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H.洪荒(五)【正文完】
H.洪荒(五)【正文完】
萬般因果,有終有始。
夏王大禹找到伏羲卦象中那位“仙人”時,張燕正沿黃河游歷。人道是黃河十曲,畢竟東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問蒼天此生何必?她也曾學過推演之術,只是這廂,不需要推算,禹王找尋仙人欲鑄神器的消息已流傳于天下,從她接過廣成子遞予之物,便已知曉。
雞生蛋,蛋生雞,其實是個無聊的問題。
“人王有禮了,神器鑄造,關乎人族氣運、天道所倡,貧道自當盡力。”
張燕這才明白,她的荊州鼎、揚州鼎、豫州鼎,并非消失了,而是回到了正确的時間法則軌道中,尚未誕生,複還于天地靈氣。
“還請女仙指點。”一身玄黑錦袍,帝王之氣外露,大禹身後跟着三名健壯沉穩的少年,乃是禹之三子,領頭一人,眉目淩厲,天庭飽滿,身上已有一道淡薄的龍氣護體,乃有人王之相。歷史的進步,人族的發展,自有其過程,父死子繼,并非便是自私,亦非倒退。
張燕境界已至大羅金仙巅峰,一舉手,一投足,莫不隐含天地威勢:“人王請看。”一幅宏大的畫卷在半空中展開,磅礴的法力勾勒出這洪荒天地,神州大陸,“這神州大地,大夏王朝,按天地規則,最宜分為九州,徐州、冀州、兖州、青州、揚州、荊州、梁州、雍州和豫州,若能以天下之金,鑄為九鼎,彙集人族氣運,分鎮于九州之下,可保我炎黃人族,千萬年不為外邪所侵,氣運昌盛繁榮。”
大禹眼前一亮,張燕所言,與聖皇伏羲所言,幾乎一致。他曾了解過此女仙根腳,知其乃是聖皇軒轅黃帝之師廣成子記名弟子,又于故老相傳的故事與歷史中猜測其恐怕乃是天地異變之前即照拂人族的仙人,由不得不多加尊敬信任。
“也罷,”張燕取出不周山石與首山之銅:“昆吾之地多赤銅,且金氣濃厚,人王可召天下人族修士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圍坐于昆吾山下日夜祝禱,敬告上天。又遣九名金仙境人族修士,并人王自己,與我上昆吾上,鑄造九鼎。若日夜不辍,九九八十一年可成!只人王乃肉體凡胎,八十一載,壽元将盡,還請人王考慮清楚。”
然而,種種理由,其實已經無需考慮,大禹不會後悔,天道推動之下,也沒有他後悔的餘地。九重高臺在昆吾山上壘起,人主之令一出,九千九百九十九名人族修士皆彙聚一起,昆吾山下響起了祝禱之聲,日夜不息,經年不止,萬民朝着昆吾的方向叩首。九名金仙境的人族修士與張燕、大禹一起登臺,點燃了長久不息的一簇先天之火,火光雖微弱,蘊含的能量卻輻射整個神州。
風雷動,張燕協助大禹,開始鑄造九鼎。巫妖沒落,在沒有人能夠阻止,于此同時,在高天之上,雲之彼端,諸天神佛顯化,以大神通,護佑此事以待功成,所謂順應天道,莫過如此。
整整九九八十一年,風吹雨打,日曬雷擊,張燕将不周山石與首山之銅煅燒了七七四十九年,這才摻入天下之金,以不熄的仙火捶打熔煉成型,大禹與九名人族金仙則日日夜夜吸納着神州靈氣注入器身內,以建立鼎與神州氣運不可分割的因果關聯。
等到第八十個年頭,縱然身為人族共主,依舊是肉體凡胎的大禹已經白發蒼蒼,周身人族氣運愈發淡薄,全然融入了九鼎之中,篆刻成一幅幅九州地圖。九名人族金仙,亦法力枯竭,勉力支撐着,九鼎之型,漸漸成了。
張燕眼眸一擡,這次煉器,關系甚大,她引導着不周山混沌之氣與首山人族念力融合,在最後關頭,九鼎一聲響,聲音雖輕,卻穿過了空間與時間,回蕩在洪荒。正是此刻,張燕明白,無論聖人、聖皇,他們讓自己主持鑄鼎,皆是為了此刻!
