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次
第二次
很快,“手指相撲”的風潮,在小悟的院內流行起來。
他向女仆長提出過“手指相撲”的挑戰,成功打敗了女仆長,贏得了五顆亮閃閃的琥珀糖,陽光下,琥珀糖像寶石一樣折射出亮麗的光輝,他喜笑顏開:
“我就說我這麽厲害!怎麽可能不會玩‘手指相撲’!”
除了美穗和女仆長以外,小手也會和小悟玩手指相撲,但它力氣不大,每次和小悟玩這個游戲都會很快輸掉,累得癱倒在地上起不來,還要小悟抱起來。
“你看看!我差點以為是自己退步了!”小悟恍然大悟,抱起小手向它抱怨:
“所以說嘛,絕對不是我太弱,而是敵人太變态!”
“話說,”小悟故意問道:
“美穗最近在幹什麽?她現在在哪裏?怎麽總是很忙的樣子?”
小手在小悟懷裏看向他。
“你就透露一點,透露一點點嘛!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裏。”小悟向它不斷請求,不停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朝它抛媚眼,眼睛都要抛抽筋了。
小手指了個方向,這個方向直指樹林那邊。
“你說她在那裏?”小悟得到了想要了消息,“啪嗒”一下子松了手,小手從他懷裏掉下來,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他。
他立刻冷酷無情地走向那個方向,臨走前朝它揮揮手:“謝謝你~拜拜!”小手就這樣被冷落了。
就在他蹦蹦跳跳正準備跑到樹林裏。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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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
是五條家的現任家主,五條聖良。
他一頭花白的頭發,端莊的繃帶常年纏着一只眼睛,身着黑色唐松紋的和服,看上去很是慈祥,後面跟着低着頭的若幹仆衆。
小悟的停住了,他的表情頓時像結了冰,他先是左顧右盼,在關心小手有沒有藏起來。
小手早就跑掉了,他長籲一口氣。
“悟最近在幹什麽呢?”五條聖良微笑地朝他問話,甚至走過來雙手放在了他的雙肩上,呈現出一種強勢。
他如同風幹樹皮般的手指上帶着刻有五條家徽的戒指,戒指在光下發閃。
一般情況下,五條聖良不怎麽太幹涉悟,但也不喜歡悟違拗和無視他。
“悟,回話,”聖良對直毗人說:“抱歉,這孩子有些任性。”
直毗人披着衣服站在一旁,身上帶着點酒氣,他似乎被遠處的什麽小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直毗人臉色一變,遠處的竹林中,他看見迷你美穗扒在竹子上,看見這一幕似乎不太開心,同時她向他揮了揮觸手。
小悟不情不願地轉過身,淡淡地盯着聖良:
“什麽事?”
五條聖良看了看他,話裏話外的意思是,禪院家的家主帶着小輩過來了,按照禮數來說,你也應該要去看一眼小輩,多少不能表現得太失禮。
“直哉那孩子說什麽都想見你一面呢。”聖良說。
“犬子自己玩便是了。”直毗人在心裏默默捏了一把汗。
小直哉并不在直毗人身邊,他在別處休息。
繼承了其父投射咒法的直哉自然在禪院算得上是出衆的小輩,是禪院家的準繼承人,但在繼承了“六眼”的悟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五條聖良十分不屑。
悟已經度過了幼年的危險期,現在即便是為幾億懸賞而來的詛咒師都奈何不了他。
五條聖良巴不得讓直哉見識一下他的天資卓越,刺激一下禪院家。
“我知道了。”小悟知道這是家主的意思,盡管再不情不願,還是先去了直哉那裏。
随後,直毗人和聖良來到茶室。
遠景是秀麗的五針松和山石流水,兩人一人吃酒一人吃茶,室外走廊上候着各自的仆從。
五條聖良和禪院直毗人有點私交,在利益上也有所來往,表面還算友好。
随意坐着的禪院直毗人的胡子和眉毛向上翹,他盯着他面前的茶碗,一臉驚奇地說:
“哎呀呀,這是大德寺龍光院藏的那件……稻葉天目盞?仿品還是真品?”
