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317
在此之前, 劉堯以為，他和楊綿是相依為命，楊綿沒有在乎的親人朋友，只有他，而他亦然，可如若有一天發現，在見到他之前，楊綿還曾有過另一段故事。
那段故事裏, 季世子幾乎占據了她生命中的全部篇章, 而他卻從未出現過。
劉堯搞不清楚, 自己是不是因為楊綿暗樁的身份生氣，可直到雙方幾天冷戰後，不管他有意無意的路過楊綿常出現的地方, 都沒再見到楊綿時, 他才驚覺暗樁什麽的他大概并不在意, 他氣的是季世子在楊綿那裏曾經那麽重要過。
如今他深受皇帝重用，連最得皇帝喜歡的三皇子，和已經在朝堂上任職多年的大皇子, 都對他十分忌憚，季世子就更不用說，見到他都要連忙行禮, 可……他就是深深地嫉妒着對方。
這是一種毫不理智的行為, 劉堯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似乎并不僅僅在把楊綿當作一個不可或缺的宮女, 甚至親人看待，他還想要……更多。
可不管劉堯多麽及時認清自己的錯誤，跑去找楊綿和好時，宮人卻告訴他，楊綿走了。
“素菀姑娘兩日前就出宮了，殿下竟不知此事？”被分配來，灑掃宮殿的小太監驚訝的看向七皇子，不是說七皇子最是寵信身邊的素菀姑娘，怎麽連人走了都不知道？
“出宮？”劉堯頭腦一陣發暈，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楊綿回去季世子身邊了，可想了想，又半點都不相信，不甘心的垂死掙紮，“她去哪了？她一個內殿宮女怎麽出宮，誰放她出去了？”
“去哪素菀姑娘倒是沒說，不過……她說她這輩子，有責任和使命，如今責任已盡，她也有時間去追求使命了，這是姑娘的原話，奴才……奴才也不知是什麽意思。”小太監也是個八卦的，不然不可能原本的把楊綿的話都打聽出來。
不過對于自小入宮後，就長在宮中的小太監來說，也是很難理解的了楊綿的想法，畢竟在他們想來……如今七皇子終于苦盡甘來，正是身邊之人跟着雞犬升天的時候。
素菀姑娘作為唯一在七皇子落魄時起，就跟随在身側的宮女，只要繼續留在宮中，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更別說……如今皇帝正是栽培七皇子的時候，将來的事誰說的準，萬一讓七皇子登了大位，到時這素菀姑娘，才是得了天下的造化。
可……同樣也任誰也想不到，人家看不上這些，就那麽不聲不響地走了。
甚至臨走之前，都不曾告訴過七皇子。
這脾氣……也是夠厲害的了。
還做一般的宮女，哪敢如此肆意行事，想走就走，跟主子連聲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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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發現面前的劉堯第一反應并不是生氣憤怒，而是焦急焦慮之後，那小太監面上的恭敬之色更濃了，與此同時，他心中清楚地認識到了一點：
世人都以為素菀姑娘，破受七皇子寵信，卻不知道如今就算素菀姑娘将七皇子的臉面放在腳底下踩，估計眼前這一位也不會生氣。
這哪是寵信？分明是捧在心尖上了吧！
就算素菀姑娘現在離開了皇宮……這小太監心中一陣念叨，今晨還有幾個宮女讨論，素菀姑娘走了，七皇子身邊大宮女的位置空了下來，那麽将來誰接替了這個位置，誰就會是第二個素菀姑娘。
之前小太監還覺得……似乎有些道理。
可現在才發現，就算人家走了，素菀姑娘在七皇子心中，也是無可替代的，甚至于……将來究竟有沒有人能接替素菀姑娘的大宮女之位，還有的研究呢！
沒見發現素菀姑娘離宮，七皇子急的腦門兒都出汗了，說不定……過兩天就把人又綁回來了！
小太監想得沒錯，劉堯确實快急死了，他以為楊綿是因為這幾天的冷戰，生他的氣了，出宮找季世子去了，他急的肝兒疼！
可等他跑到了宮門口，總算恢複了點理智，去詢問楊綿是經了誰的幫助，出得了宮門的時候，守門的護衛告訴他的答案，卻讓他驀然一驚：是皇帝。
原來自從楊綿獻出了改良的方子，投入軍隊之中後，就使得軍隊中士兵的身體素質，有着十分強烈效果的改善，于是頭幾天皇帝将她喊過去，問她想要什麽獎賞時，她不像旁人那樣，皇帝想給什麽她就要什麽，她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她用對軍隊的這份功績……換取了出宮行醫的自由。
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裏路，這是太醫院的老大人時常說的話。
太醫院中并非是沒有學徒的，可是每當看見這些學徒，幾位老大人大多數時候都只是搖搖頭，并不認可他們的成績。