人皆有輪回,然而,一世輪回,前塵皆抛,沒有人,能夠将前世之物帶到後世,唯有她這個異類,不入輪回之中,積攢了不止一世人族念力,身負數世人族氣運。也唯有她這個異類,雖無過去現在之氣運,卻身負未來之氣運。
“起!”一聲輕叱,仙火陡然上竄,直入雲霄,托舉着即将鑄成的九鼎。澎湃洶湧的人族念力向九鼎內湧入,與器神間的融合摩擦,發出咆哮之聲。天上,三道身影顯化,帝王之氣不絕,如三座無法撼動的大山。三人擡手,神州萬千氣運被彙集于鼎上方一點,金色的玄黃功德之氣條條垂落。
“鼎成!”三人齊喝,手中分別飛出一冊石書、一根神鞭、一柄寶劍,布成天地人三才之陣,将這無量功德與神州氣運引入鼎內。過去、現在、未來之氣運,集于一身,鼎成之時,雖順應天道,然而天畢竟要降下考驗,九霄神雷落下,一道道,一直劈下九九八十一道。九九八十一年,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神州九鼎,成!
鼎一成,張燕力竭當即倒在地上。鑄九鼎,她付出的,可不止一時消耗的法力,還有九九八十一年的心血,還有畢生九成九的人族氣運,那不是別的,那是她的成道之基。如今,雖然見識感悟還在,雖然更大的功德降下,她的修為,卻在急劇倒退,大羅金仙、金仙、玄仙、天仙……剩下之事,當由三皇與大禹完成,鼎鎮九州。
“吾曾以聖人之力推算而不得,時至今日,仍有疑惑未得解答,然而,汝雖修為倒退,卻也并非一件壞事。欲成仙道,雖缺不得功德氣運,卻不能與此糾纏過深,如今恰好,不過從頭修起。”元始天尊乘着九龍沉香辇顯化,只袖袍一揮,便将她帶至玉虛宮內。一道天地精氣注入張燕體內,使她稍微恢複些元氣。而元始天尊身側,端坐蓮臺之上的,正是西方教那位名聲頗為不好的準提聖人。
“如今,天道、聖人需要我完成的命運,已經達成,不知師祖,能否知道弟子所想,所求。”張燕靜默了片刻,緩緩站起身來,并不下跪。
“九鼎鑄成那刻,吾曾瞥見過遙遠的未來,汝之所求,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元始天尊沒有開口,而是準提聖人拈花一笑:“汝今受傷,修為倒退,恰需沉睡千萬年。而汝欲要去往的世界,乃是洪荒之中最後剝離的一小千世界,汝若能于地界等上千萬年,自然能到達。只是沉睡醒來,天道會降下選擇考驗,端看汝之抉擇。”
“我經歷的考驗難道還不夠多麽,只是一道抉擇,又有何妨。”張燕道,太過漫長的記憶,如今她所求的,只有一個起點或者終點。
“癡兒,既如此,便去罷。吾将你封入九華山山腳,待到你傷勢複蘇,天地有變,合該醒來的那一日。”元始天尊嘆道:“你師尊廣成子當于人間再傳道五百年,也可暫時照看于你。千年之後,諸聖不顯,仙人皆入天界,非大事不得下界,你自安心沉睡。下次見你,仙道人道,便有分曉。”
華夏氣運悠長,有唐一朝,萬國來朝,玄奘西行。此間所涉及上界因果,不再贅述。至此,時間已過千年,仙妖匿跡。
“癡兒,還不悟麽。汝為異數,天道之下雖不能推算,然而卻能分析出。太陰星君深恨西方教,亦厭惡妖族,從來不肯抱玉兔。更兼汝于後羿轉世并不上心,此番分析,汝自非‘太陰星君’。天道之下,道祖亦不敢擅亂時空,汝何故敢于搶占他人軀體。吾乃西方聖人準提,西方教與妖族皆欠太陰星君因果,西游一行,玉兔代妖族承擔業力,九九八十一難其一,功德加于吳剛,嫦娥後羿得以相會,天道循環,緣起巫妖之戰的因果,至此了結。汝亦應該離開此界,待被壓制的太陰星君歸位!”
準提聖人劃開一道空間,将那占據太陰星君肉體的魂魄送往它處,卻突然停了片刻。
“咦——”而後搖了搖頭:“雖是意外從三千小世界來此,但人之生死,自有定數,便是人類自己不能決定,也有天道在上,怎容得如觀戲劇般玩弄。也罷,你這小姑娘也是無辜,能來到洪荒世界,也算是機緣。算我欠下你一道因果,雖無法解你如今命數,到底能留一道洪荒印記于你體內。記憶不失,不知于你是幸或不幸,你若真有緣法,自能尋回此界!”
