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記憶漏洞
記憶漏洞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道溫和的聲線。
“時雨,是我。”
宋卿遠?
時雨忽地直起身,滿心疑惑地站起來走到門邊,臉貼着門問道:“有什麽事嗎?”
“你沒事吧。”疑問句愣是被他說成了陳述句,時雨隔着門都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不過還是故作鎮靜地回答道:“沒事啊~”
一門之隔的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沒事就好,你開下門,我有事要交代你。”宋卿遠的語氣又冷又淡,完全聽不出關心的意思。
時雨本不想開,但想想這人的變态手段,和他對着幹就是自讨苦吃,于是咬牙開了鎖。
下一秒,一只浸着涼意的大手就覆上了她的肩背:“确定沒事吧?”
她被驚得渾身一震,剛準備甩開就撞見宋卿遠那不像裝出來的焦急眼神。
時雨頓時有點蒙圈。
這人不會有人格分裂吧!
他手上還拿着亞克力的A4記事板,應該是沒走多遠又折返了回來,也不知道為啥。
兩人就這樣相對無言。
最後還是宋卿遠先別過了臉,動作麻利地走到門口帶上房門:“你衣服…趕緊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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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時雨小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把半解的衣衫重新系好扣子。
療養院的頂樓本就出奇的靜,現在的404更是好似蜘蛛吐絲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于是,在這十平米左右的空間裏,身高差一頭的兩人,心跳聲卻詭異的同頻了。
時雨受不了這尴尬的場面,主動挑起話題:“我…”
誰知還沒說出口,本來別過眼去的宋卿遠就立馬轉過頭來抓住她的手,眼裏盡是驚喜與期待:“你想起來什麽了?”
時雨被他突如其來的興奮吓了一跳,連忙抽出手來解釋:“沒,我就是怕家裏人擔心,想和他們聯系一下可以嗎?”
“家人?”宋卿遠重新回到冰冷冷的狀态,擡頭望着天窗,仿佛能透過它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見他陰沉着臉半天沒出聲,時雨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夜色漸濃,風也刮的急起來。雖然房間裏只有一扇緊閉的天窗,但時雨還是不自覺地裹緊了單薄的衣裳。
這院長怎麽喜怒無常的?可怕的很!
她心裏抱怨,嘴上卻再也不敢多說半個标點,生怕哪句話說錯就讓這家夥現了原形。
但她實在是有些困了,抿了半天唇還是忍不住問道:“宋院,要是沒什麽事你就早點回去休息?”
這下宋卿遠終于應聲了:“困了?”
“……”果然是S。
時雨強忍着罵人的沖動,堆着笑仰頭:“有點,療養院不回還規定就寝時間吧?”
她這反問本來是打算怼他的,誰知面前的人不知是真沒聽出來還是裝沒聽出來,反而一板一眼地接起了話茬:“這倒沒有,我們院還是很開明的。”宋卿遠眼眸微垂,稠密的睫毛将神情隐沒在一片陰影裏。
面對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人,時雨也不敢再多問什麽,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觸到他的敏感點,只能搶先一步道晚安:“那宋院也早點休息吧,我就不送了。”
宋卿遠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而後聲音低低的,仿佛呓語:“晚安。”
“啊?”神經大條的時雨擡手掏了掏耳朵,“你說啥?”
“我說。”他眼裏忽又閃起黑亮亮的光,“你真的想找回之前的記憶?”
時雨一愣,順着他繼續說:“想啊,怎麽可能不想。”
“那很好。”他嘴角揚起百年難得一見的弧度,配上他那副銀邊眼鏡,竟有了幾分書生的溫文爾雅。
“?”果然是個晴雨表怪人。
還在心裏說着他的壞話,這人卻忽地彎下身子湊近,把時雨吓得連連後退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似乎是對她認真的态度很滿意,他勾勾嘴角手在A4記事板上拍了兩下:“明天早上7點,院裏會準時拉響起床鈴。”他說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邁着長腿便往門外走。
而時雨則像個沒有靈魂的小機器人,機械地點頭答應,而後又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7點就要起床?
這裏不是療養院嘛?
怎麽作息搞得像軍營裏似的,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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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的陽光透過天窗如一道來自雲端世界的光柱直直射下,将本就不大的床鋪照了個滿滿當當。
意識尚在睡夢中的時雨微微皺眉,扭動着身子把臉埋進被窩,然後習慣性地伸手去抱娃娃。
摸索了半天卻一無所獲的她突然掀開被子翻身坐起,将披散到額前的長發盡數撩到腦後。
眼前還有些迷蒙,她又擡手揉了揉眼睛。
大腦還是宕機的狀态,她懵懵地打量了一下周圍,才重新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
奇怪的游戲、詭異的家人、聞所未聞的療養院......
