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郎出嫁(3)
新郎出嫁(3)
武修修肉身,道修修魂識。
具體來說,武修多舞刀弄槍,道修多煉藥畫符。
左輕顏以陣入道,作為道修修行至今,拜的卻是個武修師父。
師徒倆唯一一次貨真價實的對抗,便如榮初華所說的一樣,他抵擋到了最後一刻。
這事情鬧得不小,驚動了修真界兩大門派斬劍門和道清門。哪怕後來兩個門派做了消息封鎖的處理,外界仍有人探聽到一二。
只是,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左輕顏多年深居簡出,之後多年未有其他驚天動地的做為,漸漸沒人提起。
但榮初華在事情過去百年後,重新翻開舊賬。
左輕顏想,自己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
榮初華用折扇掩住下半張臉:“哎呀,是我不小心戳中閣下痛處了。”
這人是故意的。左輕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滿目冷然:“你挑釁我有何用意?”
“豈敢。”榮初華“啪”地收攏折扇,“在下是稱贊閣下陣法如神,破解此地法陣應當易如反掌。”
左輕顏不再理他,摸着牆向前走。
榮初華不依不饒追上來:“閣下不破陣嗎?”
姜抿玉甘願留在此處,為的就是不打草驚蛇。左輕顏自然不會在這時掀了覆蓋鬼怪地盤的陣法,首要的還是找到其他人。
此地陣法把空間延展錯亂,但只要摸清陣紋走勢,便可糾正錯誤,找到正确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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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陣的不是老手,多走幾步,左輕顏就能感覺到其中的粗淺,全靠歪門邪道模糊了陣紋的氣息,才增加少許難度。
左輕顏見過太多折疊空間的陣法,從最不值錢的便宜須彌戒到頂尖大能的洞府靈地,都能抽出差不多的架構。
踩過幾條連續的陣紋後,左輕顏在心底畫出了整個陣法的大致模樣。
左輕顏很快找到了一間屋子。
很不巧。
第一間屋子沒人。
榮初華從左輕顏身後探出,揮揮扇子,散掉一些灰塵:“這屋也忒破了。那女妖怪有點兒善心,我家公子住的屋子可要敞亮多了。”
左輕顏冷笑:“丫鬟當久了,我家公子叫得挺順口。”
榮初華不以為意:“你來的時間短,不比我和我家公子的感情。”
左輕顏翻了個白眼,小心擺弄着房內的擺飾。
屋裏收拾得很齊整,除了設在紗簾後的床。
淩亂的被褥、掉在一旁的金屬臉盆、潑撒在床上和地上的黑色痕跡……
榮初華在房內溜溜達達,溜到左輕顏站的地方:“閣下厲害,找的第一間屋子就像出過人命的。”
左輕顏往屋外走。
“你怎麽又走了?”榮初華亦步亦趨,“你倒是和我說一聲,我還要靠閣下帶出這個陣呢。”
左輕顏停下腳步。
榮初華撲到左輕顏背後,立刻爬起來:“咦?發生什麽了?突然停下來,我都撞到你了。”
“你第一次走出來?”左輕顏轉過來問他。
“走出哪?我家公子那屋?”
左輕顏默認。
榮初華大大方方回答:“出來過啊。”
左輕顏:“沒被發現?”
榮初華:“怎麽可能?”
左輕顏将對方上下打量一番:“你沒被殺了?”
榮初華理所當然:“紅姐姐人美心善呗。哦,你沒來多久,沒見過紅姐姐。”
左輕顏盯着榮初華。
榮初華不躲不閃,搖着扇子和左輕顏對視。
左輕顏短促地笑了一聲:“還是你厲害,跟妖魔鬼怪當姐妹。”
說完,頭也不回地紮進走廊,朝下一間屋子出發。
榮初華緊追不舍,跑到左輕顏身邊肩挨着肩:“沒辦法啊,我一個罵不過她也打不過她的可憐小道修,只好奉承奉承喽。”
斬妖除魔是武修的事,道修大多做着後勤的工作。
道清門歷任掌門與三花長老嘗試改變道修的地位,但能有一戰之力的道修仍舊寥寥無幾。
榮初華的意思明顯是他不屬于這寥寥幾人。
左輕顏嗤道:“那你是來救人的?還是來送命的?”
榮初華打了個哈哈。
左輕顏快走兩步,離榮初華遠遠的。
下一間屋依然沒人,落灰程度不比第一間差。
看擺設,應是間書房,經史子集占了整面書架,随手拿一本翻開,裏面寫滿批注。
多拿開幾本,書架縫隙裏便漏出幾點顏色。
左輕顏揩了一下,與牆壁的觸感截然不同。
他幹脆把書架推開,灰塵飄飄揚揚,榮初華被嗆得半死不活。
“閣下發現什麽咳咳咳……”
榮初華眼睛眯成一條縫,嫌棄地挪過來,在看清牆上的東西時,勉力睜開眼:“紅姑娘?”
