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次
第二次
美穗來到了五條家。
【叮——】
【目标任務:撫養六歲的五條悟至成年。(注:年幼的五條悟被五條家奉為神之子,在神的領域,你們也許會有共同語言。)】
嚴格來說,是還差幾個月滿六歲的五條悟。
這一年,小七海剛剛開始上夜蛾老師的課,他即将和小甚爾第一次去往遺忘之森。
所以,這一個時間段,存在“兩個美穗”。一個是正在撫養上初二的甚爾的美穗,一個是剛來到五條家的美穗。
美穗不停地偷偷去“看”小甚,被小甚察覺到了,小甚跑去跟撫養他的美穗告狀,說他總感覺有人在偷看他。
于是她被過去的自己給“兇”了。
撫養小甚的美穗占有欲發作,叫她不準看小甚!要看就去看她自己要養的小孩!快滾!
“嗚嗚,祂不讓我看小甚,祂好兇哦,祂為什麽要這麽兇我,祂不知道我會很難過嗎?”美穗傷心地跟系統傾訴,拿手絹哭唧唧地擦拭眼淚。
系統:【……】她以前明明也是這樣兇那個“祂”的。
于是她只好收回“視線”,專注于五條家的小孩。
五條家的布局很像禪院家,依山傍水的,宅院很大,路徑幽深宛如迷宮,走過石橋,湖中央有噴水裝置向上噴流,細小的水發出潺潺聲,空氣清新草木柔和。
來往的仆人如牽線木偶般匆匆路過,被指揮着去服侍宅院的主人。
緣側就在這湖水之上,很适合閑暇時賞景放縱,湖裏養着高貴品種的魚群,一團亮橘或是似火的橙黃來回搖擺,斑紋鱗片千奇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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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穗流下了口水。
“這裏夥食不錯啊!”
系統:【……】
“不過和禪院家沒什麽太大的不同呢,在這裏居住的孩子都不會幸福吧?”美穗做出如此的感嘆。
美穗坐在一棵樹上,沒有變出觸手,她伸出雙手,比了個方框,将五條悟框進她的視野裏。她離得很遠,僅僅只是使用這具身體的眼睛像正常人類一樣去觀察這個孩子。
只是一瞬間,那個孩子就察覺到了注視,擡起頭望向她的方向。
藍,一望無際。
卷翹濃密的白色睫毛下,瞳孔是一望無際的冰藍,好像一條流動的冰河,似乎藏着生機勃勃的一切,漂亮得不似人類,卻缺乏情緒。
美穗依然沒有變化,她看着這個孩子,就像看着自然中的草木。
下一秒,她似乎覺得不妥,于是表情動了一下。
她露出一個人類标準的眼睛不笑嘴角微微上翹的動作,誠實地表達了自己毫無觸動的情緒。
年幼的五條悟看見她了,卻當做沒看到,大概認為這家夥雖然有點奇怪,但算不上是什麽威脅,她沒有咒力,而且她打扮得很奇怪。
系統:【那個,從剛剛我就想說了……】
系統:【你為什麽穿成這樣啊。】
美穗頭上戴着女仆裝改良版的喀秋莎發飾,發飾邊緣是精致的白蕾絲,着裝是端莊的黑白女仆裝,長發特意變得微卷,連睫毛都卷了一下,還上了亮晶晶的唇彩。
她有理有據地說:“好可惜,這孩子的父母都還活着啊,他們一年都見不到幾次這孩子。所以我要另辟蹊徑,五條家有很多女仆,我要裝成女仆混進去。”
系統:【可五條家的女仆穿得都是和服……】
美穗假裝自己沒聽到。
“五條少爺!”她看見一個女仆低眉順眼地叫住小悟,尊敬地跟他說話。
跟小甚不一樣,小悟從小在家族的地位就很高,沒人會讓他缺衣短食,更不會有人欺負他,除了自由,他幾乎什麽都有。
美穗指着排成長隊随時準備向五條悟提供服務的仆人,她跟系統說:【他物質充沛,還有很多人“愛”他耶。】
系統只是難得慈祥地說:【你明明也知道,這不是愛。】
美穗跳下了樹,她覺得,五條家也不是一個适合孩子成長的地方,不如之後帶這孩子走吧?
但她得先觀察一下。
在系統的幫助下,他混進了服侍五條悟的女仆隊列,當然,她委屈地把女仆裝換成了素淨的和服。
她走到小悟身邊的時候,他正坐在緣側吹風,擡頭,天空是海一樣的藍,即使五條家的宅院很大,能看見的天空也是有限的。
小悟側頭,不斷地盯着她看。
“怎麽了?五條少爺。”美穗問。
小悟說:“你不是女仆吧。”
小悟有着雪白的短發,雪白的皮膚,雪白的睫毛,好像童話裏那種公主。
他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也沒有要解釋或者驅趕他的意思,淡漠在他神情上湧現。
“我确實不是女仆。”美穗說。
小悟沒想到她這麽輕而易舉地承認了。
“我準備帶你走。”美穗又說。
小悟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他說知道了,你過來一點。于是美穗照做了,他将手放在她胸口前面一點的位置,美穗好奇地看他想要幹嘛。
“嘭!!!!!”
