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林家父母跌跌撞撞的來到林府,這時林語若的屍體已經搬到了大廳。
他們一路撲過來,揭開白布看着今天錢才見過的女兒,抱住她的屍體就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整個房屋。
張一諾看着他們奔潰的樣子臉上一片哀泣。
他去到林父那裏時,已經做足了功課,他把林語若之前算計巧雲的事情滴說不漏的說給了林家二老聽了一遍,又把林語若去請法師的事情也給說了一遍,中間添油加料說了很多玄乎的事情,使兩位老人相信林語若之死就是鬼怪戾氣所致。
且他到了林家父母面前就是涕淚橫流,說話哽咽不斷,傷感難過的樣子俨然一個十足的失去心愛之人的心碎模樣,一時間,林家二位老人除了同他一起難過根本想不到要去質問他如何照顧的女兒.
三人一齊來到林府,路上張一諾更是眼淚不斷,差點就要難過的昏過去的樣子。
到了家後,他眼睛都紅腫不堪了,連蘇站在旁邊看着張一諾的戲碼,心中一片鄙夷,真會裝啊,之前他怎麽就沒有看出來張一諾是個演戲的料子。
前前後後他反差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這個男人,是他愛了很久都沒能釋懷的呢。
連蘇越想越覺得可笑,這個男人他當時是怎麽看上的還愛的那麽深?
他冷眼旁觀着這一切,這屋裏的生離死別他絲毫不感興趣,林語若欠他的他拿回來了,下面,他就要讓這個虛僞的男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後面,張一諾估計是演的太久不想繼續了,他爬到林父林母面前滿臉哀戚,說林語若的身體有妖邪入侵,要讓法師做法驅逐。
林家兩位老人聽了這才抽抽噎噎的放開林語若的屍體,整個屋子哀愁一片。
連蘇面色淡然平靜的走過去開始施法,其實,他只是個孤魂野鬼,執念未了前來尋仇,至于法事他肯定是不會做的,但是用些障眼法來迷惑幾個凡夫俗子他還是能做到的。
就這樣,他施了些術法把一場法事糊弄了過去。
林家父母哭也哭累了,看着女兒的屍體更加傷心,林母後面只撐不住直接暈了過去,張一諾趕緊讓人将林母服下去,又規勸林父也去休息,說明日的喪禮還需二人出場。
最後林父也下去了。
張一諾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面上閃過莫名神色,連蘇看在眼裏,沒有任何言語。
是夜。
林父暴斃。
翌日。
林母得知消息後經不住雙重打擊整個人直接癱了,卧在床上再也起不來。
原本今日定的林語若葬禮硬生生變成了父女二人合葬之禮。
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
消息第一時間就飛遍了赤油村大街小巷。
某處茶樓一腳。
九夜塵一身淡紫錦袍一派悠閑的坐在那裏,白蘇與他對面,二人擺一壺小酒,吃兩碗小菜,順便在聽聽周圍人繪聲繪色的離奇故事。
“你們知道嗎,首富林家父女先後都暴斃而亡啦,真是太可怕了,聽說他們做了不幹淨的事,冤魂來找他們索命啦。”
“不至于吧,林老爺子也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啊,這麽些年他的商鋪都挺規矩啊”有人插嘴附和。
“這個誰曉得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聽說是她的女兒先死的,聽他們府裏人講啊,他女兒生前老是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在眼前晃悠,結果沒人信,都當她病了,誰知道是真的啊~哎呦真吓死我了……”
“什麽奇怪的東西”立馬有人圍着那個先開口的人打探,他的話勾起了大家的興趣。
“哎呀我哪知道,我也是聽說,聽說林家小姐生前老是看到鬼怪一類的怪象,這不沒多久就死了……唉,我跟你們講啊……聽府裏的人出來說,林府之前死過人的……哎喲老可怕了……”
“而且林小姐死法古怪的很,在洗澡木桶裏不聲不響的死了,整個府裏沒有一點聲響,你們看啊,那洗澡桶平平常常哪能死人啊……而且是沒有一點痕跡的死啊……”
“他們都說是鬧鬼了……跟之前府裏死的人有關奧……”
九夜塵聽了半天擡頭看看白蘇,挑高眉毛,咂了一口水:“你說咱們到底有多衰啊,走哪裏都有事故發生”
他與白蘇一路走來,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要有怪事發生,難道他們兩人是怪人
“這樣不是挺有意思麽?”白蘇不緊不慢的開口,人間多癡怨,要是天天無事發生那這些凡人都可以得道成仙了。
九夜塵笑的眉眼彎彎,是挺有意思的,如果哪個地方都很太平,他跟白蘇二人也覺得無聊。
林府。