牆上挂着一幅畫,畫上是個眉目端莊的女人。
一身蜜合裙裝淡色出塵,滿頭烏發盤髻不見珠釵,右眼下三道紅痕似乎成了唯一的豔色。
落款“李談”缱绻不已,筆鋒與方才書中批注相似,只柔軟幾分,依偎在“紅姑娘”手邊。
“李談是誰?”榮初華問。
左輕顏把衣櫃推了回去:“走了,下一間。”
下一間總算有人。
小男孩身量不高,左輕顏懷疑紅姑娘把不足年紀的小娃娃給抓來當童養媳,可“童養媳”說他已有十六。
“童養媳”眼角紅紅,說自己的小丫鬟死了。
問他怎麽死的。
說是被放幹了血。
“早知如此,我不該說怕疼的。”童養媳要哭不哭,“她是替我死的。”
左輕顏不懂安慰人,尋思了半天換個話題:“你身體如何?”
童養媳沒大哭出來,聲音止不住一抽一抽的:“尚可。紙人妖怪好些日子沒來要血,身體還算過得去。”他抹了抹眼角,“其他人呢?可還活着?”
“才找到你,還沒見過別人。”左輕顏道,“你好好待在屋裏。放心,我已經記住你的位置,這兩天會讓你平安離開。”
他從袖袋裏摸出一角黃符,是道清門師兄弟們塞給他的半成品,用不着靈力,撕開一角,就能簡單撐起個小型結界,是個靈活好用的一次性産品。
他把黃符交給童養媳,交代了使用方法,告訴對方遇到危險時黃符能保他一命,又去了下個房間。
往後的房間斷斷續續找到好幾個人。
除卻個別臉色慘白、沒從失血過多中恢複過來,其餘的個個活蹦亂跳。
左輕顏還想和屋子裏的人談談,榮初華拽着他的衣袖拉進隐蔽的角落,神秘兮兮地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随後,門被拉開,端了三菜一湯的白臉人進來放好飯菜,香味兒熏得左輕顏都餓了。
那鬼東西娶一堆男人是為了擺家裏供着嗎?
左輕顏腦門一堆問號。
“心動了?”榮初華用胳膊肘拱了拱他。
左輕顏斜眼乜過去。
“在下是說,閣下對飯菜心動了?”
略有一點。左輕顏心想。他的靈力不足以維持連日辟谷,折騰半個晚上,說一點都不餓是假的,他有點想念對雪門準時到位的一日三餐。
“那碗裏可都是補血的好東西。”榮初華又道。
補了血再放血。這邪物還挺懂循化利用。
但邪物要男人的血幹什麽?男子屬陽,玩采陽補陰那套?可被娶親的幾個男人生辰八字亂七八糟,左輕顏大致看過一遍,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也有,未免太不講究。
房間找得越多,疑問就越多。
問這群被娶來當擺設的,全和榮初華半斤八兩,一問三不知不說,反而還要問左輕顏一堆問題。
也是,自己一個來救人的都不明所以,哪能讓這群被擄來結親的回答一二。
左輕顏又送掉一角黃符,回到折疊空間:“這群人裏沒你家公子?”
身旁的人腳步頓了半拍,嬉笑道:“沒有呢。”
“你不着急?”
“又不會死。”榮初華折扇緩緩搖着,“那麽多人都活着,我家公子死不了。”
左輕顏譏笑:“感情深厚?”
“那是自然。”榮初華不見臉紅,臉皮當比感情厚上不少。
左輕顏終止了無聊的對話。
他有心再去探上一兩間屋,手腕上的無極珠滾了兩圈。他留意到了,但不懂什麽意思。
兩顆小珠子安靜了一小會。
左輕顏以為無事發生,安靜的無極珠在他手腕上蹦起了迪。
左輕顏:“……”又搞什麽事!
他按住異常活躍的小珠子,不料小珠子力道驚人,恨不得撞開他的手。
這絕對是比榮初華還大的莫名其妙。
所幸左輕顏尚能想起薛白臨別時的話,頭疼地敲了敲珠子。
珠子裏發出薛白的吱哇亂叫:“道友道友!”
左輕顏整個腦袋随着叫喚越發疼了起來:“我勸你确實有話要講。”
“剛又來了個白臉人,要姜公子放半碗血。”薛白很識趣,馬上挑重點。
進門前,那兩道聲音提醒過放血的事,姜抿玉對此心知肚明,執意留下來,必然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現下薛白急匆匆找他,莫不是姜抿玉放血途中出了什麽差池。
左輕顏眉心擰出一個疙瘩。
薛白幽幽道:“白臉人下刀子重了點,姜公子不小心把人撂倒了,現在還在房裏暈着。”
左輕顏:“嗯?誰暈了?”
薛白:“白臉人。”
左輕顏:“……”
薛白道:“怎麽辦啊?”
左輕顏:“……我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