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寧
第55章、安寧
第55章、安寧
涼王妃?
小佐一路上想了很久,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子?她見過有涼那位三子,豪爽疏闊,大步流星,做事如風如火。也聽說過一些有涼的傳聞,說他們那裏一年裏倒有半年在下雪,一半耕種一半游獵為生。說那裏的男子如有扈的男兒一般矯健強壯,女子也都能幹有力,擅武擅刀擅箭者皆有之。所以,小佐想了一路,最後在腦海裏幻想出了一位精明能幹的主母模樣。她自然是好看的,但和君主這般嬌嬌弱弱的有夏貴女模樣,終究應該是不同的。
卻不想:等她看到涼王妃時,卻發現:眼前的涼王妃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甚至與她進入涼地後,看到的許多涼地女子都不一樣。她看到的那些涼地女子與她想象中相仿,強健勇士,臉上帶着健康的紅暈與膚澤,行止也比有夏的女兒疏闊,和他們扈族的嫂子倒差不多。
可眼前這位涼王妃,卻更象夏人。雖然驅路上便和她講過了,涼王妃是地地道道的有涼女子,但是涼王妃給她的印象真的更象一個夏人。通身帶着一種書卷氣!她容貌自是美的,卻不是君主那般嬌弱清雅,仿佛蘭花水蓮一般的美。她的美是一種矜貴自持裏既帶着謙和又隐隐全是傲氣的美,就象一枝本來生長在雪地中的梅花。
“真是稀奇了!你們好久沒來,怎麽來一回,竟是給我送東西的嗎?”
涼王妃的聲音是和緩而溫柔的,她在兩個侍婦的陪同下進來,先受了禮,又在落座後讓他們落座。婢女們這才進來上了熱熱的奶茶和點心。
涼王妃的眼光掃過驅、四個護衛還有落在最末席的一個雖穿了男裝,卻仍上難掩麗色的女子。笑了:“驅,那是你妹妹嗎?”
驅立聲回話:“不是的。那是……在……服侍的婢子。”這裏究竟嘴雜,雖涼王妃定是知道那事的,但是保不齊那些服侍之人,所以驅還是說了含糊。
好在,涼王妃聽懂了。笑着招手,将小佐叫到了近前,看看這模樣:“倒是長得好。你叫什麽?”
“回涼王妃,奴叫小佐。”
“小佐?”涼王妃掩嘴輕笑:“好有趣的名字,是她給你取的?”
小佐搖頭:“不是。是奴的父母取的,奴還有個妹妹,叫小佑,也在……主母跟前服侍。”
主母!很好,這名字取得比驅強些。不過涼王妃更感興趣了:“你們主母打發你跟着他們過來幹什麽?”
這個……小佐回頭看看驅。她沒說什麽,反倒是驅起來了,踢了一下擡進來的大箱:“王妃,這是主上差我們給王妃送來的。”說完,看了一眼那四人,那四人便将捆在箱上的繩子拆了,打開了箱蓋。
裏面,歸伯然被捆得結結實實,正眼中噴火一般的瞪着外面。他們這些有扈的賊子,這是把他弄哪兒來了?
正在掃看,卻不妨涼王妃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安點點捆在他身上的繩索,驅便讓人把那些解了。歸氏讓捆了近月,雖說每天會給他方便的時候,但四肢早已酸麻,掙了半天,才站起來。扯掉嘴裏塞的東西,從箱中出來。看看這屋子,再看看這幾個有扈的人,捏緊了拳:“你們把我帶到這裏來幹什麽?”
驅看看那四人,又眼神示意了小佐一下後,便帶着這四個人下去了。他一下去,涼王妃身邊的仆婦便将屋中其它人也全清出去了。
歸伯然這才好受了些,活動一下四肢,酸麻難奈,然,他不明白:“有扈的人為何要把我送到你這裏來?”
安看看他,再扭頭看看那個小婢女,笑了:“你不明白?”
歸伯然冷哼,揉着手腕:“那個扈骁,膽大包天,他……他把我送到你這裏來,是怕我回去把事情說給姒康嗎?要你來看着我?”
安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他為什麽要怕你把事情說出去?按他的立場來講,他應該是不怕這些的,甚至很高興把姒康氣死吧?”
那倒是。歸伯然咬牙:“那個渾帳,他竟敢劫掠君主,還……你放我走,我一定要把君主救出來。”
安沒好氣地直接翻了一個白眼給他:“救?拿什麽救?你這次能保下你的小命,便該當慶幸,你那舊主,在扈骁面前說話還管些用,留了你一命。下次,下次你再進去,你确定你還能活着?”
歸伯然恨得直接将地上的箱子踹得飛了出去:“那我也不能眼看着君主受苦!”
安笑着把玩手中的絹帕,扭頭看小佐:“這個是如今服侍你那君主的女婢,你不如問問她,你那舊主如今過得如何?”
這個……這讓她怎麽回答?小佐沒料到,怎麽會是眼下這個情形?可歸伯然卻已經過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領子:“你是在君主面前服侍之人?”
