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動人剖白
第30章 動人剖白
“我選郁舒!”
擊鼓傳花環節,一名女生回答完後點了下一個回答問題的同學,其臉蛋水潤泛紅,語氣洶湧澎湃,走廊外路過的人見狀還以為是在戀綜挑選心動男嘉賓。
“Wait,wait,wait!”博士突然在講臺上叫停,“郁舒今天人氣挺高啊,你最近是不是在班上得罪了什麽人?這堂課目前為止總共8個問題,你一個人接了4次彩頭吧?”
也就是100%被反選,這頻率,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博士摸着下巴觀察花名冊,學號尾號2304後面已經跟了一排鮮豔的紅勾,不得不懷疑這是不是一種很新的校園霸淩。
郁舒讪讪地坐下,衛歡朝他擠了擠眉毛,底下一陣哄堂大笑。
有人開玩笑般地大喊一聲:“是啊,郁舒剪了劉海之後把女同學都迷死啦,是全體男同胞的公敵!”
楊洛環視教室一圈,班上平時力能扛鼎的女生看向郁舒的眼神都嬌俏了許多,不由感嘆:“啧啧,郁舒真是好福氣啊,點他的都是系花級別的呢。”
陳楚看他一眼,冷道:“這福氣給你?”
楊洛掃了眼PPT上的問題難度,咽了口空氣,十分審時度勢地說:“你才是我的福氣,快看看下題的答案是什麽。”
陸淩風筆下生風,頭也不擡。仿佛外界發生了什麽和他毫無關系,楊洛好奇地看了一眼,還沒看清陸淩風就無情地合上了本子。
“哎,風哥,你寫的啥,怎麽是中文啊?”
陸淩風用套着筆帽的那一端戳在楊洛肩頭:“上你的課,少打聽。”
往日樂得看底下同學互相厮殺的博士,今天居然不堪其擾,當即設下了不可反選的新規則。
郁舒終于安心,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随即姿勢定格。
陸淩風姿态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手裏轉着筆,嘴角噙着笑,就像是料定他會回頭一般。
他比了個口型,大概是“Good job”之類的。
如果天使分派系,那陸淩風一定是治愈系。
只是遠遠的看他一眼,一整節課誠惶誠恐的那顆心忽然就落了地。
“Time is over,see you next week.”
随着博士一聲結束語,底下如同熱油開了鍋。
“終于下課了!”
“餓死了,我感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幹飯了!”
高年級學生有雲,聽譯課是語言專業最燒CPU的一門課,沒有之一,前輩誠不欺我。
郁舒太久沒有和陸淩風他們分開上課,他原以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适應,卻發現偶爾一次已是坐如針氈。
衛歡和劉思還沒下課就約好去吃食堂的新品花甲粉絲煲,她們問:“郁舒一起吧?聽說不錯的。”
郁舒慢吞吞地擺弄着桌上那幾本資料冊:“你們去吧,我這還要一會兒。”
“好,那我們先走啦,bye!”@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橫豎只有那幾本冊子,郁舒左放右放覺得尺寸和自己書包不匹配,磨蹭了幾分鐘後自己都心累,直到熟悉的身影停在跟前。
陸淩風不知看了多久,過來直接從郁舒手裏接過書包,三兩下把剩下幾本書一起收進包裏再還給他:“中午想吃什麽?”
郁舒想到煩人的采訪提綱,眼尾垂下去:“寝室還有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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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東西吃多了不健康,本來就有低血糖,別吃了。”
郁舒正想問吃什麽比較健康,外面忽然來了一個男生,目标很明确,直奔他們健康大師。
“風哥,3班的文藝委員找你,急急急!”
與此同時,郁舒也收到了劉圓的消息——
郁舒,下課來趟我辦公室,急急急!
郁舒,陸淩風:“……”
“民以食為天”的主題教育還沒來得及展開就夭折了,臨走前陸淩風囑咐道:“一會兒先含顆糖,事情辦完直接找地吃飯。”
郁舒匆匆應下:“你也是。”
劉圓是學校出了名有耐性和責任心的輔導員,無論什麽時間,只要學生找他消息永遠秒回,所以他偶爾着急找學生,學生也都十分給力。
郁舒不再耽擱時間,馬不停蹄地去往外院輔導員辦公室。
劉圓的辦公桌沒挪過位置,一直在視野很好的那扇落地窗前,上一次來這時窗外還是一片裸綠,如今點綴上了星星點點粉色的小花。
“劉老師。”門沒關嚴實,露出一條縫,郁舒輕敲兩聲探進頭,幾日不見,劉圓好像瘦了點兒。
“郁舒來啦,快坐!”
