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清陽郡行
清陽郡行
整個馬車被重新修整了一番，外表看起來沒什麽變化，裏頭卻是鋪了厚厚的一層褥子，整整齊齊的幾個軟枕靠在車壁上，車身從上到下似乎都怕他撞到，皆縫制了一層綿軟的填充了棉花的錦緞包裹，還有各種吃食隐藏在馬車的暗格裏。
江景藍冷峻的神色裏隐隐有些動容，看着這車內的布置，心裏頭的那道冰牆似乎在被宋瑤一點一點地融化下來。
春凝與江言竊竊私語了幾句，江言轉身便又折回南苑去帶了些東西上路，兩人似乎已經知曉今日出門便不準備歸來似的帶了些換洗的衣物，被蒙在鼓裏的只有江景藍一人。
“小姐，我們好了。”春凝率先回應道，手裏頭拿着一件包袱，宋瑤走近輕聲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小姐放心，定然會讓主子滿意的。”她悄悄回答，眼睛瞄了一眼已經坐在車內的江景藍一眼，宋瑤會心一笑，也就不再問什麽，四個人才到齊坐上馬車朝着清陽郡出發。
淮州城若說就近的窮地方，也就只有與城門一牆之隔的清陽郡。
清陽郡多田地，但并不富裕，多數都是往州府裏起早貪黑的兜售自己田地裏的瓜果蔬菜，但凡城裏的酒樓店鋪需要的食材大多都是來自于此。
宋瑤看着江景藍有些困倦地閉了閉眼，便輕聲道，“要不要睡一會？”
她抿着嘴角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頭，重複道，“要嗎？”
江景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哪家的妻主如宋瑤這般在他面前當他是三歲孩童似的，當真以為她的肩膀是金銀財寶，還是珍馐玉器，哪有那麽大的誘惑力？
他盯着那處肩頭，嘴上沒說什麽，身體卻很實誠地朝着宋瑤的肩頭靠了上去，一只手緩緩挽上了宋瑤的胳膊借以支撐，江景藍聞到宋瑤身上淡淡的碧羅香的味道心中一暖，宋瑤心細如發，應是知道了他無碧羅香在很難安睡才這般晾曬的衣衫上都用那香有意熏過。
她有心護佑于他，他豈能不予回應。
江景藍靜靜地靠着閉上眼睛，卻是輕輕握住宋瑤的手低聲道，“今夜也允你睡在屋裏……”
宋瑤一愣随即笑了起來看着身旁的江景藍靠着她，興許是身子的緣故近段時間他極易犯困這般靠着便入睡了，宋瑤也不敢亂動，一只手攬着他，一面撩起車窗外的簾子看了看。
路兩旁的田地裏都種了些當季的農作物，再往前走一些到了郡縣處便可在那裏住上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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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走得慢，行駛了好一會，離着清陽郡也不遠了，外頭漸漸有嘈雜的吵嚷聲傳來，宋瑤将江景藍圈在懷裏，對着坐在車前的春凝與江言詢問，“怎麽停下了？”
江言遠遠望了望隔着簾子回道，“有幾人似乎在前方争執起來了。”
江景藍聽見聲音也醒了過來，臉頰上帶着些緋紅，雙眼半阖神情慵懶似乎這一路上還未睡夠，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樣，宋瑤松開他，“你留在車裏，我下去看看。”
江景藍輕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往外走，音色如人清冷入骨卻是帶着幾分關心道，“小心點。”
“嗯。”宋瑤随即跳下了馬車，前方的路本就不好走，這官道只有這一條，遠遠地便看見幾個年輕力壯的女子圍着一個瘦弱的年紀有些大了的男子在指責什麽。
宋瑤瞥見這落在地面的一籮筐的菜，原本新鮮的菜沾了泥土破破爛爛地滾落在地面，這樣子便不能再拿到城裏頭去賣了。
今日又剛好是街市的日子，耽誤了時辰一整日的收入便沒有了。
“蘇伯，你看看這怎麽算，你走路不會長眼睛啊？你的牛車撞翻了我這一籮筐的菜，你拿什麽賠我？”女子大聲訓斥絲毫不顧忌越來越多的圍觀的人。
“我……我方才并非有意的，何況我的菜也都摔爛了些，你看能否先賒着？”被訓斥的男子似乎是不知道怎麽為自己辯解，女子見他态度溫軟，又冷嘲熱諷道，“蘇伯，誰都知道你是仲家的人，怎麽着如今落魄了仲家的都不曾給過你銀子？這菜啊也不貴，你給個十幾兩不就完事了。”
宋瑤聽到那句話突然間擡起眼睛看向那被喚蘇伯的男人一眼，仲家衰落後仲府的人便不知去向，難道是流落到了這清陽郡裏，這蘇伯莫非是仲家人？