“是。”
“那扈骁可曾欺侮她?”
這個……小佐在想這個欺侮該如何解釋時,歸伯然卻是恨得直接将她摔了出去。他進中州城的時候便聽說了。那個扈骁,強占了君主,還把她弄傷到發了高熱的地步!
“渾蛋!”
他咬牙切齒。安只得自己到一邊拉起了小佐,拍拍這她明顯不知所措的臉:“怎麽?你不知道驅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小佐搖頭:“奴……奴只負責在後院照顧君主起居,是主上突然安排奴随行的。”
安眼中閃過了然,語氣卻更溫和:“那你猜,你家主上派你過來是幹什麽的?”
小佐握了半天手,還是搖頭了。她怎麽可能猜到主上的心思!
安也不迫她,只是拉起了她的手,柔聲問:“那你家主母待你可好?”
小佐點頭:“君主,脾氣是壞了些,不過待人是極好的。”
“只是待你好?還是待別人一樣好?”
這話大概有別的意思,所以小佐想想搖頭:“君主……挑剔得很,她可不是誰都理的。”
“那她最愛理的是誰?”
這個她能說嗎?小佐想想:“君主與骐主最好。”
“骐?”安笑了,回頭看歸伯然,笑得幾乎忍不住:“她與骐便這般投緣嗎?她們,應該相識沒幾天吧?”
叮!小佐瞬間抿住了嘴。可安卻是已經看懂了,而一邊的歸伯然,似乎也懂了。走過來,看眼前婢女:“你是說,他們以前便認識?”
小佐垂頭,堅決一字不吐了。
可安卻是已經明白了:“我就說嘛,我家阿豔那般模樣,喜歡扈骁多少年,他總是推三阻四的。由頭倒是一次一次的找得都不錯,什麽族中動亂,不肯拖累阿豔!什麽大事未成,不考慮婚嫁之事?呵,全是假的。他怕是早就認識莘玳,早就看上她了。”
歸伯然搖頭:“不可能。我在君主近前服侍,從未……”說到一半,想起來了一事:“有人,曾悄悄到俪宮,送了一朵新開的白蓮給君主。”
“你看見了?”
歸伯然氣得咬牙:“他悄悄來的,竟避開了我的防衛,那堆沒用的家夥!”
安掃看他:“有一次,便有無數次。那次,你之所以發現,怕是她舍不得毀了那花,你才知道的吧?”
歸伯然閉上眼,吐息良久,才道:“君主為何不與我講?”說完,又有些自嘲:“她最後也沒和我講。”
安眼眸閃過冷色,擺弄手中絲帕:“她和你講什麽?講她作為夏王喜歡的女子,甚至下诏受封的有夏王後,與夏族的死對頭有扈的族長交好?甚至有情?伯然,你那君主,不是傻子。”
“可她到底該告訴我,是誰劫走了她!”歸伯然氣得心酸:“這兩年我到處找她,生怕她出了意外,落在別人手裏受苦。她就連一絲信兒都不能告我嗎?”
安呵呵:“你難不成以為她是自願和扈骁走的?”
這話倒是點醒了歸伯然,細想一下前後諸事,更加懊惱:“那扈骁怕是自個兒喜歡君主吧?君主可沒想過找他。這渾蛋,所幸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君主搶回去!”說到這兒,歸伯然扭頭走向了小佐,揪住她的領子:“我問你,扈骁有幾個女人?”
小佐伸出了一根手指!
歸伯然卻是立時大怒:“他有了正妃還敢劫掠君主?”
小佐趕緊解釋:“不是的。主上沒有其他女人,不只是正妃側妃,便是侍婢也沒有。”
“那你呢?他可摸過你?”歸伯然掃眼一看,便知此女不是完璧了。
小佐臉色漲紅:“主上不是那樣的人!”
哼!歸伯然這才放開她,自己到一邊生氣,倒是安,轉了回來,摸摸小佐肩膀:“別怕,他也就是嘴上兇一些罷了。他可是你家主母的血親,一樣的性子,嘴壞,可是心好。”
竟還有這重關系嗎?
小佐有些不知要如何思量了,安卻溫言安撫她:“你莫怕,他不會把那事說出去的。你家主上把他送到我這邊來,不也是讓我看着他嗎?你回去後告訴骁王,我會看着他的,不會讓他去和姒康亂說。”
不讓夏王知曉君主在有扈的事嗎?還是說君主與主上之前仿佛就認識有情的事?雖然小佐到目前為止也不知道主上和這位她才知不久居然是有夏王後的有莘君主是如何相識的。但只看她看過的情形便知,主上早就喜歡君主,君主……能那麽快地接受主上,怕也是喜歡主上的。以往,怕是身份不許之類的。若是讓夏王知道君主早就與主上有情,說不得會拿有莘的人撒氣,那樣可就不好了。但:“我們君主,不怕夏王知道這些!”
安挑眉:“你為何這樣講?”