這只茶碗底色深黑帶藍,密布着不規則的圓斑,帶有藍色的輝光,像是深夜海邊看到的星空,十分漂亮,它素有“碗中宇宙”之名。
“眼光不錯,”五條聖良愉悅地說:
“這是真品。中國南宋的傳世孤品,傳到日本僅有兩只,其中一只為織田信長所得,後毀于本能寺之變,另一只德川将軍賜給了春日局,再到大德寺龍光院,最終到了我的手裏。”
“你可真夠有本事的啊,藏品又多了一件,”直毗人笑道:“不過比起飲茶,我還是更喜歡飲酒。”說着便品了品自己碗中的酒水。
“我看酒沒少把你的腦子搞壞,”聖良掃了他一眼:“你就是對太多事情都太不在乎了,活得太懶散了,要把東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才靠譜。”
“腦子還能用就行,人生沒有酒,會少了很多樂趣的,我看你這樣,也沒快樂多少嘛。”直毗人說。
“這可說不準的。”聖良不高興地飲了自己碗中的茶。
權勢與欲望這回事,的确說不準的,它就像酒一樣,無時無刻不燒灼着你的胃,撓你的心肝,讓你上瘾,一直惦念着。
但凡事要适可而止。
飲到一半,直毗人望向窗外的綠色。
“聖良啊,我看我們是舊相識,所以才奉勸你一句,”直毗人意味深長地說:
“有些事情是你完全掌控不了的,小心點你那該死的掌控欲吧。”
直毗人不知道怪物為什麽在五條家,但聖良多半要倒黴。
上次她帶走了禪院身為“天與咒縛”的禪院甚爾,這次她應該是沖着五條家的“六眼”來的,這種好事,他可不會告訴聖良。
就在這時,仆人上報,五條少爺和禪院少爺發生了沖突,五條少爺把禪院少爺給揍哭了。
聖良似乎心情不錯,看得出這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假惺惺地道歉。
“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胡鬧,”直毗人無奈地嘆氣:
“犬子添給貴府麻煩了,他也是從小不知天高地厚,是時候長點教訓了。”眼底卻勾起一絲冷光。
直毗人倒是不擔心他兒子的安危,怪物對幼崽的容忍度相當高,他在心底對沾沾自喜的聖良幸災樂禍。
兩人依然喝茶看景,各自心懷鬼胎。
小悟也不想揍人的,但他一見到直哉就覺得煩人。
這個禪院家的準繼承人,是禪院直毗人的老來得子,受他人溺愛的直哉,上來就唧唧歪歪的非要跟他打一場。
他沒忍住就把人打哭了。
大概是覺得輸得太丢臉,小直哉忍痛沖出去了。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熟悉的小身影一閃而過,向小直哉跑的方向去了。
小直哉跑到一處湖邊,抽噎着努力使自己恢複平靜。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忽然冒出來。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迷你美穗沖在八卦第一線,像瓜田裏胡亂四竄的猹,她興致勃勃地将小臉湊過來問:
“哇,真的哭了!哭的好傷心。”
“哇!!!!!”小直哉被陡然出現的美穗吓到了。
“怎麽又是你啊?”小直哉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帶點愕然:“你怎麽變得這麽小?”
他向來打理齊整的短發上沾滿了土灰,右臉腫了,眼眶紅紅的,衣服破了,手臂青紫了一大片。
他似乎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太丢人了,他用胳膊擋着臉,強忍着眼淚。
這段時間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結果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怎麽又被打得這麽慘呀,”美穗小聲地說:“好像也挺正常的。”
這話不知道觸到了小直哉哪根神經,他猛然站起來。
“你是在看我的笑話嗎?”小直哉冷笑道:“你就盡管笑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迷你美穗努力地從兜裏掏出了迷你淺綠小手絹,晃了晃,遞給直哉,示意讓他擦眼淚。
“……”直哉無語地看着她:“這麽小我怎麽擦啊?”