只因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紙上談兵，真讓他們去行醫診脈，還是有一定出錯率的，所以一般太醫院的學徒，都只給宮女太監診脈，等積累了一定經驗，再去給太醫院的大人做助手，給宮內有身份的人服務。
所以……楊綿和這些學徒，所面臨的窘況差不多，甚至由于她是個宮女，比學徒還要缺少實踐經驗，就算有人知道她在太醫院學習醫術，可大多數太監宮女，卻并不信任她。
人家學徒都是從小培養的，尚且偶爾還會出錯，你一個半路出身玩票性質的，能有多高明的醫術？
所以楊綿被皇帝傳召過去後，聽到皇帝問她想要什麽賞賜，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已經長大成人的劉堯，想到對方已經不再需要一位老師，而是可以自己去選擇接下來的道路後，她打算從此脫離皇宮。
或者做個赤腳醫生，四海為家，或者開一家醫館積累經驗都可以。
當然就連劉堯，甚至當時守在殿外的太監宮女都不知道的是，皇帝傳召楊綿過去的那天，結果自然是讓她得償所願，可過程……卻并非衆人想象中那邊順利。
此時此刻，楊綿坐在禦賜下來的馬車內，在一隊士兵的拱衛下，穿梭在一片崎岖的山路中，腦海中突然就閃過了幾天前的畫面。
皇帝雙目如同沉在霧氣中，叫人看不出神色，他先是跟楊綿聊了一些關于七皇子的趣事，又微微一笑，叫楊綿上前，仔細地打量她，仿佛在欣賞一件新奇的事物，又或許是一種驚嘆，“那方子在軍中已初步見效，連朕也想不到，一道小小的藥膳方子，竟還有此等奇效，你這腦子裏的奇思妙想，究竟都是怎麽來的？怎麽朕的那些太醫院中人，都沒一個能研發出此等藥方？”
“術業有專攻，學醫者自是治病救人為主要，對于藥膳的研究就沒那麽多時間，奴婢不過是占了時間充裕些的優勢，其實換了任何一位太醫院大人，都能做到這一點。”楊綿并不居功自傲，也并非是謙虛，而是她确實這樣認為。
畢竟她對于方子的改動，只是為了節省藥材提高藥效，太醫院的大人身邊藥材取之不盡，自然不會從那麽無聊的方向對方子進行改良。
大抵是皇帝見的人多了，楊綿這樣的性子，恰好合他心意，他看楊綿沒有一處不好，又心下覺得，在楊綿面前，就算是三皇子的母妃，也不過空有一張皮囊，內裏對比起來，實在空蕩蕩的令人不想去看。
因此他不禁對楊綿說起了，提位份的事情。
“你年歲還不大，可能不明白，在這宮裏，任人拼搏着就想成為主子，是因為成了人上人，才能有話語權，不至于任人欺淩……”皇帝這一番話，已有幾分看破的心态，其實後宮的女人争鬥那麽多年，他冷眼旁觀怎麽會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什麽情愛都是虛的，那些女人想要的不過就是權勢和地位，像楊綿這樣的赤子之心，實在少見的很，皇帝說了這種心裏話，未嘗不是在暗示楊綿，接下這份賞賜。
說到底，他還是比較喜歡楊綿的，他是天下之主，想要得到一個女人，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但想得到，并不代表非要強迫，當楊綿明确的表示，如今只想去宮外實踐自己的醫術後，皇帝也沒說什麽，只換了一種方式，讓她既跟皇宮有一定的聯系，還可以外出行醫：
給她封了一個太醫院挂名的閑職，又派給她一隊護衛，讓她外出行醫就是，可只要在太醫院挂了名，等實踐有成，她早晚還要回來。
皇帝就如同放飛了一只風筝，卻把風筝線捏在了手中，這樣看來，哪怕被用出宮行醫的理由拒絕了，皇帝還是沒有死心。
等到楊綿下一次回宮，改良方子在軍中影響漸漸消退下去，屬于她的貢獻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衰減，大概皇帝也不會再那麽好說話了。
楊綿被晃動的馬車颠了一路，她掀開窗簾剛想向外看一眼到了什麽地方，突然馬車咯噔一下，窗外不遠處傳來一陣浩蕩淩亂的馬蹄和馬嘶聲，接着就是一陣短兵相接、刀槍夾擊的聲音。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皇帝以及衆多士兵眼中，體質孱弱的宮女身份了，楊綿下意識推開車門，單手一卷，就把近在咫尺的箭矢抓在手中，又原路折了回去，這一瞬間，還一腳踹飛了兩個人。
這一頓動作在外行看來，只是看個花樣子，可練過武的人差不多都明白，徒手抓住激射來的箭矢有多難，更別提原路扔回去了！
這馬車中的女人？竟然是個高手？
率馬隊包圍過來的賊寇一驚，旁邊一路護送楊綿的護衛隊也是見狀一愣，在這一刻完全傻眼了：
這位素菀姑娘，原本大夥還覺得，萬一遇到危險，有女人在就是個累贅，可現在看來，人家好像比他們加起來還能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