作為本校最喜歡和學生談心的輔導員,他的裝備是最齊全的。
工位旁常備幾張疊在一起的紅色高腳塑料凳,一次性水杯更是塞滿了櫃子,有時還會外借。
不過今天桌上還多了兩份盒飯。
接觸得多了,郁舒在劉圓面前已經沒有最初時的那種局促:“謝謝老師。”
劉圓把一份盒飯推給他,是西紅柿雞蛋的蓋澆飯:“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天兒熱,吃點清淡的。”
郁舒一愣,他以為是圓圓和別的輔導員一塊兒拼單,不曾想是給他準備的,頓時惶恐:“謝謝老師,不用了。”
“別客氣哈,我下午要去外地開三天的學術會議,想着這麽急着把你找來肯定沒吃飯,把你餓着了你天使不得心疼啊。”
郁舒眼神凝固住:“……”
“開個玩笑。”劉圓拍拍小胖手,“我看了學校的超話,你不用在意別人的評價,這不更加說明了這次天使活動的成功麽?我很欣慰你和陸淩風同學能發展出這麽深厚的友誼,太難能可貴了,希望你們友誼永存!”
劉圓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隐隐有點破音。
郁舒不知該作何反應:“……謝,謝謝?”
“好了,今天找你來是有兩件事要跟你當面說一下,第一件事你大概也已經聽到了一些消息,黨委宣傳部新媒體中心那邊來通知了,想要采訪心理劇大賽一等獎獲獎團隊的主演。”
郁舒:“嗯,略有耳聞。”
“那就好,采訪時間定在周五下午三點,地點就在圖書館後面的湖邊,我已經把你的聯系方式發給他們了,到時候相關對接的同學會聯系你。”
明天下午沒課,郁舒原計劃就準備去圖書館看書,正好順路:“好。”
“第二件事,我要恭喜你郁舒。”
郁舒問:“因為獲獎了?”
“一部分吧,主要是恭喜你這次參加的結對天使活動圓滿結束,你在這當中的進步大家有目共睹,到時我會盡力替你在院裏争取保研名額的。”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巨大,保研名額是郁舒心心念念的,可他耳邊只剩一句話,再無其他聲音。
剎那間,郁舒受驚般從椅子站上起身:“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老師再見。”
郁舒到最後也沒有動那份西紅柿雞蛋蓋飯。
突然想起下午上課要用到的資料還放在圖書館,便先去圖書館五樓走廊常坐的位置取資料,走到環形階梯時看了眼七樓露臺的方向,想起那裏有扇秘密的門,只是不知怎麽的,他對門那頭的小世界沒了興趣。
郁舒從圖書館出來沿着寬闊的馬路向前走,途徑中山廣場時發現有人在臨時搭起的臺子上展示才藝。
中山廣場沒有冷清的時候,只是人來人往,郁舒一個也不認識。
原本屬于外院的10號場地換給了馬院,挂着心理劇大賽的橫幅也不知什麽時候換成了藝術節的宣傳報。
人聲喧鬧,郁舒站在花壇邊看舞臺上的人青春洋溢,徹底意識到,心理月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天使活動也是。
陸淩風再無郁舒的天使之名,像是連接在兩人身上的鏈子斷了一樣,陸淩風也再沒有無條件包容他,照顧他的理由。
3班藝術節報上去的節目單出了一點意外,問題不大,陸淩風快速處理完去食堂和楊洛他們彙合,到了地方發現只剩陳楚一個人。
“楊洛呢?”
陳楚把餐盤放在桌上:“剛碰上體院團建,跟人走了。”
陸淩風遞了罐可樂給他,想開玩笑,話到嘴邊卻變成苦笑:“正好,咱倆都是一個人,湊合。”
易拉罐環兒打開的一瞬滋啦一聲,陳楚瞥向他:“你本來可以不用一個人。”
陸淩風悶了一口可樂。
許是受了陸淩風的可樂,得人好處,陳楚的話比平時多了些:“你最近太忙了。”
“确實忙。”
陳楚說話向來一針見血:“逃避沒用,只會讓你倆越走越遠。”
一顆肉丸從陸淩風的筷子底下逃生,他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原來早就被人看穿。
“他一直在朝前走。”陸淩風雙肘撐在桌上,不怎麽費力,“交際圈更大,朋友變多,更獨立,這不是很好麽?”
