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漸漸到了賈政的生辰,寧榮二府齊聚,正在熱鬧慶生。
有話雲:“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此句不錯,賈政生辰到處來往賓客,皆寶馬香車,衣飾皆貴。
宴席隆重,桌上皆是珍馐佳肴,美酒珍果。正當衆人興致方酣之時,管家就急忙來報,原是六宮都夏太監帶着聖上的旨意前來。
賓客皆跪了一地,賈政更是急得腦門冒汗,心裏暗自思量自己犯了何錯。
夏太監也不托大,直笑着走到他們前方,聲音尖利道:“奉聖上口谕,特宣賈政入朝觐見!”
“遵旨。”賈政爬起,抹了下臉上的汗,才拿出一個荷包,悄悄遞給夏太監:“雖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不知聖上此番召見所謂何事,不知夏老爺可否能透露一二?”
夏太監撚了撚薄薄的荷包,笑意真誠地拍拍賈政的肩膀:“聖上之意,我等私下不敢揣測。不過,照我看來,是喜非憂。”
賈政這才寬了心,跟着夏太監進了大明宮。
聖上在禦書房見了賈政。
賈政并未走科舉之路,他工部員外郎的職責,原是聖上考慮到他家祖輩才給的。
一般來說,若無特殊要事,四品官員及以上才有資格上朝,而賈政是從五品,因而并未上朝得見聖顏。
為數不多的面聖,使賈政非常緊張。他額頭冒着細微的冷汗跪在下方,頭垂得極低,聲音發着顫:“敢問聖上,可是微臣犯了什麽錯誤。”
聖上瞥了眼賈政,又面無表情地翻看着折子,随意道:“政公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賈政心裏慌亂,忙着磕頭道:“聖上恕罪,不知小女犯了何錯?還請聖上明示。”
聖上心裏厭煩,冷淡道:“未犯何錯,只是她賢良淑德,所以朕加封她為賢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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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聞言,不敢置信地愣怔片刻,心裏覺得欣喜異常,只興奮地叩首道謝:“謝聖上隆恩,謝聖上隆恩……”
聖上不耐煩聽他說這些,就讓太監把他帶了出去。
賈政謝完恩,就立刻回到了賈府禀告賈母。
不一會兒,寧榮二府便傳遍了,賈政長女封妃的消息。兩府上下裏外的人都喜氣盈腮,面帶得意,見人都要談論兩句自家出了個娘娘。
賈母更是喜氣洋洋,忙按品大妝起來,之後一共四乘大轎,她帶着邢夫人,王夫人,尤氏進宮謝恩。
聖上重孝道,所以憐惜宮中女子不得與父母相見盡孝,又特批了賢德妃,周貴人,吳貴妃省親。
于是,三家權貴皆紛紛蓋起了妃子省親的園子來,皆暗中較量,唯恐自家娘娘失了顏面。
天氣越發冷了,京城飄起了雪花。雪花堆積,是瑞雪豐年之兆。
到了除夕,家家戶戶都貼門神,貼春聯,放鞭炮。空氣溢滿了歡笑,俱是期盼來年紅紅火火。
甄芙一家也擺了宴席,晚間就守了歲。
只有甄霖性子跳,靜不下來。一個勁兒的拿着一支點燃的香去點炮仗,只要見到把府裏的丫鬟被吓得戰戰兢兢,他自己就忍不住放聲大笑。
甄士隐沒眼看,只能讓清湄以武力鎮壓。
初二那日,甄芙意外地收到了蘇莞的來信,說想邀她邀玩耍。
甄芙恰好無事可做,就欣然同意前往了。
蘇莞是徒淵舅舅的女兒,也是他最小的孩子。家裏人都把她當做自己眼珠子一樣疼寵萬分,但她的性子并不驕橫,反倒天真爛漫。
甄芙挺喜歡她的。
馬車并未停在蘇家的官邸,而是一路向着京城北郊行駛。
馬車停了後,甄芙搭着清阮的手下了馬車。她擡眼打量着前方的莊子。
那莊子小小巧巧的,挂着的匾上有俊逸剛勁的字跡,寫着“蘇宅”二字。門外植着翠竹,稀散的圍了一小層,映襯着青黛色的牆壁。
甄芙随着蘇宅的丫鬟一路走到了花廳。
她才踏進門進門就聽見蘇莞心急道:“甄芙姐姐怎麽還不到?祖母,我與您說,您肯定會喜歡她的……”
甄芙笑着走到裏面,就見蘇莞仰着頭,對着她祖母撒着嬌。她不想打斷這樣的溫情,于是就站在旁邊。
楊氏一擡頭,就見甄芙笑意融融地站在那,不由松了口氣,對着喋喋不休的蘇小姑娘笑道:“你看,你等的人這不是到了嗎?”
