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廿十四
廿十四
元鶴伏在佛像背後,遠遠看着斜對面的洞窟。
洞窟裏不過片刻,便出來叮叮當當刀劍相擊的聲音。她心下雖然擔憂,幾次忍不住想要飛過去看看,但想着初下天山那次也是遇上楚昭南,正因為自己無能而拖累淩未風。這般一想,元鶴便按耐住性子,免得自己惹麻煩。
淩未風趕到洞窟,韓志邦已經和楚昭南交上了手。
從劉郁芳口中得知,那軍官果真是平西王吳三桂的人,名叫張天蒙。吳三桂入緬,将緬甸龍樹禪師留下的“舍利子”劫了回來。
佛教的聖物,第一是釋迦牟尼留下的佛牙,第二便是龍樹禪師留下的“舍利子”。吳三桂為了要聯絡□□,因此叫張天蒙護送“舍利子”到西藏,那四個喇嘛乃是入滇迎接聖物的人。
而楚昭南知道這事,和康熙一說,康熙立刻派兩個武功超卓的衛士和他一同去攔劫。
淩未風怪道:“楚昭南是平西王府三大高手之首,現下怎會聽命于皇帝?”
劉郁芳冷哼一聲,說:“你方才是沒看見,楚昭南已棄吳三桂,成了康熙的狗!”
楚昭南一掌将韓志邦打倒,聽到這話一笑:“棄暗投明才是正道。”
韓志邦吐出一口血,想要爬起來再戰,卻被劉郁芳扶住:“韓大哥,你沒事吧?”韓志邦心頭一軟,握住她手道:“你關心我我就沒事了!”
劉郁芳臉色一紅,嗔他一眼:“快起來。”
楚昭南正準備再給韓志邦一劍,卻被嗖嗖打來的三顆暗器攔下。他定睛一看那暗器,氣的拔出游龍劍,對淩未風喝道:“你是晦明禪師的什麽人,三番兩次和我作對,當我真的怕你?”
這時淩未風才冷冷地對楚昭南笑道:“論師門淵源,你還是我的師兄;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早些做抉擇罷!”
淩未風自江南遠奔漠外,在大山之巅,跟随晦明禪師習技十年,其事甚秘,莫說武林中無人知曉,就是曾在晦明禪師門下習技的楚昭南也不知道。
楚昭南只道大師兄楊雲骢死後,自己可以獨霸天下,不料那日在五臺山谷,忽然鑽出了一個淩未風,使出了天山掌法中的絕招,自己驟吃一驚,竟然挨了一掌。如今聽他公然表白身份,叫自己作師兄,心中一慌,但随即又想:縱使他就是晦明禪師的關門徒弟,但他不過三十歲左右,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幾十年功力,何必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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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為敵人,當然不欲多談。楚昭南當即拔劍上前,與淩未風纏鬥在一塊兒。游龍劍乃是慧明禪師所鑄,天下無雙鋒利無比,劍氣大有橫掃千鈞的勢頭。兩人武功不相上下,輕功超卓,片刻之間已越過通道,出了石窟,打到了懸崖邊沿,只聽得水聲轟鳴,兩人身旁,一條瀑布沖瀉而下,而下面就是深不可測的桑幹河。
張天蒙本是為平西王護送舍利子,但見二人纏鬥在一塊便想着坐收漁翁之利。張天蒙紛躍如飛,登上一個突出來的小山峰,正好在楚昭南和淩未風的頭頂,他居高臨下,将山石用力推下,砰砰巨響,沙石紛飛,幾塊大如磨盤巨石滾滾而下。
楚昭南和淩未風在纏鬥中都無法躲避,雙雙向前,滾地葫蘆般地向桑幹河面直跌下去。淩未風對此人當真憤恨,左手飛快抓住藤蔓,将手中長劍朝小山峰脫手擲去,只聽得張天蒙慘叫一聲,給淩未風長劍刺個正着。
元鶴本來都快等的打瞌睡了,這時陡然聽到凄厲慘叫,立馬清醒。
她站起來一看,只見對面崖壁上綴着兩人,一人是楚昭南,一人是淩未風。而懸崖上的劉郁芳韓志邦也正在和人纏鬥,無法分心。元鶴吓了一大跳,再也坐不住,雙翅一展就飛過去。
淩未風雙足纏着藤蔓,用力一翻身子倒挂,伸手一把抓着他下面的楚昭南,像捉小雞一樣,将他提出水面,楚昭南雖有寶劍在手,但剛才給百丈瀑布沖擊而下,早已乏力,更兼半截身子浸在水中,更是無從抵擋,淩未風劈手就奪了他的寶劍,單手鎖着他的咽喉。楚昭南忙道:“你我畢竟同門師兄弟一場,請不要趕盡殺絕!更何況……我有個秘密可以告訴你。”
淩未風愣了一下,正想問什麽秘密,驀然間,只聽得“蓬”的一聲,一道藍火竟在身邊炸裂開來,淩未風半身懸空,挂在懸崖之上,根本無從躲避,他急忙松手按着石壁。楚昭南趁勢翻轉身,正想偷襲,驀地裏忽然一聲尖叫,一大塊石頭“咚”的砸在他的腦門兒,血流披面。
只見一只鶴撲棱着翅膀朝他怒目而視,楚昭南認出這是淩未風身邊的那只鶴,此時懸崖上嘈雜一片,楚昭南身受重傷不欲戀戰,順手掐斷淩未風抓住的藤蔓,冷笑着攀上崖壁。
眼看淩未風要掉下去了,元鶴趕緊飛過去抓住他。但奈何力氣太小,還是被淩未風壓的下墜。
“小鶴?你怎麽來了?”