郁舒成長得太過迅速,他當然樂于看見郁舒被人群簇擁的畫面,只是代價是郁舒身邊沒了他的位置。
雖然戀愛經驗為零,但是陳楚聽了直搖頭:“未必,子非魚。”
陸淩風放下筷子,沉默了。
郁舒回到寝室時發現桌上放着一份意面,這時陳楚拿着電腦從他身後經過,停下來說:“陸淩風讓我給你帶的。”
郁舒問:“他吃了嗎?”
“吃了,吃完回學生會了。”陳楚補充說明,“最近學生會太忙了。”
“我知道。”
郁舒完全理解,荊瑤學姐只是在外院文藝部任職都忙得跟陀螺似的連軸轉,就連請她喝杯奶茶,談談心的時間都沒有,更何況是陸淩風。
夜晚,接近十二點,楊洛和陳楚去參加朋友的生日聚會,郁舒一個人坐在書桌前,一會兒看門口,一會兒看時間,一雙眼睛快不夠用了。
終于,在時針越過12時,鑰匙開門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無限好文,盡在半夏小說
“怎麽還沒睡?”陸淩風把書包挂起,面容略顯疲憊。
郁舒随手從桌上摸了一本書:“馬上就睡了,書還剩幾頁沒看完呢。”
陸淩風走到他身後,看了眼書的封面,閑聊似地随口問道:“最後男主好像是死了吧?”
話題扯開,郁舒毫無防備,如實回答:“沒有,戰争勝利之後回家鄉了。”
話音剛落,他偏頭瞧見陸淩風一只手撐在桌上,手臂上的筋絡明晰可見,另一只手撐在他的椅背,臉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郁舒無措地放下書,從另一側起身繞過陸淩風登頂了上鋪,不留下只言片語。
郁舒床上有一盞小夜燈亮起,将他的臉色映得水紅。
陸淩風前幾天就看見郁舒在看那本書了,按照他看書的速度不可能還沒有看完,這種拙劣的謊言随便一詐就要露餡兒,餡兒還是蜜糖味的。
他準備那衣服洗澡,手機忽然震動,楊洛給他發來消息——
郁舒最近怎麽有點兒自閉,我們喊他一塊出去玩,他非要在寝室給你留着燈,快勸勸他吧
屏幕發出的微光在夜幕裏将陸淩風的輪廓淺淺勾勒,他撐在陽臺的欄杆上看手機,嘆了一口氣。
對他客氣疏離的是郁舒,夜裏替他留燈的也是郁舒。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沒自我。
陳楚說他刻意逃避,可他又能逃到哪裏去?拴住他的繩子的另一端早就被他親手交到了郁舒手上。
郁舒連句話都不用說,勾勾手上的繩子便能輕易将他的情緒帶上高潮,扯落低谷,已然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夜幕深沉,隔着窗簾不知道郁舒睡着了沒有,兩人之間隔着一趟過道,宛如康橋。
經過三天的深入了解,郁舒大致清楚了新媒體中心的采訪流程和風格,周五只有上午第二講有課,他第一講感到圖書館最後在紙上把采訪提綱捋了一遍。
這節課是英文寫作,老教授講了十分鐘的公文格式陸淩風才姍姍來遲。
教寫作的老教授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管你是校草還是學生會主席都照批不誤,下巴上一撮山羊胡顯得人嚴厲又刻薄。
“有些同學要搞清楚自己的本職工作是學生,課外活動再重要也只是調劑,不要本末倒置,記得找人把筆記補上。”
陸淩風坐下之前朝老教授微微颔首,聊表歉意。
楊洛擠眉弄眼湊過來說:“這老頭要退休了,不多抓緊時間罵幾個人職業生涯的光輝履歷怕是要少幾頁,且不甘心呢。”
陸淩風:“別亂說,幫我找陳楚借一下筆記。”
正說着,旁邊傳來一頁紙,上面工整地寫着一些神秘符號。
“速記符記筆記特別快,時間剛好夠寫兩份兒。”
郁舒那晚被陸淩風捉弄之後還是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表情依然有點不自在。
筆記直接遞到陸淩風手中,坐在中間的楊洛雖是出了名的眼疾手快,卻也沒碰到那個筆記本半分:“怎麽沒我的份兒!”