“不擦算了!”美穗氣鼓鼓地收回小手絹,背對着他。
“我可不敢惹你,”直哉哼了一聲,對她甜膩地假笑了一下,問她:“你怎麽會在五條家?甚爾君怎麽辦?”
即使是在現在,他依然關心的是他的偶像,真是令人感動的小甚毒唯。
直哉上次見到美穗,還是幾個月前快到聖誕節的時候,他在鹿兒島的車上偷偷尋找偶像的蹤影。
美穗把他綁架到她家裏強迫他織三百件圍巾,等直哉見到了他的偶像甚爾君後,沒過多久,美穗就放他回去了。
“我是二號美穗呀,小甚那裏還有個一號美穗哦。”迷你美穗看着他說。
“還會分身這種東西啊,”直哉帶點自嘲地說:“搞了半天最沒用的是我。”
“沒辦法,你确實很沒有用。”美穗誠實地說。
直哉有點惱火,他想伸出手指“啪”的将她彈倒在地上,但還是沒敢,他眼中帶淚側過頭。
“你現在在想什麽呢?”美穗偷摸摸攀上他的肩膀,踩着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說:
“是在詛咒別人嗎?”
直哉身體僵硬了一下,但他也沒敢把美穗趕下肩膀,只是咬着牙說:“悟君确實很強……我比不過……”
美穗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好像你被打之前還嘲笑小悟來着,我都聽到了!什麽‘笑死人了,你真的有傳說中的那麽厲害嗎?不會只是個雜魚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
“用人類的說法說是:‘你是受虐狂嗎?’”美穗說。
“你在說什麽鬼話?”直哉有點惱,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可不是什麽受虐狂,也不覺得我有什麽錯!”
“抱有‘強者就應該被崇拜,弱者就應該乖乖被踐踏’的想法,好像也很正常,有一些人類确實都像你這樣想。可只有‘踐踏他人自尊’和‘被他人踐踏自尊’兩種選項的生活也很無聊,有些讨人厭。”美穗說。
直哉陷入沉默。
他伸出手指,然後“啪”的一聲将美穗彈倒了,美穗摸了摸自己有點紅的額頭,驚訝地看着她。
“誰又要你喜歡了?”他眼中含淚咬牙切齒地說:“你可真煩人,真自以為是。”
他這會兒倒是不怕她了。
迷你美穗順勢躺倒在地上,伸出一只手臂不停搖晃着小手絹。
直哉瞪了她一眼,并不理她,但美穗一直晃着小手絹。
他只好湊過去用兩根手指撚起美穗的小手絹,吸幹了眼角的最後一滴小淚珠,他再随手把手絹蓋她臉上,準備走掉了。
“等等!”美穗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小傳單,遞給他:“你要不要考慮一下這個?”
直哉皺眉,他有點嫌棄,但還是強迫自己接過,費力去看上面的小字。
“小悟教?”直哉說:“這種東西看上去挺蠢的,入教就能變得跟甚爾君和悟君一樣強嗎?”
“說不定呢?小悟可是教主,”美穗抱着手臂自信滿滿地給他畫大餅,說:“以後還會吸收發展小甚作為成員哦?”
“那我入,”直哉說:“說吧,要我做什麽?交錢還是……”
等小悟發現兩人的時候。
小直哉和美穗正在他院子裏的樹林中央,小直哉坐在石桌上,臉挎着做一份試卷,美穗則在另一張石桌上,也做着一份試卷。
他們兩個人被樹人環繞着,血齒菌拿着計時器,似乎十分緊張。
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血齒菌很快宣布:“時間到!”
小直哉緊抿着嘴,臉紅紅的,似乎在緊張。
血齒菌用觸須卷着紅筆在緊張的氛圍中批改試卷。
随即它拿着卷子對美穗遺憾地說:“抱歉,你又沒合格。”
“嗚嗚嗚嗚……怎麽會這樣?”美穗傷心地用手絹抹眼淚,她說:“我都看了好幾個星期的書,做了好多卷子了,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我什麽時候才能加入小悟教啊?”