“春凝……”宋瑤喚了一聲，“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宋瑤附在春凝耳邊說了幾句，春凝便往蘇伯那跑過去了。
“蘇伯……您怎麽在這裏啊？”
兩個人正吵着，春凝橫插進來拉開了蘇凜站在兩人中間又看看眼前的女子，“呦，蘇伯這是怎麽了？”
“你是誰啊？來得正好，這人把我要運到城裏的菜都給撞翻了，你看都摔成了這樣子，我還怎麽賣出去呢？”
“哦，是這樣啊？”春凝拉長了聲音，蘇凜急忙辯解道，“方才是兩輛板車擦到了，也不知怎麽地就撞翻了林家的菜筐……”
“你看蘇伯都這般說了，既然要賠，也得正兒八經地賠。”
春凝掏出一錠銀子，态度強勢道，“拿走這二兩銀子，你這兒要是再不滿意，咱們府衙就在城裏，我這也不介意您去府衙一趟評評理。”
女子看了春凝，似乎也注意到了不遠處停着的那輛華貴的馬車，想到車內人興許不是普通人便退讓了一步，“拿着就拿着，蘇伯，今日算是便宜你了，我這一筐菜便不計較了。”
她快速地拿走春凝手裏的銀兩，瞅了瞅這地上的菜撿起來離去，事态平息後被為難的蘇凜才轉身對着春凝道謝，“多謝姑娘了。這銀子，姑娘留下住處，我過幾日湊夠了再慢慢還給你。”
“不必了，這是我家小姐吩咐的，只是今日這菜都這般了，怕也是賣不出了，這銀兩便托您幫一個忙，清陽郡我們也不熟悉，看是否給我們帶下路”
“這樣不妥，我帶你們去便是了，只是銀子還是要還的。”蘇伯推卻道，“馬車裏怕是有貴人吧，我在前面帶路就好。”
春凝點了點頭，“那便如此吧！”
她朝着江言招了招手，便坐上蘇伯的牛車朝着客棧一路慢悠悠地過去，宋家的馬車在後面慢慢跟着，宋瑤看着春凝與蘇伯交談着，想着這樣興許能知道一些仲家的事情。
車內江景藍往宋瑤的懷裏靠了靠，“剛才是發生什麽了？”
“尋了一個給宋府送菜的菜農，你再睡會，一會便到了。”她撫了撫他的發，将一旁滑落的毯子覆在他的身上小聲說道。
“蘇伯，原來是仲家人嗎？”春凝好奇地開口問着，手上拿着趕車用的鞭子，一側的人聽到仲家也是愣了一下，良久才算是點頭默認了下來。
“我們府上正缺個送菜的，蘇伯您這若是有空，不妨給宋府送些食材，每次送來，銀錢便給你結算掉，可好？”
“這……”
蘇凜本想拒絕，可想到馬上就要年關了，這家裏确實連銀子都不曾有，米缸也早已見了底，“是哪個宋府？”
“淮州城還有那個宋府！”春凝笑道，頗有些自豪。
蘇凜當即一想便猜到了身後的馬車裏是淮州首富宋家的人，仲家衰敗後的一些商鋪最後都是被宋家收入旗下重新經營，如今還安然地開着。
他嘆了口氣，“若是小姐願意，蘇某自然願意應下這份差事。”
“那好，一會我便與小姐說。”
遠處群山圍繞，搖搖晃晃了一路終于看到了一片聚集的房屋，蘇凜望着木柱上高懸着清陽客棧的幌子，“到了，前方就是。”
春凝也就不再多話，想着接下來還是由宋瑤親自來問才好，兩人牽着車馬到客棧旁邊停下，整個清陽郡也就這一家客棧剛好開在了入口處，算是這清陽郡的招牌。
今日又恰好逢着農神節，夜晚便會有一場聚會載歌載舞地在這郡縣裏的街道上進行，宋瑤這才刻意帶了江景藍來這處散散心。
“我便先回去了，今日的事，多謝了！”蘇凜看了馬車一眼告別道，春凝方想攔住，但清陽郡也就這般大，要去尋他也極其容易的。
“蘇伯先回，一會我再随小姐去拜訪。”她送別蘇凜看着他點點頭徑自趕着牛車往西去了。
馬車停穩後，江景藍才恍恍惚惚地睡醒過來，宋瑤抱了他一路，路上雖然耽擱了一會，但路途颠簸他都沒怎麽注意，幾乎是一路睡着到了這地方。江言将簾子掀起來，江景藍才看向外頭有些明晃晃的陽光用手微微擋着眯了眯眼，清陽郡的滿目綠野便入了這眼眸之中，身側傳來宋瑤的笑聲，“夫郎睡夠了，該下車了。”
宋瑤将他扶起，江景藍屈坐在側，宋瑤清亮的雙眼裏印着他略帶迷茫的臉，他被她看了好一會才別開臉道，“你先下去。”
“好。”
幾乎是百依百順地，宋瑤先一步跳下了馬車，身後那人才慢慢走出，這一眼望去山野漫漫，背靠的幾重山巒遼闊，整個人似乎沐浴在這秀麗山景裏，一時不曾反應過來。
“景藍……”
宋瑤牽住他的手，馬車旁擺好了車凳，那人被她扶着下來，這時候正是豔陽高照，在客棧來往的人今日也特別多，似乎都是來湊這場熱鬧，也有不少妻主帶着夫郎出來的，但哪家的夫郎都抵不過江景藍出現的剎那。
江景藍的面相本就非凡，今日這般安靜，又未施粉黛，依舊是讓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淮州城裏的男子沒有哪一個能渾然生出這般風韻，分明容貌絕豔可又帶着些溫婉順從，只是偏偏已是她人的夫郎了。
衆人看着不免羨慕起了那人身側的宋瑤，但看着其妻主的樣貌也是峨眉婉轉別有一番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