一縷洪荒氣息穿過那空間裂縫循着那道魂魄而去。
準提聖人微微閉眼:“你我之間,因果似在過去,似在當下,卻似乎,又在未來。天意如刀,便是聖人,也終難參透。”
時光依舊向前,修仙之人日漸稀少,天地靈氣日漸稀薄,有宋、有元、有明。宋亡元興,九鼎失落,華夏神州由此一蹶不振,直至明末,末法時代來臨,再過數百年,人間将完全脫離洪荒,成為三千小世界之一,靈氣消失,再無飛升,再無修仙者。
明崇祯年間,天下修仙聖地蜀中峨眉,掌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根據師傅長眉真人飛升前留下的部分預言于九華山下挖出一名女子,根骨不凡,身具道家正統功法,乃地仙修為,遂将其收為弟子。女子記憶全無,僅記得自己名為張燕。
作為掌教弟子,張燕修行速度奇快,短短幾十年,便趨近天仙修為,而在此情況下,峨眉派加緊了對于“三英二雲”的尋找,以期于末法時代中,打開天闱之門,求得最後一次飛升之機。而派中弟子,亦是四處游歷,尋找天材地寶、法寶,只是,一條鐵律,修行之人,不得幹涉俗世發展,否則,必将遭受天譴!不知不覺,就到了弘光年間。
“燕兒,福緣深厚,不過短短幾十年,已入天仙之境,日後我峨眉大興,定能白日飛升,怎會如此行事,妄殺俗世凡人!”苦行頭陀臉色陰沉,顯是氣急,看見這個被一道天雷劈傷,猶自不肯罷休的弟子道。
張燕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叫張燕,也不知道自己醒來之前是何種身份,但是,她覺得,作為一個人,雖然日後或許會成為仙人,但是,這樣真的太奇怪了。
“師叔,難道這些人,不該殺嗎!”她同樣柳眉倒豎,握着手中飛劍問道:“你看——”她飛劍遙指,而方圓五百裏,血流成河,早無活人:“揚州乃天下數一數二人傑地靈之所,雖紅塵氣息甚濃,卻依然是一處寶地,然而,這些人——這些畜生,與魔道何異,甚至連魔道都不如。戰争之事,兵卒将領相互搏殺,弟子無言以對,可是這些畜生呢,老弱婦孺,整整十日,屠殺殆盡,難道你要弟子眼睜睜看着嗎!”
“放肆!”苦行頭陀怒罵:“即便如此,我等修行之人,怎能濫殺凡人。你罵他們畜生,可你斬殺他們,依舊要受到天譴,道基險些毀于一旦,還不明白麽!”
“怎能明白!”張燕看着她含恨斬出的一劍,劍光留下的痕跡,綿延百裏:“難道師叔與師傅等人,修仙道之前不是華夏子民麽,怎能眼見異族入侵,仍能穩坐,萬事不理!便是不理異族入侵,此乃天地循環,王朝更替,然而,此等屠城滅族之慘禍,之酷刑,難道也是天意麽,我等修仙,修的究竟是什麽仙!”
無形劍劍氣四溢,若非師尊算定此女有氣運機緣,苦行頭陀早就一劍處置了這忤逆的師侄。明朝将亡,自有朝代取而代之,修行之人,怎能摻和俗世之事。只是如今——
“大師兄,你我合力,先擒住這不肖師侄,留待掌教師弟發落!”苦行頭陀向同行的玄真子道:“燕兒,你雖乃修仙奇才,到底年紀輕了些,我等斷不能讓你繼續胡亂作為。到時候,怕不僅你遭天譴,峨眉亦氣數跟着受累!”