楊氏雖然到了花甲之年,但她眉目柔和,眼睛也依舊清澈有神,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确是個美人。
蘇莞聞言,才走了過去,甜滋滋地喊:“芙兒姐姐終于來了。”
甄芙寵溺地摸摸她紮成小鬏的發絲,笑道:“我到了。”然後,拉着蘇莞走近。她才對楊氏大方地福身:“夫人好,我是甄芙。”
楊氏面容慈和地拉起甄芙,讓她坐在自己旁邊:“你不必多禮,我原是知道你的。”
蘇莞也做到楊氏旁邊,乖乖巧巧地聽着兩人說話。
楊氏細致地打量了甄芙,見她模樣齊整,眼睛清澈并無甚雜念,心裏又喜歡上幾分:“我早幾年就聽說過芙兒了,要多虧了你,我家阿淵才能有今日。”
甄芙知道她是在說她幼時同徒淵被拐之事,就謙遜道:“老夫人過譽了。那件事,我還要感謝蘇哥哥呢。”
蘇哥哥?楊氏聞言一怔,随即笑道:“你必不客氣,我見了你,心裏就喜歡。只是我家那小子性子冷,人又木讷,不讨人喜歡,若做了什麽不當的事,你也諒解些。”
甄芙又想起徒淵送玉時的場景,忍不住彎了唇瓣:“哥哥很好的,也蠻有趣的。”
“他有趣?”楊氏微愕,她怎麽感覺和甄芙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呢。
甄芙笑而不語。
楊氏也不在意,只拉過甄芙的手,親自把準備好的镯子戴到她的腕上:“你別安慰我,他是什麽人,我可清楚着呢。我見你就感覺親切,說不得你真與我家有緣。”
“夫人,這太貴重了,我怎能收?”甄芙打量了眼镯子,就要把它褪下來。
楊氏卻按住她的手,微微搖頭:“長者賜不可辭。此物配你甚是好看。”甄芙其實算是楊氏請來的,楊氏其實發現了徒淵的一點心思,只是又不好點明。
好奇之下,她讓蘇莞請了甄芙來,想見見到底是什麽樣的姑娘,居然讓冷冰冰的外孫放在心上而不自知。見了甄芙,楊氏心裏便覺得滿意。
甄芙見推拒不了,才笑道:“那我就厚顏收下了。”
楊氏大喜:“這才乖。”
蘇莞見了,就開始撒嬌:“祖母偏心,有了姐姐,就不要我了!我來這也不給我準備些禮物。”
楊氏捏捏她的綿軟的小臉:“胡說,哪次你來讓你空着手走了,當真不害臊。”
蘇莞笑着躲着楊氏的手,撲到甄芙懷裏。
楊老夫人真的特別熱情,午後又殷勤地勸甄芙留下來用了飯。甄芙也是第一次見到了蘇老,徒淵的外祖父。
蘇老身形清瘦,精神卻極好。他只穿着尋常的棉皂袍,卻自有股大儒的氣度風範。
蘇老在元後去世幾年後,就辭了官。蘇莞的父親那時已頗有權勢,所以就由他照應宮裏的徒淵的了。
于是蘇老平常時候,也不住在官邸,反而攜着夫人隐于此地。
蘇宅的規矩也并非是刻意的食不言,偶爾飯桌上的輕聲談話,反而有種溫馨的意味。
蘇老明白自家夫人喜歡甄芙,想多留她一會兒。所以午飯後,蘇老就親切地朝甄芙問道:“芙兒丫頭可會下棋?”
“只會一些。”甄芙的棋是甄士隐教的,因她也不是很愛這個,棋藝只能說還算過得去。
蘇老自顧自地做到棋盤旁邊,看向甄芙:“會一點就好。”
甄芙坐下:“若是下得不好,還請您不要笑話。”
蘇老撚起棋子,笑道:“若是下得不好,你就多來兩回,我親自教你。”
甄芙只笑笑,把注意力集中在棋盤上。
一時間只有落子的清脆聲。
甄芙的棋風其實受到末世影響。她不大習慣彎彎繞繞,布局謀劃,偏愛主動出擊,一擊斃命。
而蘇老卻不緊不慢,下的棋也讓甄芙不大看得懂。不知不覺,甄芙就落了下乘。
蘇老三局兩勝,最後一局是甄芙拼盡了全力才勉強成了的平局。
“我的棋藝果真差了些,讓您見笑了。”甄芙主動收拾着棋子,面上略有些不好意思。
蘇老依舊笑着:“誰也不是天生棋藝就高超的。我見你其實頗有天賦,只是練得少了。你若願意,不妨多來找我下棋。”
“我會的。”
蘇老見她興致不高,就接着道:“姑娘家家,不喜歡這個也是說得通的。不知你可喜歡琴?我家夫人倒是琴藝一絕,你可以跟着她學學。”
早在旁邊的楊氏聞言,忙道:“別的不敢說,這琴藝我是敢打包票的,不知你願不願意學。就算不願,多來這莊子裏陪陪我也好。”
楊氏心裏早謀劃開了,徒淵也常來這兒,甄芙來了,兩人才能碰碰面。
甄芙卻覺得蘇老和他夫人真是世間難得的熱情好客了。她見楊氏眉目期盼,只好道:“不若我拜您做老師,您教我琴如何?不知您收不收我這樣愚鈍的學生?”
“怎的不收?我不覺得芙兒愚鈍,反倒覺得你頗有些靈氣。”楊氏喜上眉梢,當即就喝了甄芙的拜師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