小佐傲然擡頭:“我們君主可不是那些嬌滴滴養在深宮,只會哭鬧求男人寵愛的女子。王妃應知道我們君主以往之事,擡擡手便殺了兩萬的虞軍!姒康能如此快的穩定住中土局勢,難道不是我們君主給他設下了如此妙計?讓他一舉滅掉所有心腹大患,盡快安邦治國?他若知道感恩,便該罷手。要不然,昔日我們君主能毀了小塔塔王部,自然也能毀了有夏!”
這孩子倒是一下子機靈起來了!
安掩嘴輕笑:“莘玳,自然是厲害的。只是,那有夏的國土那麽大,便是放疫,也不會一招奏效的吧?”
小佐卻是哼了一下:“有什麽是我們君主辦不到的?奴只是個低賤的人,卻也想得些一些蠢主意。”
“說說看。”
小佐眼光在屋中掃了一下後,指尖點向了一旁案上的盞,眯眼:“這世上,是沒有人不用喝水的。王妃,你說,是嗎?”
涼王妃不說話了,轉頭看向歸伯然:“你挑的好主子!”
歸伯然也有些意外,過來看這女婢:“這是她說的?”
小佐搖頭:“不是。是奴自己胡言。”
歸伯然想想,又問:“那她平常做什麽?”
這個……小佐想想:“主上給君主備了冶房、藥房,重修了疱屋。不過君主性子疏散,想起一出是一出,今天有趣玩玩這個,明天有趣再玩玩那個,心情若好了,會下廚做些好吃的,也可有時候……”小佐頓了一頓,忽然笑了,抿嘴低語:“有好些時候,君主都會在屋裏休息。”
話雖隐晦,可歸伯然聽懂了。
安瞧他那臉色,極力穩住笑,轉頭看這女婢:“看來骁王很寵她。只是不知,莘玳可曾有身?”
小佐楞住了,這個,她要怎麽說。歸伯然也回身來盯着她。小佐很想于想出些什麽上好的說詞,可是,這種事終究是沒辦法騙人的。只能搖頭。
安直接笑了:“骁王可真是有趣,這麽寵着她,怎麽也不說早些生個孩子,好讓族裏的人也接受莘玳。”
這話便聽得小佐極不爽快了!什麽叫生個孩子,讓族裏人接受君主?“我們君主不需要別人認可與否。”
安搖頭:“以前便罷了,莘玳嘛,有夏的王後,确實不需要別人認可與否,連姒康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可她,如今不是有夏的王後了,有莘也已失國,她甚至連個君主也不算了。頂多算個有夏貴女了。這樣的身份地位……在你們族裏,怕會尴尬。”
尴尬嗎?
小佐擡頭:“我們君主過得好着呢。主上寵她,骐主也喜歡她,便連主上的親衛也都聽她的話。至于再遠些的……”小佐冷哼:“我們君主不稀得理那些蠢貨罷了。若她想要……這天下她都謀劃得來,更否論小小一族。不過懶得費那些心思罷了。”
安斜眼看看這女婢:“這麽說,骁王沒打算娶她?”
小佐微笑:“主上在抱君主回來的那天,就邁了火盆了。再我們有扈,這便是成婚了。至于那些典儀什麽的?君主煩得很。她又不是沒被人磕過頭?怕是看別人向她行禮都看煩了,不如輕省些,讓她多睡一會兒更自在。”
“那她就不怕骁王喜新厭舊,過兩年不喜歡她了?”
這個小佐可是不擔心!确實,在她不知道君主身份前,替她擔心過這樣的事。可自從知道君主是誰後,小佐便一點也不擔心了!
“主上不喜歡就不喜歡嘛,這世上想得到莘玳的男人多了去了。別的不提,便是那位夏王,真的能忘了我們君主嗎?他之後便是知道了我們君主在有扈,不會再等着她,立了別人為後,或娶或納或玩耍成千上百個女人,我們君主也是他永遠忘不掉的。甚至……”
小佐有些想笑,她雖然很不樂意這樣想,但君主的性情怕是真的做得出來:“主上要是敢對不起君主,我們君主那性子,怕不得殺光有扈,便是時機不好,君主也自有辦法離開。到時候,君主說不得會回到夏都找那個夏王去,和他一道讓主上後悔。至于再以後的事……若君主想要那個王後的位子,她自然會讓姒康給她。若不想要,說不得修理完有扈,就找個理由自己玩去了。她才不在乎別人說她什麽?當然,這種事也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我們主上喜歡君主,君主也只喜歡和主上在一起。”
“是因為她們有情?”
小佐擡眼看眼前這位斯文有禮的涼王妃,淺笑嫣然:“有不有情,那不是君主那樣的女人該想的。女子若想此生快活無憂,便要明白,什麽樣的男子能給她什麽樣的生活?我們主上既不用君主去管族中事務,更不用她去照管部落族人。君主只管自己每天開開心心就行,主上有空就陪着她哄着她,萬事依着她。這樣的日子,還需要用有沒有情,來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