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用陽間的方式養崽

第56章 二次

第二次

在小悟即将滿九歲的這年，他交到了兩位新朋友，一位是非人類朋友，一位是人類朋友。

事情的起因還要從早上說起。

這段時間，眼睛們一直居住在小悟的瀑布水牆裏。

每當它們正在睡覺的時候，遠遠看去，它們聚集在一起，和牆外的人隔着一層透明玻璃。

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可能會當場昏倒。

小悟把它們當魚缸中的玩賞魚來欣賞，他常常在晚上關掉室內的所有大燈，在漆黑中看透明水牆的內置防水燈發出幽幽冷光。

他坐在沙發上，一邊拿着甜脆香蕉片吧唧吧唧吃得臉頰鼓鼓，一邊看它們在水牆裏游走，腿時不時動一下，在暗黑中發出喧鬧的笑聲。

他随着心情的變化将水牆內的燈調成迷離的粉色或者憂郁的紫藍色。

有一天，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一大清早，遠處的小悟發出凄慘的叫聲：“NO!!!!!!!”

迷你美穗從床上起來，她迅速跳到小悟面前：“怎麽啦？”

小悟舉着半攏的雙手，全神貫注地盯着在他手心游泳的小眼睛。

由于他出色的記憶和辨識能力，他很确定這只小眼睛是曾經住在他口腔裏的那只，它在他口腔居住的那段時間，讓他對它産生了別樣的感情。

所以就算在一堆密集的眼睛中，他也能用眼瞳大小深淺、睫毛長卷度、上眼皮弧度辨認出他！

昨天他看它還好好的，但是就在今天早上，小眼睛的眼瞳變色了！

這只黑色的小眼睛，變成了冰藍色的小眼睛，睫毛也變成了淺白色！

這在一堆瞳孔不是黑色或是淺灰色的眼睛集群中，顯得十分明顯。

當他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不在水牆裏，而是在沙發上游來游去了。

小悟驚訝地看了它一下，它便從沙發一下子跳到他的手心上，還害羞地閉上了眼睛。

美穗沖過來後，小悟嚴肅地問美穗：

“它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內嵌的防水燈對它們有害？或者……水溫有問題？可是其他眼睛看起來沒事诶，還是它比較小沒有抵抗力？”

小悟又說：“我給它講了半天道理，它死活不肯回到水牆上，也不願意去其他潮濕的地方。”

美穗嚴肅地盯着它看，盯了半晌，她和小眼睛用眨眼頻率交流了半天之後，才恍然大悟。

“小悟呀！不用擔心，它不是生病了，”迷你美穗抱着它跳到水龍頭旁邊，眼神示意小眼睛，小眼睛這才不情不願地被水龍頭的清水打濕：

“是它染了睫毛膏還戴了美瞳，所以不想沾水。”

在水的清洗下，它白色的睫毛被沖刷幹淨了，露出睫毛原先的黑色，然後迷你美穗去摸它，将它眼睛上面的藍色美瞳給取下來了，黑色的瞳孔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小悟：“……”

“用人類的話來講，它這是對你産生了‘偶像崇拜’，它因為過于仰慕你，産生了想要學習和模仿你的念頭，選擇将自己的瞳孔和睫毛改變成你眼睛的樣子。”美穗說。

小悟湊到它面前，觀察小眼睛，由于戴了太久的美瞳，眼睛上還有了血絲，眼神也不似以往一樣靈動。

然後他咳嗽了一聲。

“這個嘛，你原先的眼睛顏色就很漂亮！不要再強迫自己變色了啊，”小悟一副很拽的樣子靠在牆邊，他說：

“沒辦法，我是能理解你對我的崇拜的，畢竟我是這樣的一個帥哥，這樣吧，我勉強可以和你交這個朋友，下次別這樣了啊，我這裏小悟教還有內定的名額……”

小悟教喜提新成員，越變越奇怪，他卻樂在其中。

他甚至開始對着小眼睛神神叨叨起來，只見小眼睛黏在他的手心，他輕輕撥弄它的睫毛，湊過去親它的眼皮，還偷偷跑到各種地方和它說悄悄話。

“小悟最近想方設法和它制造獨處時間，難道說他戀愛啦？我是否要支持這段戀情呢？”美穗藏在一棵樹後面認真思考起來。

小手則有點傷心，以前小悟更喜歡玩弄它，現在新鮮感過去了，就去玩小眼睛，連套路都是一樣的！都是摸摸，親親，說甜言蜜語。

小手輕握拳頭，示意小悟是個大渣男，喜新厭舊，朝三暮四。

“都不知道該從哪裏吐槽，這哪是什麽戀愛啊，還差得遠呢，人類的戀愛并不是這樣的，”血齒菌則理智辯駁道：“我想前輩應該不會愛上一只眼睛。”

又偷偷看了小手一眼，暗示道：“應該也不會愛上一只手。”

