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三次
第三次
從那天過後,美穗在宿傩眼裏就變得更加不正常起來。
當美穗變成小東西在生得領域的時候,她總想着進入「伏魔神龛」內部,在被神龛的大嘴吐出來多次後,仍然百折不撓。
宿傩素來對「神龛」內部的東西很是敏感,他警惕地眯眼,說:“你知道那裏面有什麽?”
“你要再靠近那裏,我會殺了你。”
這話明晃晃地帶有弑神的殺意,即便宿傩現在無法殺死阿撒托斯。
「神龛」內部有什麽,沒人比宿傩更清楚,他不喜歡美穗進入到那裏。
宿傩感到被冒犯。
當詛咒之王感到被冒犯,無論是誰,宿傩都會給他來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就算是像阿撒托斯這種力量淩駕于他之上的家夥,他還能照着她“情感”上的那些痛點去碾壓對方,給她來個深刻的“情感”上的教訓,總之,他不會讓對方感到多愉快。
是啊,他為什麽一直沒能給她個更加深刻的教訓呢?
像往常一樣,咒靈的頭太低,不爽就将其削掉,随自己的心随意淩駕于他人之上,這女人,一直都給他的感覺不爽吧。
為什麽他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反而是任由這種不爽延續了……
無論是何等處境,宿傩應該是永遠擁有絕對的自我、掌握了他人生殺予奪的暴君,他為什麽會放任了這種感覺呢?
“好的哦,對不起。”美穗垂頭,那副乖順的模樣,像是能任由他人揉搓捏扁,騙過了許多人類,粗壯的觸手卻牢牢勾住他的衣袖,以汲取占有和安全,稍有放縱便得寸進尺。
其本質上是個強勢的家夥。
明明強勢和富有占有欲,卻要用這副樣子掩飾,宿傩就是讨厭她這一點。
美穗聽完宿傩的警告,暫時放棄了和“神像”再見一面的想法。
自從宿傩發現小東西在生得領域不是沉睡狀态以後,他就沒那麽客氣了。
他總将小東西放在骨質餐桌旁邊的椅子上,壞心眼地用生得領域內的白骨呈現出各種食材被烹饪的形态恐吓她,再看小東西顫抖起來,嘴角勾起愉悅地笑容:
“允許你在這裏就該心懷感激了,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說說看啊?是不喜歡被做成排骨湯?”
小東西明明也不是真心實意的在反省,假意哭泣然後鑽進自己的袖子求貼貼,再試圖枕在宿傩的腹肌上“啵唧啵唧”地唱歌。
兩面宿傩的那雙血眸依然冷漠地看着她。
實際上,宿傩在對祂發洩他心中那種不爽的感覺。
在他吞噬阿撒托斯的一點點碎片和祂的部分感受關聯之後,宿傩時不時就會感受到她的情緒。
這家夥的情緒實在是太不穩定了,時而欣喜時而傷心,除此之外,還很蠢,蠢得看見蝴蝶都能撲一下午,還容易被美食吸引撰住所有心神,和這樣的家夥關聯,沒什麽可高興的。
從宿傩神龛的大嘴與領域術式的斬擊就可以看出他的力量源泉多少和食欲相關,存在“口腹之欲”的欲望。
誰能想到神龛饕餮的嘴,有一天的作用不僅有“吞噬”,還有“連接”?
連續不斷的吞噬,好像确實對阿撒托斯具有微弱的影響....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撒托斯對他并不設防。
還有部分效用,都源于第二次他在天高原同衆神一戰之後,從天照大神那裏得到的第三件神器,自從那件神器到手後,他發現這件神器對阿撒托斯的分身有影響。
看着那件神器,宿傩忽然頓悟。
宿傩自言自語:“這蠢貨被人算計了啊。”包括他自己也被人擺了一道。
從天照大神第一次祭出神器到遇見這家夥,他就多少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第三件神器的力量源泉,和阿撒托斯的力量源泉多少有一點點相似,卻不是阿撒托斯的力量,作用也很模糊。
講清楚一點就是:第三件神器,絕對來自于阿撒托斯原本的世界。
他和阿撒托斯的這場相遇,也絕對不是源自于“意外”,而是“人為制造”的。
有人想通過他,對阿撒托斯做什麽。
宿傩可不是被人擺一道就那麽算了的人,也不會按照幕後之人的心意去做。
他開始耐心地等待幕後之人出現。
至于阿撒托斯本身,宿傩看出來了,祂就純粹是個任人擺布的白癡。
之後的一天,美穗花了一下午時間,采了一大簇花,再匆匆向他跑過來,将頭低得超低,小心翼翼地将花獻給他。
送花的時候,美穗太緊張了,導致花瓣上長出了很多只金黃色的小眼睛,眨眨眼睛,向他羞澀地探來目光。
宿傩:“……”
彼岸花啊。
開在“界”內豔紅色傘狀的彼岸花,模樣不太讨喜,寓意有“地獄的召喚”、“絕望的愛”之類,不适合人界,倒是很适合“界”內的生靈。
“怎麽想到摘花了?”宿傩問。
“裏梅說,彼岸花有很好的寓意,十分适合送人。”美穗扭扭捏捏說道。
是嗎,是被裏梅坑了啊?
