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劍]生命大和諧

第25章 廿十五

廿十五

如此行了十來日，元鶴臂上的傷勢已經大好。

這天他們已到華寧，距離昆明只有三百多裏。淩未風指着遠方道：“今天傍晚就能到達昆明了。”

元鶴擡頭看着他笑說：“反正對我來說，到哪裏都一樣。”

她漫無目的，這些日子也只是跟着淩未風行走，倒忘了自己本該做些什麽。淩未風也想到了這點，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元鶴沒話找話的胡侃，兩人不知不覺來到一處幽谷。幽谷中霧氣彌漫，天黑如墨，眼前的道路也看不清楚了。

淩未風皺眉道：“這是烏蒙山的濃霧，随着濃霧而來的是瘴氣，你小心些。”

元鶴一把捂住鼻子，連忙點頭跟在他身後。

淩未風遲疑了一下，伸手拉住元鶴的翅膀，摸索前行，又過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前面是一個大湖，風景端的秀麗。

淩未風松了口氣，道：“這是撫仙湖，瘴氣較薄，我們不如在這裏稍稍停留。”

元鶴點點頭道：“一切聽你的。”

兩人正想歇下，忽覺有一陣陣香氣。

元鶴使勁嗅了嗅，發現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淩未風見多識廣，知道這是彜族山民燒起雲南特産的香茅來避瘴，他道：“看來這裏有個山村，我們過去瞧瞧。”

淩未風和元鶴走了不遠，不久發現一堆野火，有許多頭上纏着包中的男女圍火坐着。淩未風趕上前去，和村民們打手勢表達來意。

彜民民風純樸，立時明白，立刻有人讓出位置請他坐下。

淩未風坐下朝元鶴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

元鶴覺得這倒像篝火晚會似的，笑嘻嘻的跑過去。她經過之時，忽然瞟到人群中摻雜兩個漢人，正奇怪間，淩未風忽然将她拉到暗處，用手掩着刀痕，低下頭來裝作烤火。

“怎麽了？”元鶴湊到他耳邊悄聲詢問。

淩未風壓低聲音道：“待會兒若是打起來了，你只管飛到高處別被誤傷。”

元鶴心下一凝，重重點頭道：“我絕不會再拖累你。”

便在這時，湖畔又有一個人快步跑來，書生打扮樣貌清秀，淩未風看他步履矯健，便知是個武林高手。過了會兒，幽谷裏又沖出幾個黃衣大漢，這些人很是強橫，他們也不先和彜人招呼，就擠了進來，恰好坐在兩個漢人的旁邊。

黃衣人突然一聲冷笑，對先前兩個漢人之一說：“金崖，你不認得我，我可還認得你，聽說你在平南王尚之信處很是得意，這位朋友，想來也是王府中的得力人手了。”

那個喚作金崖的看了他半晌，忽然說道：“前輩可是邱東洛先生，十年前似在歷城見過，前輩在那裏得意？”

元鶴一聽“邱東洛”這三字忍不住看向淩未風，只見淩未風神色一如既往，好像沒有聽見。

“那個人是邱東洛？傷你的邱東洛？”

淩未風淡淡的嗯了一聲，依舊伸手烤火。

元鶴不知怎的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忙道：“要宰了他還是逃跑？”她想着淩未風當年被那人打傷，生怕再來一次。

淩未風搖頭微微笑說：“當年我尚未學藝，吃了他的虧，眼下卻不得讓他再來一次了。小鶴，你別擔心，且看看再說。”

元鶴見他氣定神閑，懸着的心也就放了下來，默默退到一邊不再開口。

邱東治掃了一眼元鶴的方向，只覺得淩未風眼熟，但也未做細想。他看金崖口口聲聲以晚輩自居，面色稍稍好轉，但仍是迫近一步，大聲問道：“你從尚之信處來，帶什麽東西去見吳三桂，給我看看？”

金崖面色大變，說：“這個恕晚輩不能從命！”

邱東洛陰側恻冷笑着對同來的三個人說道：“搜他！”那三個黃衣人齊齊撲去，金崖雙掌疾發，他的同伴方想出手相助，已給邱東洛一顆碎石，打中穴道，登時軟癱地上。

這幾個人一陣大鬧，彜民們紛紛走避。淩未風朝元鶴斂容道：“快走！”

“你小心！”元鶴點了點頭，展翅飛到最高的一棵樹上，居高臨下的俯視情形。

再看之下，邱東洛卻已經和淩未風戰在一起，邱東洛哈哈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你小子今兒倒主動送上門來了。”

淩未風冷笑一聲：“幸會，幸會，十六年前，領你兩刀，幸好未被刺死！”

原來邱東洛遠到滇中，為的就是追蹤淩未風。

和邱東洛同來的三個黃衣大漢，都是大內的一等衛士。楚昭南雲崗戰敗之後，回去一報，康熙皇帝也聳然動容，心念有淩未風這樣的高手留在世上，終是大患，因此立命邱東洛帶領一個助手，親自出馬，搜查淩未風下落。另派兩個衛士，趕赴昆明。邱東洛帶領助手，到了雲崗，在斷崖岖壁之上，看見劉郁芳給淩未風留的字，知道淩未風帶着一個徒弟前往雲南。