表面上已經亂成一鍋粥,但是真正的掌權人心中是一片清明,不愛的女人死了,手握銀子的老丈人也被他精妙的安排給送去黃泉路了剩下半死不活的老婦人能耐他何
張一諾看着仆人忙裏忙外的倒置白布喪花,心中隐隐激動,他失去過一些東西,可是那又如何呢?他現在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身份,地位,財富,以及別人的尊崇與仰望。
沒有愛情不可怕,可是如果沒有以上那些,那他活着一輩子該有多憋屈多難過。
他靜靜的看着管家仆人忙裏忙外的布置喪事,心中是怎麽也傷感不起來,從今天開始,林家,才是真正的屬于他。
昨夜,林父傷心難耐,他親自端了一碗茶水給他,勸他不要太傷心保重身體要緊……就這樣,他的老丈人就一命歸西了,他又仿照林父的筆跡寫了一份遺書……沒有人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手筆,他忍辱負重這麽些年終于徹底的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
半晌,他輕吐一口氣,這個家從現在開始才是他的啊,不枉他做了這麽多。
其實林語若再愛他,他的心中始終有一點不能釋懷,那就是他是倒插門過來的,對于他這樣自尊心極高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侮辱加恥辱。
在林家這些年他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林語若想盡一切辦法挽住她的心,又小心的桃讨好着兩個老的,他活着這麽久每天都是身心俱疲,不過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他的付出終于有了回報,老天開了眼,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光明正大的擁有一切。
張一諾嘴角緩緩扯出一絲笑,那是最後勝利者的笑。
他的身後不遠處,連蘇靜靜地看着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林家親戚趕過來詢問緣由都被他輕巧的搪塞了,而且他拿出僞造好的遺書軟硬兼施最後大家也沒有什麽可以反駁的,就這樣喪事在一天中吹吹打打的辦了過去。
入夜。
棺材安放處。
張一諾立在那裏,一天一夜,兩個人的身亡結束了他往後一生的桎梏,他拿起黃紙一張張的點燃投進火盆裏,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在不愛,人死了,也是要給她燒燒的。
“張公子對夫人真是情真意切,令人感動。”身後一道溫和的聲音想起,他驚的回頭。
是連蘇。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一身青衣,五官美的脫俗出塵。
不知怎的,張一諾在看着這張臉時忽然沒有了之前的恐懼,他細細端詳這張熟悉的容顏,心中久違的情感一下被勾了出來。
如今,再也沒有人可以約束他了,也沒有誰能令他有所顧忌了,他也不用在隐瞞心中所思所想了。
昏暗的燈光下,連蘇那張俊俏的面龐,讓他心中為之一動。
連帶着說話聲音也軟了不少:“你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是現在的自己。”
這倒是真的,連蘇心中冷笑,林語若确實算得上是張一諾的引路人,沒有她,他現在哪能光環環繞,衆人追捧
“真是遺憾,如此伉俪卻要人間分離,都是連蘇不好,沒能及時阻止。”他說的情真意切甚是惋惜。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幾天我對這句話很是有體會,我與她的緣分大抵只有這麽遠,但我還是會想着她并且過好往後的每一天。”張一諾看着連蘇的眼睛,眼中是對往後的堅定。
連蘇與他對望,過好往後的每一天
也是,現在沒有誰可以成為他的威脅,他想過不好恐怕也難吧。
沒想到自己殺了林語若到間接的助他成了一切。
“法師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造詣,不知是哪裏人許”張一諾在度開口。
連蘇心下一驚,這是在試探自己
不過,他既然來了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那些背的滾瓜爛熟的詞信口就拿來:“我無父無母自幼是師傅在村口撿到了我,與我有緣,便将我帶回好生撫養悉心照料,待我大寫便将一些仙門術法傳授與我,我這才有機會入此門徑。”
他說的極其自然,尤其是提點師傅二字時眼裏全是感念與敬重。
他沒有撒謊。
這是張一諾看着他的面部表情得出的答案。
他不是子阡。
張一諾心中松了一口氣,複又覺得高興。