宿傩在王座上支着半張臉,懶洋洋地向她投去不到幾秒的視線,挑了挑眉,又将視線投向杯中的酒水:“裏梅說有什麽寓意?”
美穗的臉全紅了,她不說話。
美穗不說宿傩也猜得到裏梅拿了什麽話诓騙她。
“是嗎,你仍然對我抱有期待啊,”宿傩的半邊臉戴着木質面具,他居然接過這簇花插在白色的酒瓶子裏,詛咒體型下的大手同細膩的白色瓷瓶形成鮮明的對比,模樣和神龛中的神像一模一樣:
“你真的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了?”
美穗嗫嚅起來,她的目光變得游移不定,顯得有些心虛。
美穗的心裏正在做着白日夢。
她想要兩個……不,三個宿傩!一個小宿傩,一個人類體型宿傩,一個詛咒體型的宿傩。
統統關起來!一天親一萬下!都是她的!!
美穗努力忍住內心的狂笑,顫抖起來。
宿傩看向她,神色有些難辨,大概是審視,他嫌棄地撇過頭。
他在心底重重嘆了一口氣。
“明明第一次見那女人時,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宿傩恹恹地想。
可能現在也沒多特別吧。
他說:“過來。”
美穗是被自己的觸手拖過去的。
她本人十分震驚,她上身明明十分扭捏,觸手卻自己動起來。當然不是有誰操控的,是觸手自己偏心奔向宿傩。
“怎麽這樣!”美穗凄厲慘叫道:“回來啊!”
觸手猶豫了片刻,又乖乖回去了。
宿傩嘴邊升騰起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
随即想到什麽又壓下了笑意,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祂原先的容器開始微妙地有了分裂和偏移,是碎片有了缺口。
無論是何等的龐然大物,也禁不住微小的、經年累月的侵蝕。
美穗乖乖湊過來,坐在他腿上,只占很小一塊位置,還偷偷看他。宿傩的手始終她的脖子很近,表情不明,指甲不斷變尖伸長又收回。
是啊,他從未向她許諾些什麽。
這家夥用那種既憧憬又純粹的眼睛看着他。
那種惡心的感覺又來了。
宿傩伸出大拇指,在她紅豔的下唇上摩挲,美穗的觸手興高采烈地想攀上他的腿,又克制住了。
這個距離,吐息交纏,有些近,美穗甚至看到了宿傩右臉上嘴的縫隙裂開了一點點,露出一點潤紅色。
美穗的眼睛變亮了,她已經盯梢宿傩的第二張嘴很久了,那張嘴微張時,能看見紅色舌頭上黑蛇般游動的黑紋,鮮膩舌尖一看就很軟。
美穗今年的目标是親到那張嘴,她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非常有鬥志。
“我能不能……”美穗剛發聲就被一只溫熱的大手蓋住了她的臉,将她摁在王座的軟墊上。
“不行,”宿傩慢悠悠地說:“先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想明白了告訴我,我不會給你第二次反悔機會。”
美穗只是想要一個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複雜,只好悶悶不樂地趴在座位邊沿,将自己的身體縮成一團,假裝自己是一株不會動的盆栽。
但宿傩覆在她頭上的手卻始終很溫暖,讓她犯困,只時不時地睜開半只眼睛。
也不知道宿傩又幹了什麽,聽完裏梅的報告和其他詛咒的報告,就像是親眼看見人家倒大黴一樣,笑得開心死了。
是那種興奮的狂笑,硬要說的話,有點像熱愛在路邊縱火的那種熊孩子,縱完火還要欠揍地對路人說“你有本事來打我呀?”再把路人削一頓那種。
宿傩本人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
美穗睡着了,等她不自覺變成小東西進入生得領域的時候,宿傩正在巨大的頭骨上,枕着枕頭睡覺,現實裏的宿傩清醒着,所以生得領域的宿傩就在沉睡。
小東西蹦蹦跳跳地拱到白色和服的袖口,袖口很大,剛好能容納進一個小東西。
“真不爽,”現實裏的宿傩似乎在對誰說話:“不知死活的垃圾,也敢命令我?”
就在這個時候,生得領域遠處的神龛兀自亮起來,紅水映出神龛的倒影,倒影中,除卻原本的神龛建築,還有一個人伫立在神龛面前。
倒影中的人,似乎正是“神像”,是龛內的“神像”似乎在引誘小東西進入。
當然,岸上當然沒有那個人。
小東西看到,吓得直接鑽進了白色和服,就像出軌的妻子,被丈夫嚴重警告過後,又被男小三找上門,吓得她不敢見他,她小聲地說:“你不要來找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