兩人戰了片刻，邱東洛看出只有淩未風只身一人，底氣更足，不由笑道：“你那個徒弟呢？師父有難都不出來幫忙麽？”

淩未風一劍揮開他，說：“就憑你們用不着我徒弟出手了。”他十多招一過，已看清楚了邱東洛的路道，劍招倏變，展開了“綿裏藏針”的精奇招數，身形飄忽如風，劍法虛實并用，劍到身到，每一招都暗藏幾個變化，絕不把招數使老。邱東洛的風雷刀劍變化已極為繁複，而淩未風的劍法，更是鬼神莫測。

邱東洛身邊的三個衛士見他吃虧，也不顧江湖道義，加入戰局。淩未風雖然吃力，但以一敵四也穩占上風。

元鶴呆在上面已然看不清幾人身形，只聽到他們說話。她雖想着幫忙但奈何只是一只鳥不是戰鬥機，除了老老實實坐着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元鶴正在焦躁中，突然聽得嗡嗡嗡的聲音，扭頭一看，樹枝上正挂了一個冬瓜大的馬蜂窩。

這時濃霧漸消，天色複亮，成群飛鳥，給這一場惡鬥，吓得振翅高飛。便在此時，驀地裏傳出一個聲音喊道：“以多欺少不是君子所為，你們三個且和我過過！”說罷從樹林裏竄出一個人來，正是先前看見的清秀書生。

邱東洛朝三個衛士道：“去料理了。”

淩未風這邊驟然離開三人，形勢好轉，更無憂挂，将游龍劍倏地展開，柔如柳絮堅若洪濤。邱東洛的風雷刀劍在攻擊時給淩未風輕輕化去，在防守時又給淩未風直壓過來，他心下暗叫不好，還未來得及撤劍逃走，淩未風已一劍撩去，将邱東洛左邊的耳朵割下來，喝道：“這是第一刀的還本付息！”

他話音剛落就聽另外一邊響起一片慘叫，循聲望去只見那三個衛士和清秀書生早已棄劍，蹦跳揮袖，似乎在驅趕什麽。

邱東洛趁機捂着耳朵逃走。

窮寇莫追，淩未風便趕至書生面前，才看見幾人身邊全是馬蜂，一個蜂窩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忙脫下外袍護住書生，随即從一個衛士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上面寫着“安西将軍李”。淩未風來不及看，拉着書生離開。

臨走朝樹上大聲道：“小鶴，走了。”

兩人一鶴來到樹林另外一邊，那書生才吐出一口氣。他将袍子還給淩未風，一眼看見元鶴，指着她道：“就是這只鶴！我和那三人打的正酣，她卻不知從哪弄來一個蜂窩，真真是要人命也。”

元鶴很是抱歉，她就是因為知道馬蜂不認人，才……才将蜂窩轉投給他的。

淩未風取出一粒碧靈丹給他，笑着說：“多謝兄臺出手，這顆丹藥能減輕蜂蟄的疼痛。”

書生遲疑了下，随即一仰脖子吞了。

他服下碧靈丹神色立馬好轉，對淩未風抱拳道：“多謝淩大俠。”

淩未風見他一口道破自己來歷，吃了一驚。他看了看元鶴，轉問書生名字，那書生笑道：“遠遠似有軍馬走動，待見了他們，咱倆再細談如何？”

淩未風是老江湖了，見他說話豪爽便不再問，正說話間，幽谷已沖出一彪騎兵，為首的執着一杆大旗，寫着“平西王府”幾個大字。

先前那金崖不知躲在哪裏，這會兒見了這隊騎兵，立馬從草叢裏跳出來。忙招呼與他同來的人，搶着迎上，大聲叫道：“平南王使者拜見平西王！”

馬上的軍官望了一望，微微點了點頭，随便吩咐兩員裨将去接金崖。那軍官忽然看見淩未風何書生，猛然間下馬，向着那書生深深一禮，恭恭敬敬道：“平西王知道你将今日到來，特命卑将三百裏外恭迎！”

元鶴被這架勢吓了一跳，忙躲在淩未風身後。

那書生摸了摸腫了的臉，自我嘲笑道：“我都成這幅樣子了，你還能認出來，當真厲害。不用多禮。對了，麻煩你們再借一騎，這位淩大俠是我的朋友。”

他和馬上的軍官說話，眼睛卻一直望着淩未風，眼光中顯露出期待和信任。

淩未風也沒什麽所懼怕的，說了個好字，便翻身上馬。随即朝元鶴一笑，拍了拍身後的馬鞍。元鶴心領神會，飛到上面站好，收攏翅膀。

那書生見了不由笑說：“淩大俠，你這鳥兒倒是很通人性。”

元鶴第一次聽到有人誇獎，不由昂首挺胸，那書生卻接着說：“可還是傻了點，不然也不會丢下馬蜂窩蟄的我滿頭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