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甄芙

第15章

第十五章

這一準備，就到了次年暖春才出發去往京城，比起原着的時間來說要晚了很多。

甄芙一家和黛玉共乘一船。她家的東西放在乘的這艘船上，而黛玉的東西又放滿了另一艘船。

甄芙因擔心黛玉被榮國府那起子門縫裏看人的奴才欺了去，就為她從琳琅閣中選了許多素淨卻做工精細的衣物和釵環镯子，香皂帕子之類的。又讓人打了元寶樣，梅花樣等的金锞子，銀锞子供她打賞下人。

仆人也挑了機靈忠誠的，一共四個丫鬟并兩個教引嬷嬷。

四個丫鬟裏，清沚，雪鹂為一等丫鬟，雪雉，雪莺是二等丫鬟。

兩個教引嬷嬷都不簡單，她們一個姓趙，一個姓李。是甄芙問了徒淵，徒淵命人送來的，據說是已逝的元後跟前伺候的老人。

甄芙向徒淵寫信道了謝，心底牢牢記下這個人情。

畢竟那是他母後身邊的人。經過了宮裏的鬼蜮伎倆，見過了大場面，是別家争破頭也搶不到的。

在船上的旅途并不無聊，封氏見黛玉清麗脫俗，品格高尚，就特別喜歡。黛玉母親早逝，封氏待她慈愛，她也喜歡和封氏呆在一處說話。

船行了兩日，便抵了岸。

之前到了京城的蘇宇，早候在三頂轎子幾輛馬車旁，一見甄芙她們棄舟而下，就立馬迎了上來。

寒暄見禮後，小厮仆婦便利索地搬着甄府的東西。

可能是黛玉她們到的稍早了些，所以榮國府的人還沒到。

因擔心黛玉，甄芙和封氏就留了下來和她一起等人，而甄士隐則帶着甄霖先離開。

不多時，就有就有人擡着轎子，拉着一輛馬車來到她們的旁邊。

幾個仆婦一見黛玉，心底有了猜測，就笑嘻嘻地擠上前福身問道：“請問您可是來投榮國府的林姑娘？”

那幾個仆婦穿的布料不差，具是穿着彩衣，臉上挂着笑容的。只是，說的話卻黛玉覺得有些刺耳。

她忍不住想，她好歹是賈老太太的外孫女，只是寄住，又不是打秋風，說什麽“投”字呢。

見黛玉神情不好，甄芙也心下了然，就有些憐惜地拉住了她的手。

“我家姑娘正是揚州巡鹽禦史林大人府上的千金，此番是來看望史老太君的。不知幾位可是來接人的？”兩個嬷嬷見黛玉兀自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裏，就對那幾人矜持地颔首說道。

她們心裏是對黛玉有些憐惜，但更加覺得林姑娘性子還是得磨一磨。

那幾個雖是三等仆婦，卻也是被府裏一些人奉承着的。

聽了此話，她們也只覺得林姑娘的嬷嬷傲氣了些，當下面色也不太不好看了，因此只對着黛玉道：“我們是來接林姑娘的。林姑娘路途辛苦，不如先上轎，小厮們會為您托運行李。”

“還有，不知這幾位是……”打頭一個年紀較長的嬷嬷看向甄芙和封氏，發覺甄芙的容貌比之她家的姑娘也絲毫不遜色。

“這是帶我來的甄伯母和甄姐姐，多虧了她們一路悉心照料，我才能順利到此。”黛玉緩了情緒，解釋道。

“原是如此，有勞夫人小姐了。我家老太君是極為好客的，不知兩位可願随我們去喝杯熱茶？”那嬷嬷見甄芙和封氏穿的雖素雅，但布料極好。所配首飾也不菲，想是富貴人家，就殷勤笑道。

“不用了，我們見黛玉能安全到貴府就放心了。”封氏雖然擔心黛玉，但她們畢竟與賈府無親無故，去了也不合适。

何況她見識過兩位嬷嬷的手段，她們是定然不會讓黛玉吃虧。

見她們拒絕，嬷嬷只好對黛玉道：“那我們就去搬姑娘的行李了。”

“你們一輛馬車裝不完姑娘的行李，還得再找兩輛。”趙嬷嬷道。

幾個仆婦笑意一僵，只忙道她們思慮不周，就立馬打發人找車去了。

甄芙站在一旁，輕揉黛玉的發絲，注視着黛玉的小臉：“玉兒記住我與你說的話了嗎？”

“嗯，記住了。”黛玉心裏不舍，眼圈微紅，淚水卻終究沒流下來。

甄芙嘆了口氣：“玉兒不要難過，等我安置好了，就給你下帖子。對了，我還要給你準備一個院子，你就可以來和我住了。”

“嗯。”黛玉點頭。

“那麻煩兩位嬷嬷多提點着黛玉了。”

“老奴明白。”兩位嬷嬷福身。

甄芙輕輕擁抱了下黛玉，在她耳邊輕聲說：“玉兒莫怕，如果受委屈了，只管告訴清沚。她會想方兒告訴我的。”

