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次搬家
第一次搬家
海浪不斷沖刷着軌道,激起淺淺的海聲,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都呈現在電車之外,海水将軌道內的碎石砂礫浸沒。
眺望着遠方的天際線,一切變得平靜悠遠。
透過窗戶,小甚爾看見雲霞是粉色的,他聽見鷗鳥的叫聲。
冷風拂過他的臉頰,黑發變得蓬松上翹,他眼都不眨地望向窗外,冬天的海面有種刺骨的寒意,但他寧願眼臉吹得發紅,也不願意将頭收回去。
他臉頰微鼓,嘴角疤痕也變得柔和起來,脖子上圍着紅圍巾,他在用一副非常可愛的表情走神。
他相當的恍惚。
他完全無法想象,前天還渾身黏糊糊的在和地下洞穴的肉山或者帶嘴的腦子戰鬥,今天他就已經坐在一輛向兩邊卷起海浪的電車之上,伴随着海風的聲音,正在駛離京都。
在他原本計劃着十八歲離開禪院家,去往其他地方冒險的計劃,居然現在就這樣實現了?
這麽輕而易舉地實現了?
遠離禪院家多數的一切,一個未知的世界正在向他展開,一切都是那麽新鮮。
“小甚這個樣子真的好可愛哦。”坐在小甚爾右邊的美穗小聲說道,小章魚則坐在他的左邊敞着觸手呼呼大睡。
小甚爾僵住了。
他似乎有點不悅,他不太喜歡被人誇可愛。他偷偷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已然成型流暢的肌肉線條,以證明自己不僅長大了一點,以後幫她修燈提水打跑變态也是沒問題的。
天氣還很冷,美穗很不解其意地把他的袖子捋了上去,很嚴肅地說:“小甚,會着涼的,你不冷嗎?”
“你好煩。”小甚抱怨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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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遠處亮起燈火,好像懸空的星星。風吹過美穗的脖頸,她不禁覺得有點冷。
見美穗打了哆嗦,他湊了過去,抱住她,電車裏還有人,美穗便沒有現出觸手,她用雙臂回抱起他,兩只微涼的手蓋住他紅彤彤的臉。
随着起伏的浪潮聲,兩人一同汲取溫暖,在海上陷入困眠。
美穗是一只很畏冷的怪物,她讨厭寒冷的冬天。
她之所以在冬天選擇離開,不過是在地下室的時候,小甚爾在跟她表演完那個魔術以後,意識到她的力量完全可以無憂地離開這裏,于是他小心翼翼抖着睫毛試探性地問了她一句:
“離開這裏吧?離開這個地方,和我一起走吧,你會和我一起走嗎?”
那個時候,她說:“好。”
接下來的那一切,小甚爾都感覺仿佛如墜夢中,他被美穗帶着離開了禪院家,臨行前,只拿走了兩袋行李,和一盒埋在櫻花樹下的媽媽。
美穗一把火将地下室燒了。那火燃燒得劇烈,整個禪院家都看得見遠處紅舌般的火焰。
他記不清美穗臉上的表情了,只記得她說的話。
她說:“真暖和啊。”
那時記憶反而記得不那麽真切,因為根本沒有什麽事情讓他感覺到真實。
“為什麽?”小甚爾揉揉惺忪的睡眼,他禁不住問道。
“什麽為什麽?”美穗說。
“為什麽就這樣一起走了?”
“因為小甚想走,”美穗表情的很溫柔,那表情幾近讓他淪陷,像是陷在軟綿的棉花糖裏再也爬不起來,她說:
“小甚不喜歡那個地方,也不想把那裏做成巢穴。我其實一直很苦惱,因為那個地方不适合幼崽居住,小甚想走,再好不過了,可以找一個小甚喜歡的地方居住。”
“那麽,小甚,你想去哪裏?”她把地圖手冊攤平放在小甚爾膝蓋上,小甚爾的臉色變得很僵,有種願望提前實現但他卻完全沒有規劃好的猝不及防,他撓了撓臉。
是啊,他想去哪裏?
夜燈的紫色映照在美穗的臉上,有一種幾近于迷幻的秾麗,窗外的遠景依然在不斷變化,仿佛這列電車開往的終點站,是一個沒有痛苦和憂郁的夢之國。
“我還沒想好。”他聽見自己這麽說,說出來又有些懊惱。
小甚爾也有一種腦袋暈暈乎乎的感覺,他感覺他現在就算是被怪物騙去賣掉,也不會反應過來。
就算是怪物是想吃了他,他可能也會慢吞吞地想:她只不過是想吃了我,并沒有什麽惡意。
她這麽厲害,也沒有必要非吃他不可,她又能從他這裏拿走什麽?她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
“可是,你跟直毗人說了什麽,他才肯偷偷放我們走?不找我們的麻煩?”小甚爾問。
美穗只是用慈悲地表情說:“沒有說什麽哦。”
直毗人擁有世界毀滅前的記憶,她只是幫他清理了一下污染不至于瘋掉,至于離開這回事直毗人怎麽敢攔她呢?