三仙二老,乃是當今正道一流人物,兩人聯手,自然能将張燕毫發無傷的擒下。妙一真人得知後,做出了決定,囚禁張燕于峨眉凝碧崖,沒有掌教符令,不得離開一步。于是,這明末,眼看它樓塌了,眼看它起高樓。縱是天仙,張燕也阻止不了一個朝代的崛起,而更多的修仙者,根本不關心朝代更疊,屍山血海。但至少,弘光元年六月,因為揚州城的那一道劍光,沒有再起波瀾。
眼看它樓塌了,眼看它起高樓,眼看着高樓,再次搖搖欲墜。三英二雲歸為,天下至寶歸峨眉。張燕被困囚于凝碧崖內,沒有被虧待,功法丹藥法寶,樣樣不缺,但峨眉擔心她行事無忌再次招惹天罰,将自己折損進去,僅在禹王墓開啓和元江取寶時,讓她随行。因她命裏,合該與大禹和廣成金仙傳承有緣。此二次出行,果不其然,張燕得九鼎傳承,峨眉氣運一時無兩。
清末,風雨飄搖。清末,峨眉大盛,斬妖除魔,氣運無雙,飛升在即。
生死幻滅晦明兩儀微塵陣已經打開,與峨眉交好的諸多正道旁門皆于陣中借峨眉氣運度過天劫,在凡人看不見的天空中,白雲裂開,恰好是一扇天門,天門緩緩開啓,一道天光照落人間,這或許是這人間最後的一道接引天光了。待到這個王朝真正滅亡,這個世界也将切斷與洪荒的最後一絲聯系,從此之後,再無飛升之人。
注視着那道天光,張燕手中還托着九鼎,鼎中洪荒的蒼涼氣息,人族的煙火氣息,在她頭腦中翻滾,這天光中,一些記憶由此浮現。她掉頭往東,穿過兩儀微塵陣,望向東海,望向東海另一端,那裏,一輪血紅的太陽,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正在升起,紅如鮮血。她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天道給我的抉擇麽,三條路,端看我怎麽選擇。”
“燕兒,你在作甚!”
“師姐,快進入天光之中!”
妙一真人、妙一夫人、三英二雲等人的聲音盡皆傳來,張燕聽到這聲音,不僅沒有向前,卻似乎害怕一般,反而退了一步,離天光更遠一些。
“你——”在諸人不解的目光裏,張燕擡頭仰望,目送這些人升入半空中,升入天上,最後消失在天門的另一側,目送着天門,緩緩的合攏。
“如今前塵往事,盡皆明了,癡兒,汝可作出了抉擇?”
在天門即将合攏的那一刻,一縷虛影卻出現在天門之外,卻是準提聖人與元始天尊。
張燕笑了,笑得有些苦澀:“自然明了。我本不過是個受人取樂的棋子,能夠有幸穿越到洪荒,有幸碰上準提聖人,這才能勘破那小世界,才能不再受那些所謂的‘神’取樂,然而,如今我的結局,又能好到哪裏去呢。”她掉頭,再次望向東海那頭,那輪常人難以感知的滴血的太陽,手中九鼎嗡嗡作響。
“若飛升,弟子自然是昆侖門人,以數萬年前功德之力,修煉至準聖不是笑話,可是,這方小世界脫離洪荒後,便是永別,那弟子這麽多年,這麽多世的堅持,豈不可笑,終成心魔;若滞留于此,百年之後,自能等到那一次見面,等到一個圓滿的輪回,可是,那輪太陽,那輪滴血的太陽,真的能忍嗎,百年前,弟子記憶全無,在揚州城外,便是天譴臨身,尚且不能忍,這百年裏,對着那血紅的太陽,真的能忍住嗎,忍不住,便是又一次天罰降世,這一次,恐怕形神俱滅;若忍不住,若能依靠九鼎重聚華夏氣運抵擋天罰,雖能茍活,但命運的軌跡已經改變,弟子一直期待的那個未來,将被我自己,生生改變,究竟,該如何抉擇?”
