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次拜訪
第一次拜訪
在幫助孕婦的時候,小甚爾就已經得知鄰居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在第二天出門的時候,他還是莫名有點期待。
出門前,小章魚留下來看家了,它決定要在美穗回來之前,偷吃完家裏的所有生魚片。
等美穗帶着小甚爾拜訪鄰居的時候,內海琴子顯得十分高興,她為了感謝美穗昨天的幫助,還請美穗留下來吃飯。
期間,美穗發現,小甚爾渾身僵硬,甚至笑容也很勉強,上下的牙齒都露出來了,配上嘴邊的疤顯得有些扭曲。
小甚爾不擅長接受他人的善意,七海夫婦對他很和善,使他有點不知所措。
面對惡意,他可以做出各種冷嘲熱諷,放松的時候倒也能笑得很活潑,但是這種時候,他的身體卻無法習慣,緊張起來他就有點不會笑了。
“沒關系,慢慢來。”美穗牽着他的手,垂眼安慰道,她将小甚爾的頭發捋了捋,又認真地給他重新系好了最上面錯扣的一枚紐扣。
小甚爾聞到她頭發絲的香味,是海水玫瑰的味道,淡淡香香的,他嗅了兩下,繃緊的大腦放松下來,奇跡般不再緊張了。
小甚爾轉頭不去看她,大概是覺得有點丢人,轉念一想,他和美穗明明屬于是半斤八兩,畢竟她學自然的笑容也學了很久,現在有時候表情還會空白到吓人。
“哼。”于是他輕哼了一聲。
七海家陳設的擺放有種超脫世俗的整齊,能看出主人有強迫症。
客廳讓小甚爾感到震驚,他的關注點主要在客廳的四個純白色的大書櫃上,因為它們幹淨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連一粒灰塵都看不到!
這導致美穗重新思考起正常人類家務的清潔度問題,她小聲地說:“嗚,我應該也做到像這樣……”
“不,這實在是沒必要,請務必忘掉。”小甚爾無語地說,畢竟他自己也會做家務,他可不想拔高整個家清潔的标準。
書櫃尺寸都是一樣的,角度對稱得一絲不茍,裏面的書滿滿當當,按照大小類別擺放,每本都有細致的标簽,甚至到了兩本同尺寸大小的書擺在一起,标簽的位置竟是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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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兩個人都很喜歡讀書,所以在客廳也放了這麽多書。
這也是小甚爾第一次對書本投以極高的關注度。
他會基本的閱讀,也會寫不少字,在得到主人的許可後,他取下了幾本裝模作樣地消磨時間,在完全看不懂之後,他對夫婦兩個的崇拜更是拔高了一個度。
美穗:【為什麽小甚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們?】
系統:【這是學渣對學霸的崇拜。】
美穗有點失落:【可是小甚從來不會這樣看我诶。】
系統:【……】
系統:【你很有學識嗎?】
美穗:【我又不是全知全能之神。力量什麽還好說,但學習什麽的,真的好難啊。】
系統:【所以說人家不鄙視你就不錯了。】
美穗:【烏烏,你為什麽要人身攻擊人家。】
七海真生的身材相當高大,他是一家大公司的職員,他有着标準的日耳曼人長相,淺亞麻色金發,黃綠色瞳孔,臉頻垂直,挺鼻薄唇,不笑時看上去有點冷漠,待人禮貌端莊。
他的父親是丹麥人,母親則是宮崎縣人,所以他有二分之一的丹麥血統。
在他家的餐桌上,能看見很明顯的混搭式餐食:
沾有酸黃瓜醬的三明治,腌制的鲱魚,親子丼,蔬菜沙拉,玉子豆腐,豬肉片,奶油蘑菇湯。
裝盤精致,分量适中,但夫婦錯估了拜訪者的食量,美穗吃不吃都無所謂,小甚爾的胃則是個無底洞,餐桌上,他吃得很收斂,根本沒吃飽。
美穗立刻給他了一個“回去就加餐”的眼神,小甚爾則回複“收到了”的眼神。
大概是肚子有了寶寶的緣故,內海琴子十分喜歡小甚爾。
“我感覺跟甚爾十分投緣呢,”她摸了摸肚子笑道:“我的孩子也一定會喜歡甚爾的。”
小甚爾對內海琴子鼓起來的肚子也很好奇,他猶豫了很久,才問她:“我可以摸摸看嗎?”
在得到允許之後,小甚爾發誓,他這輩子手都沒有用過這麽輕的力道,他在她微鼓的肚子上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
他睜大眼睛,再輕輕地摸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摸第四下的時候,肚子裏的家夥大概是有點煩了,那家夥隔着肚皮,對着他的方向踹了一下。
這一下也不是很用力,就是很輕的一下。但是吓到小甚爾了,他四肢僵硬地蹲下來,連呼吸都不會了,頭差點撞到櫃子。
死人都不怕的小甚爾,看到肚子動了一下,竟然被吓懵了。
內海琴子輕笑起來:“果然我的孩子很喜歡甚爾哦。”
小甚爾心想,大人說得好心口不一,明明肚子裏的這家夥是想踹他。
琴子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大概還有七個月才能把這孩子生下來,她時不時感到腰酸背痛,胃口不好,入睡困難。
小甚爾站起來,手抓着後腦勺的頭發,有些孩子氣地說道:“生孩子真的好辛苦啊。”
琴子溫柔地說:“是呀,但我相當期待自己的孩子降臨,你的媽媽也是這樣期待而辛苦地生下你的呀。”她摸了摸自己肚子,說完還笑着看向美穗。
小甚爾頓了一下,他問出了一個有點幼稚得令人發笑的問題:“每個孩子生下來都是被期待的嗎?”
