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翌日。
卯時是總師傅開始教學的時辰,作為伴讀應先行到上書房前等候皇子到來。
第一次上學早膳應是各家自行準備,自第二次起伴讀與皇子同食。
宋府下人沒給宋孚備吃食,他來時也沒能搭上他父親上朝的馬車。
聞着食物的香味,宋孚不争氣的咽了咽口水。宋孚從他父親那裏‘聽’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說,按理六歲左右才是皇子伴讀的标準年齡,按他的理解是,伴讀中肯定會有一些年齡小的。
但事實是他的年歲在伴讀之中算是最小的。
只中書侍郎家的邢公子與他年齡相同,其餘的伴讀大他們三歲左右,頂多算是相仿。
六歲的小孩子,讨喜得讓伴讀們都圍着哄着,這是宋孚覺着的。但是,他并沒有人理。
肖邶正靠着石像吃包子,別個為了顯出自己的文人身份都小口小口的嚼着,他看不慣,一口就下去大半個。
肖邶知道那個身邊圍着兩三人的是誰,中書侍郎家的嫡子,旁人都忙着和一個小孩子湊熱乎,肖邶就幹看着。
他家只他一個,按他爹的話來說,他是個混不吝的,從小到大就沒幾個人願意挨着他。
那些個挨着的都被捉弄得哭爹喊娘的回家了。
時間長了,他就不和他們玩了。
說甚他混不吝,明明是那些人膽小又怕事的,一點點小事就鬧,還總是說他欺負他們!
Advertisement
那他就欺負欺負他們給他們看,看誰更厲害!
那中書侍郎家的那個看起來嫩得很,一看就不是個抗打的。
肖邶三兩口把一個包子吃完,走到宋孚身邊,道:“你不餓嗎?”
他遠遠的就看到這人在咽口水,明顯是餓狠了,聞着食物的香味都能咽口水了。
宋孚一人在一旁站了大半天,沒幾個人理他,他也沒想着會有誰理他。
然而他又餓得很,只好想着等着午時到了一同與皇子吃飯時定要多吃點。
這番正想着皇子吃的飯是什麽滋味的,就聽到肖邶問他話了。
肖邶時年九,雖只比他要大上三歲,但個子極高,這幾個伴讀裏,就屬他與大皇子的伴讀最高。
大皇子的伴讀已然一十有幾,而肖邶才年方九歲。
如此可知,當肖邶挨着宋孚時,宋孚就像是老鷹旁邊的小雞一樣,渺小,不起眼。
“不,不餓。”宋孚有些怕肖邶,說話時很難不打結。
這人高大得不像話,只怕是太子的伴讀。宋孚如是想。
肖邶見他像是老鼠一般躲躲藏藏的就直覺得這人太過膽小了。
他這還沒做什麽呢就這樣了,要是他做了什麽那還了得!
見他這副膽小的模樣肖邶就覺得無趣得很,但要他看着這人餓得直咽口水的樣子吃飯他是吃不下去了。
肖邶決定就幫他這一次。
他一把把手中的包子塞給宋孚,道:“喏,給你,不餓都給爺吃了,爺今日高興,賞你個包子。“
宋孚沒想到這人是拿東西給他吃,手中的包子香讓他知道現在他在面臨什麽,他咽了咽口水。
娘親說過不可以随随便便的拿別人的東西。他開口,道:“那個······“
肖邶沒想到這人拿了東西不吃還一副要還回來的樣子。
他擺出一副很嫌棄的樣子,下颚擡起,道:“你不會是想把包子還回來吧?!”
見宋孚不反駁他就笑了下,宋孚見他這笑,直接把包子給抓緊了,他在怕。
肖邶道:“爺不吃別人拿過的東西,髒!”
肖邶靠近宋孚,宋孚縮了一下,沒敢動。肖邶盯着他的眼睛,道:“給爺吃了!”
宋孚動了動嘴,眼都紅了,把包子遞到嘴邊,咬了一大口,見肖邶還在看他。
又咬了一大口,嚼都沒嚼幾下就咽下去了。
肖邶展顏一笑,道:“這就對了。”爺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拿回來的道理!
宋孚被肖邶‘逼’得差點哭出來的事在早朝散朝時就已傳到大臣們的耳中。
宋員外郎聽到此消息的時候什麽都沒說,只找了肖統領,道了對不住,沒把豎子管教好。
肖統領知曉自家兒子的脾性,理虧還來不及呢,這下有人先給臺階下,忙不疊的開始貶低自家兒子以回對方。
此事只在幾句話之間就已在大臣們的世界消散。
衆人見過總師傅,與皇子同席、同讀。
太子已然過了與其他皇子一齊學課的年齡,由太傅帶于另一處地方進行學業。
小孩子禮儀還沒那麽講究,或者說到位,肖邶那坐姿更是大馬金刀一般。
宋孚悄悄拿眼打量肖邶,方才夫子點名時他注意着這人叫什麽名兒,這下他知曉了人叫肖邶,是五皇子的伴讀。
宋孚想了想,三皇子與五皇子一母同胞,想來往後他與這人的接觸是少不了的,只要這人不笑他就不怕。
長得高算什麽?他不怕!那個叫肖邶的絕對不敢打他,頂多···頂多就吓吓他。
肖邶知道有人看他,但沒想到會是早時的那個膽小鬼,他心思頑劣得很,這夫子教的他也聽不大懂,索性逗逗膽小鬼。
他咧嘴一笑,等着看那小鬼的變化。果不其然,小鬼眼睛一紅,竟是被他吓得低了頭,耳朵都怕紅了。
等等,格老子的,耳朵紅個什麽鬼?怕不是妖怪成了精罷?
