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驚吓
驚吓
阿芙微微仰頭凝視着姐姐，清亮的眸子裏寫滿了緊張。
永安公主神色淡淡，淺嘗一口。
“怎麽樣？”阿芙眼睛眨也不眨，不想錯過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唔。”永安公主略一思忖，“還行，不太甜。”
“是吧？我就說嘛，我熬的時候嘗試了好多次。我是在古書上看到的，聽說枇杷膏對喉嚨好。你要是不讨厭這個味道，我可以再……”
“沒用。”永安公主打斷她的話。
阿芙眨了眨眼，不大明白：“什麽沒用？”
“以後嗓音就是這樣，不會好了。”永安公主眼簾微垂，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仿佛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就醫遲了，吃再多枇杷膏也沒用。”
“啊？”阿芙驚訝又失望，“怎麽會這樣？”
永安公主卻問：“為什麽不能這樣？”
“姐姐，要不要換個禦醫？換一個醫術更高明的？或許其他禦醫就有法子呢？”
“沒用，換過了。”
“那好吧。”阿芙輕輕嘆一口氣。
永安公主鳳眸微斜：“我現在聲音很難聽？”
阿芙想也不想，搖頭否認，态度堅定極了：“不難聽，一點都不難聽。姐姐的聲音婉轉悅耳，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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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得認真，三位公主結伴走了進來，結結實實聽個正着。
三人神色複雜，互相對視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阿芙臉頰驀的一紅，輕聲續上後半句：“珠圓玉潤，嬌翠欲滴……”
她聲音越來越低，幾不可聞。
永安公主拂了她一眼，語氣平靜：“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我這不是想讓你高興嗎？”阿芙耷拉着腦袋，小聲咕哝。
想了一想，她又誠懇表示：“不過真的不難聽，很獨特。”
永安公主原本的嗓音就與嬌柔不相幹，現下多了一些沙啞，配合她的面容氣質，倒有種別樣的味道。
“是麽？”
“是的，我聽說真正的大美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瑕疵。當然啦，大美人的瑕疵哪能叫瑕疵呢？那明明叫特色。姐姐在我心裏就是大大大大大美人。”阿芙安慰人時，思路轉的快，變着花樣換說辭，想讓姐姐開心。
可能是贊美的詞彙太多，公主怔了一下，臉上有不自然的神色一閃而過：“行了，吹捧太多就成諷刺了。”
阿芙聞言見好就收，甜甜一笑：“才不是吹捧呢……”
說話間隙，郭夫子在門外輕咳了一聲。
阿芙立刻做噤聲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正坐好。
那一小盅枇杷膏，永安公主到底還是不太樂意地吃完了。
剩下的，她堅決不肯再碰。
對此阿芙并不失望，反正宮中自有禦醫，也從不缺珍貴藥材。她的那點心意，送到就可以了。
她制作枇杷膏，原本就沒指望永安公主吃了能治好喉疾。
……
八月十七，天子游獵。
一大早，禁軍開道，官員随行，皇帝率衆人乘車馬前往距京四十裏外的上苑。
阿芙居然也在随駕的名單裏，且被安排和永安公主同乘一輛馬車。
——聽二皇子蕭廷睿講，她是中秋過後臨時被加進去的。
馬車粼粼行駛，永安公主雙目微阖，似在閉目養神。
這是阿芙第一次坐馬車，雖然有些輕微的颠簸，但壓不住內心的興奮。她悄悄掀開車簾的一角，向外張望。
天空高闊，碧藍如洗，偶爾有一兩朵白雲飄過，令人頓覺心曠神怡。
前後都是同行的車馬，一眼望不到頭。
二皇子騎着一匹小馬，從後面奔來，試圖與馬車并駕而行。他白胖的臉上滿是自得：“快看，我騎術怎麽樣？精湛不？”
阿芙注意到他說話之際，雙手緊握着缰繩，脊背挺得直直的，連脖頸都是僵直的，顯然全力以赴，緊張到了極點。
她心知，這個弟弟大概是個初學者，騎術絕對稱不上精湛。
但她只是笑了笑，誠懇之餘還隐隐帶一些羨慕：“真好呢，你還會騎馬。我連缰繩都沒碰過。”
二皇子畢竟年紀還小，會騎馬很厲害了。
“哈哈哈哈，騎馬很簡單啦，改天我可以教你。”二皇子越發得意，笑容更盛。
永安公主的聲音卻從馬車中飄出來：“先保證自己不從馬上掉下來，再去教別人吧。”