“當然呀。”琴子說。
他安靜地出神了一會兒。
是嗎,期待嗎?
他想,生命原來是這種東西啊。
小小的,軟軟的,還很有力。
聽說生下來的時候臉會皺巴巴的像抹布,還會哭得很難聽。
這個孩子會像誰?小甚爾記得以前媽媽說過,他比較像爸爸,但是爸爸是什麽樣子的,他也沒見過,媽媽說,爸爸的眼睛是綠的。
這孩子可能像是七海先生那樣黃綠色的眼睛,也有可能像內海女士一樣是黑色的眼睛。
被生下來的七海先生和內海女士的孩子,生來就是被期待的呀。
他緊緊地抓住美穗的手不放,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會讓人有些疼。
琴子對美穗說:“這孩子很珍視和依賴你呀。”
美穗看着他那個表情,在心裏搖了搖頭。
她想,他大概是想媽媽了。
每當小甚爾想媽媽的時候,他就會像這樣,表情露出一點茫然無措,然後默默地發呆。
美穗和琴子說了一會兒話。
小甚爾看過去,燈下,美穗依然是那副沉靜的模樣,明明和媽媽長得一樣,卻完全不會将他們兩個弄混。
一股莫名的悸動在他胸口蔓延,有些話到了嗓子眼,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就像內海琴子所說,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怪物是如此的眷戀和依賴,在他心裏,她永遠沉穩得令人感到心安。
他也想……叫她媽媽,哪怕,她不是。
但怪物肯嗎?她會是什麽态度?還是會覺得好笑?
這會兒,小甚爾的手心開始冒汗,他緊張得心怦怦直跳。
小甚爾的臉湊過來,他舔了舔唇,又撓了撓右臉,臉上有些許窘迫之色。
他磕磕巴巴地說了句“媽媽”,這句話由他說出來生硬幹巴,為了不那麽突兀,他強迫自己轉移視線看向書櫃,裝作随意地說:
“我也想要這樣的書櫃。”
這是小甚爾第一次在她面前叫“媽媽”,美穗想,大概是因為在人前要裝樣子吧,覺得難為情所以緊張,在人後他一直理直氣壯地叫她“美穗”,這個名字原本也不是她的。
美穗平靜地注視着他,然後一如既往地說了句:“好。”同往日的反應沒有一絲不同,甚至不覺得驚訝,她的溫柔藏在很深的地方。
小甚爾緊張地鼓起勇氣叫出那個稱呼,在美穗轉過頭的注視下,勇氣又如潮水般退散了,他低頭,睫毛又長又卷,臉上有一點淡淡的失落。
小甚爾覺得,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或者她“無聲”地拒絕了他。
他低頭跑到書櫃那邊去了,翻書時,七海真生和他搭起話。
“很喜歡裏面的內容嗎?”七海真生帶着眼鏡,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時候很斯文,腳踩的那塊毯子是灰冷的禁欲風。
小甚爾這才理直氣壯地說:“我看不懂。”
七海真生溫和地笑了,他說:“可是你看了這麽久,你對書本感興趣嗎?”
小甚爾思考了片刻,然後利落地指向書房的作裝飾的那把黑色的太刀,說:“那才是我比較感興趣,也比較擅長的,書本我不是很懂。”
于是七海真生真的拿起太刀,和小甚爾比劃聊起天來,七海真生驚詫于他這個年紀持太刀,不單單是有模有樣的問題,氣勢上給人一種“宰人也很熟練”的錯覺。
七海真生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沒深究。
“書本你之後會懂的,有不明白的也可以來問我,你們才搬來這裏,還沒辦好轉學手續吧。到時候學校老師教了之後你就讀得懂了,”七海真生聽說他們是京都來的,便說:
“和你原來的學校也差不了多少。”
當然,小甚爾嚴格來說沒上過學。
咒術世家的小孩子,從小都有專門的老師進行教育,無論是應對咒靈的體術學習,還是書法文字,小甚爾在排斥他的禪院家,讀書寫字能學了個五六分已經算是很努力了。
對于他這樣的孩子,始終是個特例,無法被咒術世家的老師正常教習,也算不上是普通人。
離兩人有些距離的美穗耳朵一豎,開始考慮小甚爾的上學問題。
如果像普通的孩子那樣,上學,交朋友,參加各種活動,他會更高興一點,露出更多的笑容嗎?
體術鍛煉就另外找老師,不過又是一筆費用,好窮,早知道就多找直毗人要點“清潔污染費”了。
美穗在腦袋裏勤勤懇懇地計算各種費用,時不時在腦子裏留下了養崽不易的心酸眼淚,沒想到養崽這麽難,還要計算生活費用,給她本就無用的大腦徒增了數學計算量。
系統懶洋洋地指點道:【這裏算錯了。應該是……700000萬日元,那裏的小數點還要挪一下……】
美穗說:【烏烏,怎會如此,我還要想辦法賺錢養家,烏烏,我好辛苦。】
系統說:【為小甚露出幸福笑容而努力~不辛苦不辛苦~】
美穗沉痛地說:【你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