一切好像都超出了平常的範疇,她的生活正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奔去。
時雨将松散的扣子重新系好,穿上拖鞋站到鏡子前拍了拍被睡得皺巴巴的病號服。最後又草草地用五指代梳子,稍稍地梳理了一下頭發。
陽光無聲地從屋頂灑下,将她一頭秀發照成了金燦燦的板栗色。
她沉默地盯着鏡中的自己良久,末了,僵硬地扯出一個算不上開心的笑容,而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幾點,整棟療養院裏依舊安靜異常。別說來往的醫生護士了,就連蚊子她也沒看見半只。
空蕩悠長的走廊裏只有她一個人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就在她沒留意的時候,突然有個紮着雙丸子頭的少女從前面飛撲過來一把抱住她:“時雨,我可找到你啦!”
時雨被她沖得往後一退,擡起來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後就只能僵在半空。
眼前這女孩和自己年紀相仿,小臉一直笑盈盈的,讨喜得很。
不過——
昨天宋卿遠不是說這層只有她一個人嘛?
這女孩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女孩雖然長的嫩,但和時雨一般高,這樣抱着她又搖又晃地着實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等等,等等,你先停一下。”
她這話一出,女孩立即住了手,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時雨,是我呀,唯初!”
“?”時雨表面淡定,其實內心早已泛起洶湧的波濤。
你誰啊?
唯初笑起來臉上有很明顯的嬰兒肥,一雙杏眼彎彎的,加上雙丸子頭和齊劉海,看起來就像個喜慶的年畫娃娃。
時雨話還沒問出口,就看見宋卿遠從不遠處的樓梯間裏走了出來。
“哎?是老大!”循着她眼神望去的唯初見到來人可比她興奮多了,舉起手就大力地揮舞起來,一邊揮還一邊喊着“老大”。
親切的架勢仿佛看到了親哥,這讓站在一旁的時雨忍不住低聲問道:“你和他很熟?”
這回輪到唯初疑惑了:“老大,我們抵抗軍的首領,時雨,你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吧?”
她這一句話裏的信息量太大,讓時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在她摸着腦袋絞盡腦汁想要理順關系的時候,震耳欲聾的起床鈴猛地響起,将時雨從睡夢中硬拉到了現實。
呼,原來是夢啊。
她睜開眼,望着花白的天花板發呆。
不過這夢還真神奇,竟然能這麽清晰地夢見一個她完全沒見過的人。回想着夢境中的雙丸子頭少女,時雨心中忽然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酸意。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時雨十分不情願地坐起來,拖着步子朝門邊走。
“誰啊?”她整個人大半個身子都倚在門板上。
唉,這地方沒有貓眼還真是不方便。
她正默默抱怨着,宋卿遠的聲音就透過門板傳了進來:“是我。”
她撇了撇嘴,又順手拽了拽身上的衣裳,才打開反鎖的門。
只見宋卿遠單手端着餐盤,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依舊是那張冷冰冰的臉。惹得時雨不禁渾身一抖。
“怎麽,這裏面很冷嗎?”他沉聲問。
時雨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剛睡醒。”然後她就看見宋卿遠的眼神慢慢變得嫌棄。
......
辣椒炒幹子、魚香肉絲、麻婆豆腐還有一碗蘿蔔排骨湯,雖然很巧都是她愛吃的菜,但一大早就吃這個誰抵得住啊?!
她木愣愣地望着眼前一桌子的菜,半天下不去筷子:“宋院,我們療養院早餐就這麽豐盛的嘛?”
“怎麽,不喜歡?”坐在對面的宋卿遠已經往碗裏挖了一大勺豆腐。
“不不不,就是有點吃不下。”生怕惹這家夥不高興,她趕忙解釋,“我早上還是習慣吃豆漿油條之類的。”
“哦。”宋卿遠夾起一筷子魚香肉絲放進嘴裏細嚼慢咽,都沒擡頭看她一眼就輕飄飄地吐了兩個字,“沒有。”
靠!拳頭緊了。
時雨滿腔郁悶憋在心裏,惡狠狠地盯着對面埋頭吃飯的某人,卻只敢嚼着筷子在心裏詛咒他。
死變态,控制狂,沒人性的斯巴達!
一頓飯下來她也沒夾幾次菜,倒是宋卿遠的眉頭皺的能夾住筷子。
“有什麽話就直說,別憋着,小心把自己憋壞了又得延長住院時間了。”他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冷不丁地來了這一句,吓得正在詛咒他的時雨梗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人說話怎麽總是這麽一針見血,真觸黴頭!
她嘟着小嘴擡起頭,滿是怨恨地盯着宋卿遠。一雙貓眼猶如八爪魚那滿是吸盤的觸手,死死地黏在他身上。
宋卿遠只感覺被盯地渾身燥的厲害:“你幹嘛?”
時雨被他這一喝立馬別過眼去,又回到了怯生生的狀态:“不…不幹嘛。”
宋卿遠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随即放柔了語調:“你很怕我?”
她連忙擺手,頭也搖的像撥浪鼓:“沒有沒有。”
雖然她極力否認,但時刻不忘與他保持安全距離的身體不會說謊,宋卿遠眼中的光暗了暗,沒再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