血齒菌對着小直哉說:“恭喜你!滿分通過測試!成為小悟教的一員!”
小直哉不敢置信,他用力壓下狂喜的嘴角,然後冷着臉說:“什麽嘛,也沒什麽了不起的,這麽簡單,白癡才不會做。”
美穗受傷地說:“好過分,你剛剛還在跟人家一起努力背書來着……”
小悟看向直哉的卷子,上面寫着《1997年小悟派概論·入教基礎試卷》。
小悟:“……”
他掃視了一眼題目,覺得難度相當高。不僅涉及概論,還要對小悟教成立的時間線記得一清二楚,學會舉一反三,縱深思考,發散思維,畢竟題目中坑不少。
他一臉不敢置信地問血齒菌:“現在入教還要做試卷?”
血齒菌看了他一眼,說:“前輩是入教入得早,不然前輩也要做試卷。”
小悟:“……”
小悟上前說:“美穗?”
美穗一下子抓住自己的試卷,連人帶卷,一下子縮到石桌底下。
小悟先是以人渣的眼神去看小直哉,友好問候了一下:“喂,你沒對誰說什麽難聽的話吧?”
小直哉的氣又不順了,但他又打不過悟君,只好側過臉,悻悻地說了一句:“沒有。”
“美穗~~~~美穗~~~~”小悟幽幽地呼喚她,甚至身子也鑽到了石桌底下,一個勁在那樂呵:“所以你最近就在忙這個?”
美穗的臉紅了。
“一直沒考過?”小悟說。
美穗的臉更紅了。
“我差點就以為你在躲着我了!我就說我這麽可愛,怎麽可能有人不喜歡跟我玩?”小悟自信而大聲地說。
“太自戀啦,小悟。”美穗說。
等到小直哉走掉以後,美穗再跳到小悟肩膀上,湊到他耳朵邊,偷偷說:“其實我今天早上剛剛考過考試啦!只是再考一遍給直哉看啦!”
“為什麽要這麽做?”小悟問。
“這樣他就會覺得小悟教入教其實很有難度,他卻輕而易舉就做到了,這有利于提高他在小悟教的自尊心,他會感到自己非常尊貴,更會加重對小悟教的重視,心甘情願為小悟教花錢,”美穗興高采烈地跟他說:
“入教他提供了一大筆費用呢!!”
小悟:“……”
此外,有一天半夜,小悟忽然醒了,迷你美穗在他旁邊睡得四仰八叉,小被子都被她蹬掉了。
“睡姿很難看啊。”小悟評價道,還給她重新蓋了蓋被子。
旁邊小手睡姿就很唯美,端莊并且被子一點都沒掉,他贊許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他在窗邊看到了一個披着微紗的人形剪影。
“誰?”小悟問道。
但是即使用“六眼”去看,對方仍然是一個看起來怪異的人形剪影,他比普通人要高一些,被某種淡灰色的織物覆蓋着,微風吹動他身覆的織物。
美穗在一瞬間睜了眼,她跳到小悟身上,兩只小手輕輕抱着他的脖子,頭歪着。
“不用管他,”美穗忿忿地說:“這家夥現在就會走了。”
她對着窗外威脅道:“對吧?”
不過一瞬,那個人形剪影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那是什麽東西?你的朋友嗎?”小悟問。
塔維爾·亞特·烏姆爾,是尤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在窗外的,只是他化身的碎片。
“是呀,他就是太閑了,你可能在過去看到過他,未來也會看見他,他對待人類還算和善,”美穗說:
“按照人類的說法,他就是平時就坐在一道門後面的巨石基座上,沒事嗑嗑瓜子唠唠閑等人來什麽的,但是也很少有人來,所以他也會讓自己的碎片溜出來,透透氣。”
“守門人之類的嗎?”小悟問。
這進一步激起了小悟對美穗真實身份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