“肖邶?”一道身影站在肖邶的案桌前,帶着一股難聞的墨味。
肖邶擡眼,道:“夫子。”怎的?想教訓爺?
夫子姓韋,從衆多大學士中脫穎而出為皇子教授課業,自認雖比不上總師傅威風,但。凡皇子與其相見時也低其一等需行禮而為。
理認為應不負皇恩,一心教導皇子們,伴讀雖無皇子之位,卻為皇子同窗。理應管教得比皇子更為嚴厲才是。
這肖邶聽講不認真就罷了,課上還坐無坐相,全無文人風範。
席上大多是與其同歲之人,連比他小的人都正襟危坐,實是難看!難看!
“方才我講的課可都懂了?”
肖邶身子一頓,他還真不知這老頭說了什麽,撇撇嘴,眼珠子轉上轉下的就是不肯安分。
正要道自己未聽之時,卻見那膽小鬼将身子移開,回過頭來瞅瞅夫子,見夫子專注于教導肖邶,又把手中的書微舉。
韋夫子見肖邶盯着一處看,順着探看去卻見宋孚将将調整姿勢坐好。
皺皺眉,韋夫子還是沒說什麽。
肖邶開口,道:“夫子說得深奧,弟子不懂。”
韋夫子教訓他幾句就又開始授課。
宋孚在聽到肖邶說的話後咬緊下嘴唇,肖邶還是沒看到他舉的書。
從卯時至午時,夫子授課至辰時,辰時原是用膳之時,但鑒于第一天各人皆用過飯了,夫子便一人前往膳堂。
第一天學業,巳時至午時則安排衆人抄寫今日的課業,午時過後便是武師傅教習。
肖邶瞅準夫子出學堂那一刻便上前坐到宋孚身旁。
宋孚被吓了一跳,他道:“怎···怎麽?你要做什麽?”
肖邶再一次見識到了這人的膽小之處,說幾句話而已,這都快啞巴了。
啧,那方才還有膽子在課上給他作弊。
肖邶把手搭在宋孚肩上,宋孚年齡尚小,肩膀并不寬闊,讓肖邶這一靠差點沒倒下去。
但他沒敢說什麽,只是暗暗用些氣力擡着些自己的肩膀。
肖邶見他這副樣子還覺得挺好玩的,他道:“現在這麽沒膽子?方才是誰偷偷背着夫子舉書給我看的?”
宋孚有些驚訝,道:“方才我以為你沒看見···那你·····”
肖邶打斷他,道:“爺不是千裏眼,那眼神兒再好也看不清這書上的小字。”
宋孚想告訴他,夫子讓他答的就在第一頁,夫子讓摘抄了些小記摻雜在一起。
他舉起來是以為肖邶沒抄寫夫子所說的小記。
但肖邶攀着他肩膀的手越來越不知輕重,他肩膀都快垮了也不松開,壞!
他現在才不告訴他呢!
想到這人在夫子眼皮子底下幫他,肖邶只覺這人還是挺好的,至于膽小?多練煉就好。
“哎。”肖邶道:“你,給我抄寫今日的課業。”
宋孚瞪大眼睛,道:“憑什麽?我今日還要抄寫自己的課業。”
肖邶看他一眼,宋孚提高的語氣不自覺的低了些,“你···你不會自己抄寫嘛?我······”
肖邶指指前方坐在三皇子坐席上的邢昭,道:“你瞧,邢昭不也在為三皇子抄寫課業?乖乖的給爺寫,爺給你獎勵。”
宋孚氣得不行,自己的課業自己寫,他為什麽要給這人寫?!
他不開口,就是不開口答應肖邶。
宋孚的坐席安置在邢昭的後方,李奉淵的坐席安置在邢昭的前方,現今邢昭坐在他坐席上,他就和邢昭坐在一齊。
離得近了,肖邶的話他自是聽到了,他看了看肖邶,心中想,這肖邶倒是個精的,有樣學樣倒是快得很。
至于邢昭?他今日的課業抄寫兩份是那副字畫的緣由。
他不寫三皇子就道他欺騙行為非君子所為,一句話。
李奉淵就收獲了寫課業小能手一枚。
肖邶見他氣得很,就開口安慰人,道:“我不騙人的,今日你吃的包子還是爺省下來的,你給爺抄個課業又怎麽了?”
宋孚被說得難堪,眼看着就紅了眼,看着跟要哭出來似的,但他知曉自己哭沒什麽用的,自是任由眼框漸紅。
肖邶可不知他會這樣,這才幾句話的功夫,眼看着就要哭出來了。
他俯下·身,盯着人眼睛瞧,他得把這人的眼淚給看回去。
看了一會兒,宋孚的眼眶沒回複原樣,反倒是愈發紅了。
肖邶記得姑姑家的小屁孩在親親過後就會咯咯的笑起來,他想了想,宋孚六歲,那小屁孩一歲不到,兩人倒是一致的膽小。
“你可別哭啊。”宋孚沒想哭,正要和這人說話就覺自己臉色有一個溫溫熱熱的東西印下來。
肖邶親了膽小鬼的臉頰一口,見人沒動靜便皺皺眉,道:“我親親你,你別哭啊。”
肖邶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宋孚就知曉了那溫熱的東西是何物。
他的臉騰一下子紅起來,娘親說不可以随便親的。
宋孚軟軟糯糯的開口,道:“我沒哭。”
肖邶人長得高,做他相公也是不錯的,只要日後別欺負他就好。
李奉淵恰好目睹肖邶哄人的過程,既憂心宋孚日後的處境,又在心中直呼大哥!
這麽小就懂得如此行為,長大了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