元鶴頂着他,咬牙道:“我不來你就被楚昭南戳成篩子了!”
淩未風伸手攀住突出的岩石,道:“你不用管我,這懸崖還奈何不了我,你快離開。”
元鶴正要說話,又是“蓬”的一聲,一道藍火竟在淩未風身邊炸開。火星四射,淩未風肩背給火焰灼得滾熱,面上也着了幾點,他攀在石壁上不好躲避,元鶴大驚失色,眼看着起火一咬牙沖上去用自己身體撲滅。
淩未風聞到一股羽毛燒焦的味道,不由驚呼:“小鶴!”
元鶴被燙的哇吱亂叫,連話都說不出。便在此時,又是幾根利箭刷刷刷疾射而來,淩未風側頭躲開一支,伸出右手又捉住一支當做武器隔開其它,但不料被隔開的一支箭竟然從中炸開,又射出一支小箭,元鶴腦子一抽,行動比思維還要快,伸出翅膀就為淩未風擋住。
“嗤”的一聲,血濺了淩未風一臉。
元鶴看着被穿的跟烤翅一樣的翅膀,呆呆的說:“爽死了。”
原來方才的藍火和冷箭,都是和楚昭南同來的衛士放的,當真可惡。韓志邦和劉郁芳見他如此歹毒,勃然大怒,劉郁芳想着淩未風還未上崖,便将錦雲兜做成繩子抛下,摔在崖邊石頭上。自己則和韓志邦前去追捕楚昭南幾人。
淩未風這時恢複了些氣力,避開元鶴傷處,反手将她一攬,繞着錦雲兜攀附上崖。元鶴意識尚存,忙将一頭長發攏到身前,遮住春光。做完這一切,便心滿意足的抱着淩未風了。
崖上一片狼藉,淩未風忙将元鶴扶到洞窟,找到包袱裏的衣服給她,轉身不再看。
元鶴傷了右手行動不便,且不說左臂流血不止,她一只手根本無法将衣服穿上。淩未風愣了一會聽見元鶴還在不停的悉悉索索,便想起這事,直呼大意。
“我幫你罷。”他說完這話,卻還是沒有轉身。
元鶴正将裙子頂在腦袋上,隔着裙擺莫名紅了臉。
淩未風朝元鶴走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伸手,卻因為閉着眼睛,找不到地方,指腹不經意碰到元鶴胸口。
“得……得罪。”
元鶴被他一碰裸露的背後起了層雞皮疙瘩,本來僵着身子,見他這反映卻不由笑了。她索性道:“你還是睜開眼睛吧,不然你和我傷了手臂有什麽區別?”末了又道:“我不介意。”
淩未風想來也是,點了點頭,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便是元鶴胸口一大片被燙紅的痕跡,他倏然想起在崖壁上炸開的藍火,這燒傷的痕跡定是元鶴用身軀撲滅所留下的。
想到此處,淩未風不由擡眼看向元鶴,元鶴本來也在偷眼瞧他,兩人視線相交,都不禁移開目光。
淩未風飛快給元鶴穿好衣服,又撩起她右手衣袖,那支小箭還釘在她臂彎下兩寸的位置。
“你忍着點。”
元鶴深吸一口氣,将頭撇向一邊。這真的和打針的感覺差不多,不過她是被打的超級大針。
淩未風捏住箭羽,順着經脈的方向,用力一抽——
“哎呦爽死了!”
元鶴朝淩未風笑笑,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淩未風被她前後不搭的話語表情弄懵了,一邊給她上藥包紮一邊問:“明明很疼你為何說反話?”
元鶴看看傷處,倒吸了口涼氣,說:“說反話可以迷惑自己,這樣我就真的以為是舒服不是痛,感覺會好很多。”
淩未風笑了笑道:“你倒是奇怪。”
兩人又休息了一會兒,洞窟外的天色微亮。
元鶴怪道:“劉總舵主他們怎麽還沒回來?”
淩未風顯然也在擔心此事,站起來道:“我去看看。”
“那我呢?在這裏等你嗎?”
淩未風見她恢複了人形,反而不如做鶴的時候方便,倘若離開期間有人找到元鶴……
“不,帶上包袱,我們一起。”說罷伸出右手。
元鶴忍不住低頭咬唇一笑,伸手放在他手心,站起身子。
出了洞窟,卻發現本來拴在石頭上的錦雲兜不見了,往左的空地上寫了幾行字。
淩未風看完不禁嘆了口氣。
元鶴問:“怎麽回事?”
淩未風指着字跡遲疑道:“這是劉郁芳留下的。楚昭南逃了,她要和韓志邦一起去西藏查看,并托我和我的徒弟繼續前往雲南。”
元鶴皺眉道:“你徒弟在哪呢?”說完方才反應過來,震驚道:“難道是我?”
淩未風點點頭,說:“怕是昨晚她和韓志邦回來的時候,看到你了。”
元鶴登時便紅了臉,心裏一個勁兒想看到自己了?自己那個時候穿衣服了嗎?應該穿了吧?萬一沒穿怎麽辦……
“此行雲南不知還會遇到什麽事情,怕是要連累你了。途中若有什麽想法,直接告訴我便是。”淩未風說完,卻見元鶴低頭絞着腰上的絲帶,不由詢問:“你怎麽了?”
元鶴“啊”了一聲,茫然的擡頭道:“是哦,天氣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