陸淩風護食似的不讓人碰,只是拿給楊洛看了一眼,問:“你能看懂?”
楊洛掃了眼那張紙上的符號:“告辭……”
課上到一半,楊洛按耐不住寂寞,開起了小差:“唉,郁舒,你那個采訪啥時候?應該快了吧?”
郁舒答:“今天下午。”
“這麽快?!”楊洛驚了,胳膊肘碰了碰陸淩風的胳膊,“風哥,你們的事兒忙完沒?”
郁舒垂着頭,陸淩風只能看到一截藕色的脖頸,想起那天郁舒的堅決,抿唇道:“沒。”
就算忙完了,沒事也可以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楊洛一拍大腿,表情不妙:“我下午和楚楚在北區有選修課,郁舒一個人咋辦?要不問問衛歡有沒有空吧?”
郁舒這下反應過來,連聲拒絕:“不用,對方會聯系我,我一個人沒關系的。”
“真的沒事麽……”
楊洛還是不放心,一直念念叨叨到下課。
下午采訪要錄視頻,要求着淺色襯衫上鏡,郁舒趕回去換了身衣服,本想随便應付下午餐,最後還是去樓下的食堂就近吃了個簡餐。
臨近兩點半,郁舒到了圖書館後的人工湖附近,留足富餘的時間還能和負責的同學先熟悉熟悉,緊跟着他接到了聯絡人的電話,對方同是大二學生。
“您好,請問是郁舒同學麽?”
“是我。”郁舒看了一圈,試圖找到附近的标志物,“我現在到了畢業生設計展這兒。”
“太好了,我們大一的小幹事去接你了,他今天穿的灰色T恤褲子,黑色球鞋,我已經把您的照片發給他了,一會我也把他照片發給你,見到他麻煩您叫他一聲,他叫蔣昭。”
郁舒不喜歡被動,剛想詢問對方蔣昭同學的聯系方式,對方卻急匆匆挂掉了電話,像是臨時有要緊事,疏忽了。
他也不是急于這一時半會兒,挂斷電話三分鐘後,郁舒收到了一條彩信,內容是一張一寸藍底的免冠證件照。
那大概是每一個新生加入部門時都要上傳的工作照。
優秀畢業生設計展是一片露天的展覽,不少同學在這裏觀賞,郁舒看着手機裏的證件照,第一次體會到四顧心茫然的感覺。
不過還好對方也有他的照片,只要他站在顯眼處,對方就能看到他。
于是郁舒站在展覽的入口處,等待認領。
不一會兒,郁舒發現出問題了。
目前在場符合那人描述的穿搭的共計三名男性,有兩名顯然是來看展的,拿着相機不停拍照,還有一個就站在他旁邊,看着也是在等人,郁舒走過去靠近了幾步,期間對方擡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不像是認識他的樣子,顯然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郁舒筆挺的褲腿側面變得皺巴巴,不知被揉捏了多少回。
正當他糾結着回撥那個電話詢問時,一雙黑色的球鞋出現在了他的視野。
“你還好麽?”
郁舒拿着手機的手順着褲縫往下滑,這時他可以像從前那樣用一句“沒事”蓋過,可是陸淩風這幾天忙得不得了,大概率是湊巧路過,他怕自己一句輕飄飄“沒事”,他就會立即轉身走掉。
郁舒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大好。”
“我以為我自己能行,可是你不在的時候我還是會心慌,他們采訪的問題我自己準備再多遍也還是會擔心有漏網之魚,不夠周全,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也記不住。”不等陸淩風開口,他将這些天不敢傾訴的話一氣倒了出來。
“天使活動結束了,我不該再耍賴霸占你的心思和時間,所以,”郁舒又攥住了褲縫,“我能不能申請用真心換真心?一顆不夠,我有兩顆。”
陸淩風早在他開口之時便心率失調,站穩都吃力,這時已是強弩之末,還要假裝鎮定:“哪來的兩顆?”
“一顆在胸腔裏,還有一顆,”郁舒望着他,攤開手心,紅色的糖果躺在微微濡濕的掌心,“在這兒。”
陸淩風再無招架之力,松開背在身後的手,拿出皺巴巴的筆記本:“我從不占人便宜,你出兩顆,我哪有只出一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