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
第 67 章
濃煙四起,四處都是人,宋孚被困在其中,他不知疲倦的擡起手中的劍,一次又一次的刺向敵人。此次戰場并非主場,但人數之多明顯不是情報之上的數量。
人雖多卻不是主力,只能說是宋孚運氣不好,偏偏遇上了這支隊伍。其實殺了多少人宋孚都是一概不知的,他現在只覺嘴皮幹裂沒有知覺,眼皮也重得很,但他不敢将力氣松懈下來,這眼皮若是閉上片刻,怕是他再也睜不開了。
周邊還有不少同伴,但宋孚一方本就沒有帶着多少人,現下只有幾個人仍能站着。報信的人才去了不到幾刻鐘,想來是等不到了。
其實宋孚很想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皮,但在此之前他們尚未修整便遇上這支隊伍,在回城的路上遇見偷襲的隊伍,還被人殺了片甲不留,宋孚這樣想着都是想笑的,可惜他現在嘴裏幹涸得恨不得将自己的血都給喝了,哪兒還有力氣笑。
他的力氣都用在揮出去的每一劍上了,想笑想哭都得留着力氣來面對敵人。眼皮上忽的感受到一陣溫熱,宋孚眼皮不自覺的眨了眨,他的動作很慢,待那長矛自他身上抽離他才反應過來似的看向那個流血的窟窿。
手指微動,宋孚手中的劍終于能放下了。他放開手中的武器,頭頂的天沒有被硝煙侵染,顯得如此清朗,一如那個在心上的人。
據說人将死之前會回想自己的一生,宋孚想着自己大概是要死了,不然肖邶身影怎麽會一直浮現在他眼前。
宋孚想着,他的一生将要結束了,但他大概是對不起自己的。歡喜的人尚未情投意合便要分離,在他看來自己還是有些不滿足的。
他眨眨眼,眼皮極近撐不住的往下掉,他忽而想到小時娘親說的話。“若是孚兒日後嫁人了,定要尋個會疼人,在外給足他面子,在內教他多哄哄你。若是他哄你高興了,便為他繡花縫衣,晚上小兩口守在自己的屋裏說些悄悄話,只要兩人合得來,有心上進,便是窮些也是有前路的。”
其實他早便抛下這些想法了,只是娘親死了以後他便只有這些記憶尚能記得了。又或許是他太想過上娘親所說的那種夫妻和美的生活了,便不自覺地在耳邊回響起這些話來。
反正都要死了。宋孚想,反正都要死了,誰還會管他知不知廉恥,誰還會教他認清自己的身份?
他想,其實好想。是真的好想。想肖邶,念肖邶,想找一個地方,只有兩人,一直在一起。
“想···”宋孚鼻尖一酸,眼中的淚水劃過臉龐,“想做他妻。”只是他好像活不下去了,到頭來想只能是想。想來上天從來都不會偏愛誰的,畢竟人生總有遺憾,總不能教所有人都如願罷。眼前歸于黑暗,宋孚嘴角的笑還未收起,臉上黑得不行,塵土覆在其上,長矛捅的窟窿還在流血,但他早已累得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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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奉淵沒想到不過月餘便會收到這樣的消息,宋孚在戰場上遭遇不測,現下已過了幾天還未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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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昭在一旁站着,說實話,看見宋孚的時候兩人都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宋孚來北疆之後雖則黑了些,卻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這才分別不到一個月便成了躺在床上随時都可能死去的人。
幾人又是從小到大便呆在一起的,心中的滋味百般,卻也不好表現什麽。畢竟還有一個守在病床邊上的肖邶,若是将心中的話說出來,難免傷人。
軍醫說這幾日宋孚會渡過幾次高熱,若是過去了便是過去,若是沒熬過去也只能準備後事。
李奉淵知道高熱的危險,不說現在,就是現世都有不少人因為感冒發熱死去。更別說宋孚這是身體受損加之發熱,他看着宋孚一日日的離死亡越來越近,心中縱有許多話也難說出來,刑昭牽住他的手,而後看向他。
在那雙充滿擔憂和愛意的眼中李奉淵看見了自己,于是他又收起心中那些沉重的念頭。不止是宋孚,有時他還在想自己。
他很少會夢到或者想到現世的事情,但近來他頻頻做起那些充滿失重和墜落的夢來,那些迸濺的腦漿和血液總是覆在他的身上,教他愈發心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現世的他早已死得透透的,不可能回去,但這些夢近來愈發頻繁,教他記起來一些事情,他怕他會在哪天突然死去,留下刑昭一人。
其實這些想法說來有些迷信了,但他能活着本就是鬼神之說的體現。他是真的在怕。
人都是這樣的,只會在有活生生的例子只會才會醒悟,他得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只有做了才能安心。
在最初的幾天幾人心中皆是沉重的,幸而在三天之後肖邶便派人來報宋孚已經醒來,不便來拜見。還讓李奉淵暫緩探望的時間。
李奉淵原是想着将宋孚帶到自己府上,教他離肖邶遠些的,但肖邶如此作為宋孚醒來也未阻撓,想來是兩人想敞開談談。如此一來他也不好幹涉兩人之間的事。讓宋孚搬過來之事只好擱置。
他已決定再過上幾月便回京都,暫時也沒空理會這些事,只是回應自己知道了就沒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