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房中。
一個中年男子半跪着對着張一諾,低聲道:“公子,已經核實過了,對方确叫連蘇,早年被元德法師所救……”
聽完對方的回報,張一諾沉聲:“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就在不久前,他已經自行判斷知道連蘇不是子阡了,如今在聽到回禀自然心中更加踏實。
也是,人死了十幾年了,長得像的也不是沒有,他實在是多慮了。
既然連蘇已經确定不是子阡,那就好辦了。
他可以放心的與他在一起,心中那些被埋藏的情感秘密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接口了。
張一諾看着遠處,嘴角再度上揚,他的春天又要來了嗎?
第二天。
林府。
林語若與他父親的遺體被拉去火化燒成了灰,張一諾将二人的骨灰裝在一個小盒子裏,立了排位,林夫人經不住打擊徹底一病不起,張一諾假意去看了一眼,心中暗自高興,瞧她那個樣子怕是活不了多久的,無需自己再動手,她自己就要油盡燈枯了。
他命人将林夫人安置在偏方內,找了一個小丫鬟随意照看着,幾天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能熬多久就是多久吧。
出了房門,他一派神清氣爽。
今天,林府的一切花花草草假山頑石看起來都是那麽清奇美好。
以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府邸也是這麽美!
這一天張一諾換了一身新衣,內搭黑色刺金錦緞外罩紫色刺鶴華袍,腰間寬腰帶相束,大拇指間一枚祖母綠鑲金扳指,黑發用金色發冠豎起。
以後,他就是這諾大府邸的掌權人!
夜中。
連蘇起身,他睡不着,遁着琴聲一路尋去。
花園裏。
一道人影坐在那裏面前一架絕世好琴,細長的指尖撫出一陣陣令人醉心的樂符。
連蘇站住,看着那人影。
是張一諾。
其實他聽見琴音就知道是誰在彈的了,當年,他們二人在一起時,張一諾有一把破舊的木琴,音色雖不佳但是練手把玩還是可以的。
這首熟悉的曲子就是那時張一諾與自己相識後替自己作的,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韻律。
透過幢幢樹影,他看見那個男人寬大的背影,他在很用心的撫琴。即便他現在看不到張一諾的手指他也可以想象的到,這雙手在琴弦上撥動時的潇灑靈活。
連蘇心中一時軟了下來,他定定的看着張一諾的身影,忽然,咔嚓一聲,二人皆是一驚!
連蘇面前的樹枝忽然斷了一根,張一諾的琴聲也在此時止住。
他回頭,連蘇與他對視。
二人相視無言。
半晌。
張一諾起身像他走來,他穿了一件月灰色長衫外批一件蟹青錦袍,黑發散落垂在眼前,一身裝扮松垮悠閑別有一番情味。
連蘇看到後微微別開臉,他居然覺得今晚張一諾別有一番風情。
“小蘇。”張一諾開口。
連蘇微呆,他喊自己什麽?
張一諾看着他溫柔的笑了,聲音醉人:“小蘇,以後我這樣喊你好不好”
連蘇瞧着他臉上有些火辣燙人,夜色迷蒙,遮住他臉上的不适之感,半晌,他輕輕點點頭。
張一諾開心的笑了,他上去握住他的手:“來,我彈琴給你聽。”
曾經,子阡很是喜歡他彈奏這首曲子,這是張一諾專門為他譜的,子阡分外歡喜。
今晚。
子阡不在,但是有個與他相似的男子在,張一諾忽然感念,他想拉着面前之人在奏一遍。
“小蘇,你會彈嗎?”曾經,二人即興時,他們會共撫一琴,綿綿不語中相忘兩相喜。
連蘇怔了下,随後道:“不會,師傅只教我術法,撫琴這種雅興之事沒有學過。”
“我教你。”張一諾接口,他讓連蘇坐下他從後面環住他,拿着他的手指按在琴弦上一撥一彈美妙的音樂傾洩而出……
今夜月光皎潔,花香環繞,二人在夜風缭繞中一個教一個彈,靜靜地園中,曲子從一個斷音慢慢連成一串串悅耳的音符,優美的曲聲傳滿整個院子。
林府的一切慢慢都回歸正常了。