樹人則點點頭說：“咕哝咕哝。”（翻譯：大祭司說的對，教主的審美應該非常傳統。）

美穗驚訝地看着血齒菌說：“哎呀，你成為大祭司啦？！什麽時候的事情，恭喜恭喜。”

血齒菌不自在地說：“嗨呀，事情是這樣的……”

于是話題就這樣歪掉了。

最後，小悟溜了出去，他坐在公園兒童設施的秋千上，對小眼睛說悄悄話。

黃昏時刻，太陽将要落山，他聽見身後有一個聲音向他搭讪。

“你好，你在跟你手上的東西說話嗎？”

那孩子和小悟差不多大的樣子，有着如黑水一樣的狹長眼眸，他背着書包，黑發有些過長，被他捋到耳後，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困擾，言語顯現出一種禮貌的溫柔：

“貿然打擾，不好意思，只是你好像也能看到那些東西，如果它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可以幫你清理掉它。”他指着小悟手心的眼睛，顯然是将它當成咒靈了。

小悟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同齡人試圖幫助他，這令他感到新奇。

“這家夥不是咒靈，它是我的朋友，”小悟難得耐心解釋，他跳下秋千，将手伸到那孩子的影子中，拉出來了一個長條的、長相詭異的咒靈：“這才是咒靈。”

咒靈被掐住脖子，發出嘶嗬聲。

下一秒，小悟“嘭”的将咒靈炸得四分五裂，有幾滴血濺到那孩子的臉上。

那孩子怔住了，随後他擦去臉上的血，解釋道：“很厲害，不過那是我降服的……”

沒等他說完，小悟便又說話了。

“是降服咒靈的術式嗎？難怪它躲在你的影子裏半天不動彈，”小悟湊過來，很沒有距離感，他毫無歉意地說：“抱歉啦，應該沒事吧？”

這個距離小悟看得很清楚，對方咒力的流動，術式的運轉，還有聽到‘咒靈’‘術式’等詞茫然的表情，于是小悟驚訝地說：

“你不知道這東西叫咒靈，也不知道你擁有的是術式？父母都不是術師嗎？”

那孩子微妙地皺了皺眉，但很快一臉淡然：“很抱歉，确實不太清楚，能詳細說說嗎？如果可以，真是幫大忙了。”

小悟還是說了一些東西，但講到後來，他自己也懶得講下去了。

那孩子得到了有用的信息，淡笑着說：“非常感謝……”正準備告辭。

看穿他意圖的小悟說：“先別走呀！你叫什麽名字，多大？”很明顯，他從來不看社交時的氛圍和對方的意願。

很明顯，那孩子出于社交禮儀回應道：“我嗎？我叫夏油傑。”

這個叫夏油傑的小孩，正在上小學，在交換了互相的年齡以後，小悟驚訝地說：“哇！原來你比我還小？”

小傑嘆了口氣，既然都被纏上了，還不如多探聽一點咒靈的情報，一直以來，他只是漸漸學會了降服那個東西，卻沒有更深的了解。

但逐漸的，他喪失了耐心。

正當小悟喋喋不休的時候。

“我說，你不懂得看氛圍說話的嗎？不要再纏着我了，你有點讨人厭，”小傑微笑地說：“我該回家了。”

“哇！你好嚣張，”小悟問他：

“從剛才我就想說了，總感覺你這家夥相當的讓人不爽啊，是僞善的緣故嗎？還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想要幫助人呢？”好像不是挑釁而是真的好奇。

“……”小傑說：“你是不是不會好好說話？”

第一次見面時，兩人落得相當不愉快，對彼此的印象特別不好，最後，他們甚至扭打起來。

論術式，小悟絕對沒有話說，但拼體術，他居然沒落得什麽好。

等美穗找到小悟的時候，她就在路燈下，看見兩個纏打的身影。

看到迷你美穗，小悟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說：“哇！不要看！！”拿雙手去蓋住臉。

他居然打架打輸了，漂亮的藍眼睛無法控制地落下眼淚。

他一邊掉眼淚，一邊擦眼淚，似乎非常不甘心：“我居然輸了！輸給了這種家夥！怎麽可能……”耳朵因為羞臊而紅了，唇還亮晶晶的，臉頰上有一點淤青。

連小傑都看不過去了，他看上去也很狼狽，無語地說：“你不是還沒輸嗎？”

小悟哭得更厲害了，他生氣地說：“我跟你平局，就已經是輸了，怎麽可能？！怎麽可以……同齡人怎麽會有打得過我的？！”

“呵，”小傑嘲諷一笑：“你真是相當不知天高地厚啊。”

随後，他們聽到了“咔嚓”的相機拍照聲。

他們齊刷刷轉過頭，迷你美穗正一臉“哦哦哦哦好可愛快拍照”的表情在用迷你相機給小悟拍照留戀。

小悟：“……”

小悟更惱怒了，他含淚瞪了迷你美穗一眼，又聽見了“咔嚓”聲。

小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