沒有恐吓,林徑霜乖巧的拿起筷子。
屋外的侍衛早被朝客的祝由術迷暈,零零落落的癱倒一地。趕來的曙合拉看到此景幾乎是沖了進來,喘着氣撞開了她的筷子。
窗臺上盤繞的竹葉青陡然高高擡起身體,褐色的蛇信在空中試探,發出嘶嘶的警告。它的主人早已摔了茶碗,控制不住的暴怒如同詭異生長的喬木,四下生長的藤蔓纏住心髒四肢,再從桃花眼中伸出尖芽,将危險的氣息盡數散發。
還未開口,就将身體單薄的曙合拉重重推倒,撞進緊跟而來的寨主懷裏。
“朝客,你瘋了!”懷裏的人狠狠撞來的力道足以證明動手的人起了什麽樣的殺心。
林徑霜扶正桌上的飯菜,碗筷碰撞的聲音将那日泰的目光引過去,圓鈍的眸子皺縮,“你真的瘋了,朝客!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極具攻擊性的目光與那日泰不敢置信的眼神相對,窗棂上的蛇蠍焦躁的爬了幾圈,不時回着頭散去。
“名字可以改,衣服可以換,你真當死了的人能重新活回來嗎?”那日泰指着桌上早已放涼的幾盤菜,“你以為下多點藥,那俠女就能回來嗎?”
“別忘了,她是為你留下來的,是你親手繳了她的劍!那麽多族人面前,是你選擇不救她!”
赤紅的雙目配上衣冠楚楚的青色衣衫,像極了剛剛趴在窗棂上的小巧青蛇,用最鮮亮的外殼掩蓋內裏的劇毒。
“我後悔了。”朝客起身,他不如那日泰魁梧,此時駕于衆人之上的氣勢卻将對方牢牢壓住,“所以我把她要回來,我能做到。”他狀似瘋魔,猛然轉身壓抑自己的情緒。
陳年的傷疤被當衆揭下,像是一條适應了陸地的魚突然想起水中的生活,便突然窒息起來。
“我是懦弱,我是沒阻攔寨子裏那幫肮髒的東西,可我那時才十七歲!十七歲,我不是寨子裏的神醫,我什麽都不是,我除了接受她的感情外,除了在蛇坑外接住她的劍我還能幹什麽?”
朝客冷笑幾聲,“陪她去死嗎?我倒是想,可誰來給她報仇!”,屋外蛇信聲又響起,輕微的一聲悶哼聲,緊接着是侍衛急促的呼吸聲,如同年久失修的破風箱。
始作俑者的朝客把玩着燈下的玉簪,“我總要殺幾個,去了下面好給我們擡轎提鞋。”斜睨過來的桃花眼暈着緋色,妖孽且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