張一諾用了些手法将林府更名為張府,他如今掌管林家一切財權,這麽多年也培養了不少心腹,更名這件事就算林家親戚有微詞也奈何不了他什麽,最終還是如了他的意順利改了過來。
林老夫人在病榻上聽到這件事,擡起虛弱的雙手顫抖着身子對着門口指了指,嘴裏發出破碎的音節:“張……張……你……”話未說完便咽了氣。
這一次,張一諾連葬禮都沒怎麽擺,只是找人匆匆火化了屍體,給她安了排位讓她與林家父女團圓,然後就這件就算過去了。
連蘇目睹一切,他自然是樂的開心,原本他對林家人就充滿敵意,現在張一諾如此對他們正中他的下懷,他看着這林府變作的張府輕輕笑了一下,到頭來還是他與張一諾在一起。
那位林小姐也不過是人間一場過客,張一諾生命中的匆匆一瞥。
現在他們死了,那林家欠他的債算是徹底還清了,從此往後這諾大的府邸只有他跟張一諾兩個人,這樣的日子或許——也不錯。
他,是不是也該放下以往的一些偏見心結,既然張一諾心中還有着他,那他是不是可以在信他一次在給他一次機會也在給自己一個機會
連蘇看着虛無缥缈的空中,目光從游離狀态逐漸變為堅定,他決定了,對這個男人,他心中還是有絲牽念,他要在造一段緣。
中午。
張一諾找到他,笑着說:“鎮上開了一家新酒樓,菜做的很好,不如中午我們就去那裏品味一番”
連蘇正好從來時開始就沒有出過張府的大門,這麽多天,他也有些厭倦了。
他很爽快的答應了張一諾的請求。
二人換了衣服一同出了府門。
馬車很快便到了新開張的酒樓門口,那裏鞭炮聲不斷還有耍獅子的表演,人多熱鬧。
張一諾牽着連蘇的手小心翼翼的帶着他進去,到了一雅間內他将門關上,這裏的老板他認識,早就打了招呼預留了一間上好包房。
他打定主意,今天要跟連蘇坦誠相見。
天天只能與他彈琴說天并不是他的本意,這張臉他想了好些年,有些事當年留了遺憾,現在有機會重來一次,他要把握住,即便這只是一張相似的臉,他也要全然的得到才行。
包間很是精致素雅,裏面不大不小,二人再一起吃飯別有一番風味,張一諾用手将鹽水鴨子的皮去盡,又用小刀将肉一塊一塊的切下放在一個小盤子裏遞到連蘇面前,溫柔道:“他們家的鴨子很不錯,腌制的風味很獨特,你嘗嘗。”
連蘇接過,嘗了一口,笑看他:“嗯,很香。”
張一諾聽了也跟着笑:“喜歡你就多吃一點,我給你剝。”
連蘇心中歡喜,點點頭吃了起來。
張一諾溫了酒,二人一邊吃一邊小酌。
不一會連蘇腦袋有些昏昏漲漲,他看着酒杯對張一諾搖頭:“一諾,我喝不下了,腦袋疼。”
張一諾仔細端詳他,看着他細膩的皮膚,嬌豔的紅唇,心中一緊,他拍拍他的背哄道:“好,不喝就不喝。”
“我困了,想歇息一會。”連蘇臉上泛起潮紅,頭像桌上倒去。
張一諾靜靜看着他睡去,放下酒杯走過去,一只手伏在他肩上喊了幾聲:“小蘇……小蘇……”
對方沒有回應。
他一把将連蘇抱起,放到旁邊的貴妃榻上,他弓着身子細細看着身下人的眉眼,九分半相似的臉孔,當年,他與子阡情到最濃時有些事也沒有做過。
如今,上天又給他一次機會,他要通通彌補回來。
當連蘇再次醒來時,他只覺頭腦昏沉,全身像是灌滿了鉛一樣沉重,好像自己跟誰打了一架,雙腿動了一下,身上的不适之感更加濃重了些,擡頭看見身畔側卧的人,他又看看自己此時的樣子,已經知曉方才經歷了什麽。
面前的男人還在酣睡中,額前碎發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睡夢裏的張一諾看上去分外平靜,嘴角似乎還有隐隐的笑意。
連蘇側卧着身子,一只手撐在頭部呆呆看着他,想着自己不久前都經歷了什麽,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最後與張一諾是這個結局。
他帶着一腔憤恨歸來,但是當他得知這個男人從沒有忘記他時,他居然心軟了!
畢竟自己當年是掏心掏肺的真情付出,再恨,有些東西存在過就不會輕易抹殺掉。
過往的事情他不想在追究,如今,他只想跟自己心中喜愛的人長久生活下去,陪着張一諾走完他短暫的一生。
男人的睫毛動了一下。
連蘇心中一緊:他要醒了嗎?