“仙道人道,生道死道,終須做下決定。”
張燕合上眼眸,半晌,搖頭道:“張燕,畢竟不是張燕,張燕,已經不是張燕了。張燕應該是庸俗、自私、冷漠、沾沾自喜之人,各自掃進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然而,朱靜貞不是,丁敏君不是,宋玉華不是,龍玉瓊不是,記憶的缺失,早已是不同的人,雖然後來記起,且入了仙道,但張燕的記憶已經太久遠,早被太多的東西所壓制、所吞噬,記憶雖在,人卻不再是了。”
“看來,汝已做下選擇。”
“聖人請回吧。我之一生,本為一蝼蟻,如今竟然見過聖人,修過仙道,縱無人知曉,也算是傳奇了。”
張燕看看手上得來的,自宋末元初便遺失的、被峨眉派找尋出來的九鼎,開始以法力勾動天地。因聖人虛影顯化壓制,天闱之門尚未完全合攏,如今她不過天仙修為,只能借助九鼎。九鼎中發出金光,從天門的縫隙間穿過,一直到達廣寒宮外。
“懇請太陰星君與後羿大巫看在準聖機緣上,賜射日弓一用吧。”
一道神念從金光中透出,雖曾為女仙的張燕算計過嫦娥後羿二人,但曾為嫦娥的張燕,畢竟使得兩人重逢,這一因果,足以抵消,而準聖機緣,到底能留有一番薄面。
過了很久,很久,沒有動靜,兩位聖人的虛影,卻未曾因為張燕的抉擇,就此離開。又過了很久很久,才聽得天空中,一個男子的冷哼,一柄弓箭從天門縫隙中落下,挾億萬神灰,無量功德,一支利箭,泛着藍光,靜靜地停留在弓弦上。
張燕一把握那神弓,張弓,搭箭,弓如滿月,箭在弦上。憑她的天仙修為,本是開不了這弓的,然而此刻,身為九鼎鑄造者,九鼎內華夏氣運與無量功德給了她力量,雙手被勒出了血痕,弓,開了。
長箭破空,射向東邊那輪冉冉升起的血日,一往無回,不留悔意。
如一場煙花,凡人不可見,但在張燕這等已經成仙的人眼中,那血紅色的太陽發出一聲悲鳴,從箭射之處,片片崩碎,散落在東海之中,化為虛無。而東海彼端,卷起滔天巨浪,巨石塌陷,島嶼崩裂。不過,這些已經與張燕無關了。
射日弓脫手,破空飛向廣寒宮,億萬道雷劫從天而落,不過頃刻間,她的肉身便化為虛無,而這一次,張燕感受到了,連她的神智與魂魄,都在逐漸被侵蝕,将歸于天地。
“唉!”一聲輕嘆,只見元始天尊與準提聖人的虛影竟然越來越清晰,兩人同時拂手,九鼎徑直撞入那億萬雷光中,在聖人的操控下,将張燕的魂魄吸納了進去。
“逆天而行,當受無量天罰,吾等,不當救汝,亦救汝不得。但,華夏乃三教氣運所主,雖将成三千小世界之一,然華夏氣運若衰,洪荒三教亦受影響,汝之魂魄,可與九鼎合而為一,人族有三皇,卻還未有過護道者,如今,汝可為人族護道者,鎮守華夏。洗盡種種記憶,唯餘此心,天道,或可留情。而今往後,與人族同生滅,人族不滅,汝便能不死。”
張燕沒有肉身,連魂魄也快消散,根本做不出回應,只是想,罷了,這樣也不錯,畢竟是她自己的抉擇,能夠留得魂魄,已經很好了。不過是做另外一個人,做一個沒有肉身,以九鼎為身的人,做一個沒有記憶的人。她早就當過無數個人了,也早就做過無數個沒有記憶的人了,只是這次,做另外的這個人,恐怕時間會很長,恐怕記憶,永遠被洗去,不過,人族護道者便人族護道者吧,這麽多世,她終究是成不了仙,若人族不滅,她自不死,人族若滅,她活着,也就成了唯一的異類,有什麽意義。
在最後的一剎那,她似乎穿過了命運的軌跡,看到了未曾被她改變前的未來,亦或稱作最初的過去,那一盞臺燈,一臺電腦,一份策劃,那一首歌謠,一件毛衣,一盅雞湯,突然想起不知是哪生哪世,哪年哪月,哪個人的一句酸詞:“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只可惜,眼淚是什麽,已經太陌生了。
幸而,這一次,雖然沒有記憶,雖然沒有肉體,雖然連張燕這個名字也沒有,但足夠長久,足夠恒定不變,一直到人類命運的盡頭。
好吧,要砸作者的,作者已經抱頭蹲下了。莫非,我真的後媽了?其實,這不是從文案和書名就确定了的麽~~~~~~嫦娥的因果也了解了,也永恒了,不算後媽吧,望天。。。。。。。
正文完結,番外神馬的,如果會寫,大概小凡會另開一個新坑寫,也不用大家買V了,只是,究竟什麽時候寫,寫多少,不能确定。
PS:關于新坑,目前小凡沒有計劃,因為從今天開始,俺就是考研的人了,更新時間和數量不能保證,或許會零散寫些中短篇,也沒有什麽時間計劃,多半還是同人,大家有興趣就包養小凡偶爾來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