覺得老天一定是在眷顧他,又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在有生之年可以在次遇見一個跟子阡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一次,他是不是可以好好把握,圓了自己心中那份遺憾
“你真幸運可以遇見師傅,而我……就不同了……”他說着看了看連蘇又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複又笑了像是想到了什麽:“不,或許我也是幸運的,在那麽幾年裏,我也遇到過一個人。”他靜靜地說着。
連蘇看着他心中一緊。
“他長得同你一樣好看,關鍵是,他對我——特別好。”張一諾似乎陷進往事裏
“那幾年我們雖然貧窮,但是我與他再一起很快樂,是真的很快樂的那種,你知道嗎,有那麽一個人真的可以讓另外一個人放下全身心的去與他暢享世間的一切。”
“那個人呢?”連蘇忽然插一句。
張一諾頓住話語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擡頭看夜空,低沉着音調:“他死了。”
“怎麽死的”連蘇覺得呼吸有些急促,全身都在控制身體的發抖。
張一諾沒有看他,他已經陷入往事,喃喃道:“因為意外。”
“你知道嗎,世間有幸運的事也有意外的事,遇見他,是我的幸運;他死了,是我的意外。”
“因為意外,我站在了這裏,也因為意外,我将永遠在思念中想着他。”
張一諾看着黑乎乎的天空,今夜無星辰也無風,一切都那麽靜悄悄,讓人的思緒一下就飄搖到久遠之前。
子阡與他的歡鬧畫面闖入他的腦海,他在屋內畫畫,自取在旁邊的廚房做飯,他畫好了,子阡的飯也做好了,他端着熱氣騰騰的米飯到桌邊溫柔的喊他過來吃飯,而他與他對視一笑收了畫卷,走過去,二人圍着一張破木桌子,兩份素菜吃的無比香甜。
可惜,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不可控的因素,他天生就注定不能平凡的待在那個山溝,世間一切就開始颠倒流轉了。
連蘇看着他,眼中湧起霧氣,他花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心底湧出的酸楚情緒,張一諾說的那個人就是他。
雖然,他沒有直白的把名字說出來,但是,他複述的一切連蘇已經知道,那是他們曾經相處的時光。
他愛自己
連蘇心底忽然有一刻動搖,他真的愛自己嗎?
他現在的樣子他的表情,張一諾以前也是在這樣的夜中思念自己的嗎?
連蘇有些不确定了。
“你很愛他”像是問他,又像是再問自己。
張一諾終于回過眼:“愛。那幾年我想我将記一輩子。”
連蘇心底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他說他愛自己
他們再一起的那幾年他會記一輩子
連蘇只看他,不在說話。
張一諾忽然從袖口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他。
連蘇呆了。
這是一塊木質雕刻的玉佩,那是當年他替張一諾刻的,因為他們他手頭沒有多少銀子,張一諾又是個文人,文人腰間佩玉,他也想給張一諾弄塊玉戴戴,可是條件不允許,他會雕刻。
某一天。
他去林間恰巧看見一顆大楠木,他便鋸下來,截了其中一塊,挖出一個圓形的造型裏面刻了一條龍與鳳交纏再一起,背面他可是張一諾的名字,又用紅色的流蘇墜在底下,頂端打個結。
除了質地不同,它的形狀樣子跟玉佩好無差別。
他記得他将這塊木質玉佩送給張一諾時,他拿過來看了好久,抱着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連蘇那時就想,這輩子,他一定會跟眼前這個男人甘苦與共,不離不棄。
後來,連蘇确實做到了,但是張一諾卻……
連蘇看着手中的東西,收回思緒,穩住聲線:“這是什麽”
“這是他曾經送我的,不知為何,我卻覺得它與你有緣,贈與你紀念,畢竟也算相識一場。”
“這怎麽好,這是你心愛之人的東西,我怎麽好奪人所愛”連蘇後退一步,婉言拒絕。
“說實話,我雖然想他,可是每次看到它我都會分外難過,它在我這裏我只越發想念他,每次想到都止不住的難受,難道——”他話鋒一轉“法師你想看着我一介布衣整日在憂傷難過中度過嗎?”
張一諾聲音懇切真誠,連蘇忽然心中動容,他伸手接過那枚自己親手雕刻過的木質玉佩,上面的流蘇在歲月的侵蝕中已經變了顏色。
“多謝公子相贈。”連蘇對他微微一笑。
張一諾見他接了下去,心中暗暗松了口氣,他溫言笑道:“贈予有緣之人,無需言謝,法師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忙。”
連蘇看着木質流蘇玉佩微笑不在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