他立刻躺好,閉上眼睛。
張一諾如果醒了,方才他們二人才剛剛……,他不知怎麽對着他的臉,現在先裝睡一會吧。
張一諾睜開眼睛,看着連蘇呼吸均勻,擡起一只手摸摸他的側臉,臉上笑的格外溫柔……
酒樓外。
九夜塵拉着白蘇看着門口表演的舞獅子,簡直要拍手叫絕,這獅子舞的也太好看了吧!
兩個獅子在争奪一只大毛球,竄上竄下的,威風的不得了。
“哎哎哎,你看你看,你說他們誰會贏”九夜塵一邊拍着白蘇的肩膀一邊啃着他鐘愛的糖葫蘆,今天這一根是白蘇主動付錢買的,他吃的是香啊 。
“不知道。”他搖着扇子,瞥了九夜塵一眼。
“猜猜嘛,啊”九夜塵一天揪着嘴,這男人越來越無趣了奧。
“左邊。”被他搖的有些無奈,白蘇只好挑一個下賭注。
“哈,那我猜右邊的,輸了待會進去吃飯誰就付錢。”九夜塵瞧着他,臉上笑意盈盈。
“你輸了的話,到時候不要暗示我你沒錢就行。”白蘇輕飄飄一句劃過來。
九夜塵一聽,天哪,這是什麽話啊?他是這樣的人嗎?他一魔君會在乎這點小錢
行吧,他現在今非昔比,身上是沒什麽錢。
但是,他應該不會輸吧?
九夜塵抓抓頭,笑的一臉蕩漾:“你到時看着辦就行。”萬一他輸了,那不就慘了
所以,話還是留點餘地,別到時候打了自己的臉。
白蘇看着他搖搖頭,唇邊也泛出笑意,他的錢袋子自從認識了九夜塵後就沒有滿過,他的魔君啊是個喜歡吃的主。
二人接着看表演。
最後一番下來,九夜塵無比慶幸自己剛才說話的技巧,他就說嘛,什麽話都不能說太滿,要留餘地。
二人像大門走進,到了門口,一個穿着華貴的男人懷裏抱着一個嬌媚柔弱的男子匆匆走出,與他們一進一出正好錯過,九夜塵眼尖的回頭看了一下,然後虛眯着眼睛看着對方擠過人群消失在一架馬車旁……
“剛才的男人——”九夜塵收回視線看了白蘇一眼。
“同感。”九夜塵話未說完,白蘇接過來淡淡道。
剛才的兩個男子他也注意到了,雖然他沒回頭,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那兩個人身上有種陰郁的味道,不似人間的陽剛之氣,像低暗潮濕的陰風刮過,這不是凡人的氣息。
“那咱們還吃飯嗎”九夜塵的意思很明顯了,要不要追過去看看究竟。
“吃飯吧。”白蘇朗聲道,他知道九夜塵對吃的興趣,那兩個人早一點看晚一點看沒什麽大關系,反正,他已經施了追蹤術,後面一樣可以找到他們。
“好。”九夜塵笑着看他一眼,拉着他往裏走了走。
張府。
張一諾抱着連蘇下了馬車徑直去了自己房內,連蘇身體尚未恢複,他不忍心讓他一個人走。
房內。
他滿是愛憐的将他放在床上:“好好歇着,我去讓廚房給你弄些吃的。”
連蘇眼中似乎有淚水要湧出,這個場景像極了十幾年前,他第一次生病時,張一諾将他抱在懷裏,溫言默默:“子阡,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沒事了。”
然後,他聽着他的話窩在他的懷中慢慢睡去,其實那的頭很疼,就是高燒崩出來的那種疼,但是張一諾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用那中溫柔如水的話語看着他,他就覺得一切都不是那麽難受了。
他回神滿是感激的看着他點頭:“好。”
張一諾退出房間。
剛才在酒樓裏,他跟連蘇坦誠相見後現在渾身一片舒爽,這麽多年了,他終于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活了,真是太好了。
他像廚房方向走去,今天張一諾忽然想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那時候,他跟子阡在小茅屋裏生活,子阡最喜歡他燒的紅燒鲫魚,他們住的地方有條小河,沒事的時候他會去釣幾條小魚上來,然後做一碗紅燒魚,子阡最喜歡他的手藝。
只不從遇見林語若開始,他就沒有做過了。
念及此,他決定今晚好好施展一番他久違的廚藝。
突然,他的笑容在嘴角凝固了,他的面前站着兩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位紅衣服男子邪魅的沖他笑笑,伸手跟他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