過了一會兒,伴随着夜的海浪聲,小甚爾盯着手冊上的一個地方看,偏南的島嶼,他想,這個地方應該會挺暖和的,那樣,美穗就不會這麽冷了。
他用幾乎微不可聞聲音說:“鹿児島(かごしま)怎麽樣?”
鹿兒島的冬天的确溫暖,其明媚程度堪比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島內所有的室町幾乎都被山水環繞着,他們很快搬到了一處臨海的住宅。
到新家的時候,小甚爾飛快地走遍了這間住宅的每一個角落,三室一廳雙陽臺,住下他們完全綽綽有餘,他一打開客廳的簾子,就被景象所震驚了。
落地窗外,能看見海天交織,濃郁的綠林掩蓋了部分城市,灰冷的火山若隐若現,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配上室內的茶具桌塌有一種靜遠禪意。
“你哪來的錢?”小甚爾呆住了,他被震驚後随即又疑神疑鬼起來。
美穗只是信誓旦旦地晃了晃觸手,她向小甚爾肯定道:“絕對合法哦!”
小孩子有了漂亮的新住所總是興奮,聽見美穗這麽說,他就顧不上什麽了,甚至抱着美穗在地板上發瘋似地滾了兩圈,把美穗的頭發都弄亂了。
“也太棒了吧!”
這個時候室內有很多東西都沒添置,房子看上去空蕩蕩的,但這完全不妨礙小甚爾興奮過度,因為他還發現還有二樓。
這個地方,遠離京都,遠離禪院家,外面風景宜人,房子內部又大又漂亮,真是太棒了!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正式拜訪隔壁的鄰居。
小甚爾和小章魚在地板上打了N個滾,然後互相騷擾了很久,小甚爾把頭重重擱在小章魚身上,小章魚的觸手則繞一大半圈輕戳他的臉。
美穗一邊清點東西一邊也伸出觸手加入了他們。
等到小甚爾終于消耗了部分精力,他猛地擡頭問美穗:“你知道隔壁是什麽樣子的人嗎?”
“等明天我們去拜訪就知道啦!”
于是小甚爾又期待起明天。
美穗和小甚爾去商業區置辦了許多新家具的時候,小甚爾甚至抱着一堆小物件不肯撒手,他眉眼上翹,目光堅定地看着她。
平時他都是一臉冷淡地只挑适用的東西,問他要不要買什麽,也只是說“不要”,這回難得抱着東西一臉任性地看着她。
美穗去看,是一堆風鈴挂飾和達摩裝飾,還有紅木燈與刀的擺件。
“都想要?”美穗故意問他。
他一頓,失落地問道:“不行嗎?”翹起的呆毛緩緩下落。
美穗被可愛到快尖叫昏倒了。
美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買!!都給我買!!!怎麽這麽可愛!嗚嗚,我還買了相機,以後可以記錄下小甚的每一瞬間最可愛的容顏了!!】
系統:【。】
系統正虛弱地挂着殺毒軟件,之前的污染還讓它沒緩過神來。
等到回去的時候,美穗和小甚爾還有小章魚,都抱了一大袋東西。
因為小章魚的觸手比人手要便利得多,它甚至抽出一只觸手拿勺子偷舀小甚爾手上拿的刨冰,小甚爾舔了舔嘴邊的奶油泡沫,覺得冬日的刨冰有一種冰上加冰的酸爽。
在回去的走廊上,他們看見了一位倚在牆邊氣喘籲籲的女人,她的頭發是棕色的,五官給人一種冷麗秀美的感覺,她的一袋菜放在地上,肚子微鼓,很明顯是懷孕了。
美穗出于遵守人類的公序良俗,她将一部分東西交給小甚爾,小甚爾自然地接過像小山一樣高的東西,倒也不覺得很沉。然後美穗走過去問她:
“沒事嗎?”
那女人擡頭,見是一對母子,随即笑着說:“沒事的,就是孩子鬧了一下。”
美穗把她扶回她家才發現,她就是隔壁那家的女主人。
鄰居的男主人叫做七海真生,懷孕的女主人則叫做內海琴子。
內海琴子一邊走着一邊驚訝道:“你家孩子的力氣真大呢。”
等內海琴子到家後對美穗說:“真是太感激你了。”還請她吃茶點。
美穗把她扶回家再打完招呼就回去了,她還有很多正式要做,又要大掃除,又要做糕點,做好再明天正式拜訪鄰居。
二樓詢問過小甚以後,她準備留出一大片空間給小甚做訓練室。
小甚爾的卧室也有很大的落地窗,他今天幫了很多忙,有點累了。
他不拉窗簾,隔着玻璃和小章魚在那裏看着外面遼闊的景象,鹿兒島的冬天很少會下雪,今年難得有薄薄的一層,将樹都染白,好看的要命。
“晚安,小甚。”從門口探出一只歪歪斜斜的觸手,是美穗的觸手,她本人正在客廳做糕點,觸手湊到小甚爾的右臉上蹭了一下,好似一個親吻。
“晚安。”小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