二皇子原本燦爛的笑容登時僵在了臉上，小聲嘀咕：“怎麽還揭人短呢？我這回可沒從馬上掉下來。”
他真的，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三姐姐。
阿芙微微一笑。
可憐二皇子在馬上風光了不到兩刻鐘，就被母妃蘇寶林派人給“請”回了馬車。他騎馬到上苑的計劃就此“夭折”。
……
車馬有序行駛，一行人天不亮就出發，直到黃昏時分，才到達上苑。
上苑歷史悠久，前朝歷代帝王不停地擴建修葺，如今占地數十萬畝，頗具規模，有山有水有宮室。
的确是游玩的好所在。
可惜奔波一天，人疲馬乏，衆人無心賞玩，匆匆回到各自房中整頓休息。
皇六女是臨時出現在随行名單中的，又不是特別重要的人物，就被安排進了蘇貴妃所住宮室的配殿裏。
對于這個安排，阿芙很滿意。
她住的地方離蘇貴妃母女很近。尤其是永安公主，就住在她房間隔壁。
是以雖然身處陌生環境，又沒有崔穎和興德陪着，阿芙依然很快适應。
早早用過晚膳，洗漱一下，阿芙便上床休息。
可能是白天坐馬車累的緣故，躺下沒多久，她就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中，隐約感覺小腿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爬過。
阿芙睜開眼睛，借着滿室的月光，竟與一只綠眼灰毛、又長又肥的老鼠四目相對。
那老鼠就蹲在被子上，與她的身體之間僅隔着一層薄薄的錦被。
阿芙不由地尖叫出聲，睡意在一瞬間消散了大半。她激靈靈地直打寒顫，手臂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細小的顆粒。
那老鼠似是受到了驚吓，飛速竄走。
望着被它爬過的床，阿芙感覺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掀被下床，顧不得穿衣，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她奔至門口，剛一打開門，就看到永安公主身邊的大宮女月影。
月影提着一盞宮燈，臉上驚訝的神情一閃而過：“皇六女，公主命我問一問，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老鼠！”阿芙擡手指一指身後，有些語無倫次，“我床上有老鼠，好大一只，就在我被子上爬。”
月影微訝，燈光下，皇六女披頭散發，眼眶微紅，語帶哽咽，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吓。她定一定神，溫聲道：“陛下今晚在娘娘這裏，皇六女切莫高聲，以免驚擾了聖駕。”
阿芙胡亂點一點頭，視線卻不住地往隔壁房間門口瞟。
永安公主房門半開着，有暖黃色的光流瀉出來，無聲地誘惑着阿芙。
那條被子，那張床，那間房，她今晚是不想再看到了。
不，明天也不想看到。
“至于老鼠……”月影沉吟，“奴婢會讓守夜的太監幫忙捉一下。您……”
她有點犯愁，該怎麽安置皇六女呢？
“姐姐是不是醒了？我能不能先進她房間待一會兒？”
月影一晃神的功夫，阿芙已經站在了永安公主房門口。
房門半開，阿芙并未直接進去，而是站在光影裏：“姐姐……”
靜默了一瞬，才聽到房間裏永安公主的聲音：“進來。”
阿芙松一口氣，推門而入。
只見永安公主身穿寝衣，站在床邊，她身後的床榻上，錦被散亂。
——很明顯在她到來之前，公主已然入睡。
阿芙輕聲問：“姐姐，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沒，我還沒睡着。”永安公主走至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
聽見這話，阿芙心裏的歉疚感稍輕一些，聲音也軟了下來：“姐姐，剛才吓死我了。你說，好歹是上苑的宮室，怎麽會有這麽膽大的老鼠？”
“這邊宮室久不住人，老鼠膽大不足為奇。”永安公主倒不多震驚，“你很怕老鼠？”
——方才聽到那聲尖叫，還以為出大事了。
阿芙鄭重點頭：“嗯，怕，特別怕。”
她生平最怕之物，就是老鼠，看一眼便覺得難受，會身體不受控制地戰栗。
想了一想，她又補充一句：“我小時候親眼見過老鼠咬人腳指頭。”
為此，還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永安公主雙眉微蹙。
阿芙又問：“姐姐，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