随着一身巨響,美穗所處的地方爆炸了,升騰起濃重的煙塵,地板和柱子全被炸得支離破碎,旁邊的女仆驚恐地四散。
他只是按照以往驅逐暗殺者的慣例,使用術式對她下了手。
*
家族血緣,力量,支配與被支配,這一切都是這麽的無聊。
年幼的五條悟是這樣想的。
咒術界的五條家,是一個無聊的地方。
再大得逛不完的場地,年複一年待在這裏也都熟了。
別人苦心練習的,他看過一遍就懂了。
重複着無趣的一天又一天,每一天。
除了坐在緣側望向有限的天空和乏味的山石湖水,去市區的機會少之又少,他有好多地方都不能去。
奢華的生活與無盡的財富,仆人們看他的眼神都好無聊。
他們說,他擁有着影響世界的力量,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待在五條家比較安全,外面有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擁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六眼,他們将他奉為神之子,捧上高壇,家族簇擁着他狂歡,帶着無限的敬畏與狂熱,但作為神之子又意味着什麽?
還有神,什麽是神?
五條悟搞不懂。
他也曾看見大人在專門的房間供奉着的紅漆神龛,龛前高挂着白色的禦幣。
他所見到的神,無知而又靜默地藏在一個小盒內,一群人下跪磕頭,包括他的父母。
這是神?
神也好無聊。
見過神之後,他又看向那對平凡的夫婦,他的父母。
五條悟的父母原先在家族資質一般,地位一般,卻擁有了一個他這樣的孩子,他們因五條悟的身份而水漲船高,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舍棄他而已。
成為了“神之子”以後,他的父母自然不配“撫養”他。
他從小就被帶離父母由專門的仆人撫育教導,住大到離譜的房間,吃享不完的山珍海味,連課程都是家裏多數人一輩子無法觸及到的家族秘法。
父母則只能逢年過節遠遠看上他一眼,低眉順眼、恭恭敬敬地叫他少爺。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常閉眼,然後用他的六眼“感知”着天花板發呆。
六眼能感知到的世界,好像一個不停旋轉的萬花筒,缤紛而眩暈,漂亮的顏色永遠在不停的變換,比現實世界有趣多了。
好無聊,都好無聊。
沒過多久,他的父母就又生下一個孩子,這個孩子長相平庸,資質平庸,五條悟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記住,因為他實在是太弱了。
但他的父母卻很高興,他們興高采烈地和他的弟弟做游戲,撫摸他的頭,明明教了十幾遍還不會的東西,父母卻依然很有耐心地教導他,甚至親自為他裁衣做飯,慶祝生日。
為什麽?明明他弟弟如此平庸,父母卻這麽高興?五條悟不懂。
好無聊,都好無聊,這個世界都好無聊。
來追殺他的人也好無聊。
他們自以為是地藏在他們認定的“他看不見”的角落,力量孱弱得令人發笑,試圖劫持他,帶走他,殺死他,最終無一不以失敗而告終。
這便是這個世界的終極模樣嗎?
到底還有沒有什麽新鮮的?
這時,他察覺到樹邊有個奇怪的家夥在看他,他也沒發現這家夥同以前的家夥有什麽不一樣。
不久,那個家夥好像混進了女仆中。
他這才發現,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與其他人不同。
人們看他,無非三種眼神。
家中有權勢的老人,望向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稀世的珍寶,恨不得将他妥帖收藏安放,他對權力的渴望寫在臉上,将他視為錢權的一種象征。
父母和仆人,常常帶着敬畏,戰戰兢兢地看他,對他們而言,他是代表着神的符號,于是他們永遠低着頭,對他憧憬又敬而遠之。
遠道而來試圖殺他的詛咒師,希望通過掠奪他而獲取金錢和名聲,但無論一開始如何狂妄貪婪,都會變成驚懼,最終落荒而逃。
但她的眼裏什麽都沒有。
就好像,她在看一塊石頭,一塊冰冷,也不華麗的石頭。
他判斷,這家夥也是詛咒師,果不其然,她說要帶走他,這情有可原,他記得自己活着被帶走的賞金更高。
所以他對她下手了。
他明明已經把她親手炸成碎片了。
那些肉末和血卻緩緩彙聚在一起,以他無法理解的方式重新變成人形,那一瞬間,他察覺到全世界仿佛不穩定地抖動了一幀。
這是什麽?
好奇怪的感覺。
好似世界要坍塌一般的感覺。
他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好不安。
“啊,好險,幸虧把小手放在了安全的地方,不然我真的會對你生氣的哦。”
他聽見她這麽說。
她的頭發略微曲卷,漆黑的瞳孔凝視着他,依然是那副表情,沒有驚懼,沒有狂熱,沒有憎怨,什麽也沒有。
“親愛的,在你誕生的時候,我也曾感受到了你,那時,世界力量的潮水向你湧來,沉睡的你看上去寧靜祥和,頭發纖細柔軟,現在看上去稍微長大了一點呢,”她說:
“就憑那‘一面之緣’,我想,我們接下來會相處得很愉快。”
她在說什麽?
絕對是哪裏有問題吧?
無法理解的狀況發生了。
這是什麽咒靈嗎?
但她的軀體是人類,也用咒力滅不掉啊?
小悟遭遇了難題。
卻不知,那一天,他的世界,降臨了一位真正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