“誰讓你說這些了，姐姐年齡不大，卻是這般啰嗦。”黛玉別扭的側身，害怕甄芙見到她沒忍住流下的淚水。

封氏看着兩個人淺笑，也不上勸慰。

甄芙無奈，等黛玉坐上了轎子，才和封氏放心的離開。

轎子一路經過了榮寧街，黛玉微微掀開簾子一角，向外看了一眼。

又行了半日，就忽見街北蹲着兩個大石獅子，那正門上挂着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

再往西行，方到了榮國府。

黛玉到了垂花門前，趙嬷嬷就在賈府衆婆子之前，扶了黛玉下轎。

黛玉扶着趙嬷嬷的手，進了垂花門。

賈府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兩邊挂着的各色鹦鹉，畫眉等鳥雀，都在婉轉嬌啼。

在下人通報之後，黛玉才進門拜見賈母。

賈母坐在軟榻上，她鬓發如銀，精神卻還好。一見她，黛玉就輕喚了一聲：“外祖母。”

她身後的兩位嬷嬷并四個丫鬟距都齊齊整整地福身，喚道：“見過老太君。”

正待林黛玉走近，要下拜時，就被賈母摟在了懷裏，心肝肉兒地叫着大哭起來。黛玉想起自己的母親，也哀痛啜泣。

衆人上前來勸，兩人才止住了淚水。

賈母拉着林黛玉的手，指着坐下的人一一介紹：“這是你大舅母，二舅母，那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婦，珠大嫂子”。

林黛玉一一見禮，暗暗打量這些人。

邢夫人着一身雲雁紋黛青領口對襟長褙子，臉上挂着笑容。

王夫人手裏拿着串佛珠，面看上去無悲無喜，像尊泥菩薩。只是，黛玉總覺得有些別扭。

不一會兒，有女子的笑聲傳來。簾子一打，就見三個奶嬷嬷并五六個丫鬟女子的擁着四個姑娘上來。

原來是三春并寶釵。

“這是寶丫頭，在你之前剛來。她是你二舅母的侄女。你這幾個姊妹都是好相處的，你與她們一處也能有話說。”賈母依次指着寶釵和三春道。

“老祖宗放心，林妹妹這般世間少有的神仙品貌，我們心裏喜歡得不行，定會與她好好相處。”寶釵笑得大方得體。

“就寶丫頭嘴甜。”賈母誇贊了寶釵，又對林黛玉道：“我生平最疼的便是你母親，我早念着你要來。偏偏你又遲遲不到，可等苦了我。”賈母嘆了口氣。

“勞您久等，只是我身子不大好，在家調養了一久才來的。”黛玉歉意道。

黛玉經過清沚的調養，身體已然康健了許多。只是她體質問題，看上去身形略顯消瘦怯弱。

“玉丫頭其實早來也不防事兒，我們也能請好的大夫。早些來了，就免了

老太太日夜思念。大夫醫術高超，對你的病情也更好些。”王夫人手裏撚着佛珠，眼神平靜地朝黛玉說道。

黛玉心思細膩，聽了這話，心裏就有些不好受，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沉默了片刻。

于是李嬷嬷行了标準的禮儀，代林黛玉答道：“回太太的話，姑娘原是略有些不足之症，很難調養。林大人為姑娘請了不出世的神醫，姑娘自然要把握住機會，在姑蘇調養好身子，才好趕路。否則，姑娘的情況，恐受不住路途的辛苦。”

王夫人數佛珠的手一頓，看向

姿态恭謙，低眉斂目的李嬷嬷道：“兩位老人家倒是說話利索。”

“太太謬贊了，這是我們的本分。”李嬷嬷依舊神色若初。

王夫人卻驟然捏緊了一個佛珠，指尖有些不明顯的泛白。

賈母心裏亦有些不高興，縱使王氏說話有些傲氣，但也是主子，哪兒有奴婢頂撞主子的話的。

于是賈母微微直起歪在軟榻上的身子，朝兩位嬷嬷問道：“不知哪裏的水土才能養出兩位嬷嬷？說話這般中氣十足。”

趙嬷嬷不卑不亢道：“回史太君的話，我二人原先在大明宮中任職，是元後跟前侍奉的人。小主子因故人之托，特令我二人侍奉林姑娘。”

賈母心裏一驚，臉上馬上有和善的笑意：“原來是主子娘娘的人，倒是我們眼濁了，不識大佛。”

她心底卻把趙嬷嬷口中的故人當做了林如海，心裏震驚于他的人脈。畢竟，宮裏出來的嬷嬷，有錢也不一定請得着，更何況是元後跟前侍奉的了。

一旁靜坐的寶釵笑容微滞，随即又恢複如常。

她是來待選的秀女，自然明白，有好的教養嬷嬷多麽重要，于是心裏不覺有些羨慕林黛玉。

林黛玉心裏亦是動容，暗自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兩人來頭，只知道人是甄芙找的，父親也同意了用她們。又哪會想到，兩位嬷嬷是已逝元後的人。

“老太君客氣了。”不管在場人反應如何，兩位嬷嬷依舊恭恭敬敬。

王夫人又仔細的打量了兩位嬷嬷，見她們穩重無比，就想到在鳳藻宮當女史的女兒。

于是，她心思靈活展開，刻意放軟了語調誇道：“兩位嬷嬷果真是經了大場面的人，懂得也多，儀态更是無可挑剔。”

“不敢當。”兩位嬷嬷福身，語氣皆平平淡淡。

這時氣氛有些凝滞，門外卻突然傳來了爽利的女聲。

“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