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1
番外1
“今年冬天可真冷啊。”年會結束後,張叔關上車門順勢又把空調往上調兩度,“估摸着晚點會下雪,我先叫廚房炖點銀耳湯,回去就能喝上。”
雲辭坐在後座,表情隐在光影裏,過了許久輕輕應一句“好”。
聲音都遮掩不住滿身疲憊。
張叔看眼車內後視鏡,張開嘴了又不知該再說點什麽,只好草草收回視線啓動車輛。
路上還算順利,一路綠燈暢行拐過彎上橋,真應了他之前的話,空中陸陸續續飄下瑩白雪花,落到玻璃窗上很快被熱氣融化。
張叔打開雨刷的同時輕踩剎車,卻發現沒有任何反應。
“少爺,剎車失靈了!”
張叔又試了幾次,剎車踩到底也不見車停下,慌亂瞬間爬滿整張臉,嘴唇隐隐發白。
明明從雲家出來還好好地,怎麽參加一場年會就故障了?
“你別慌,也別再去踩油門,”心亂如麻之際,一道頗為鎮定的聲音傳到耳邊,雲辭道:“打開車門,咱們跳下去。”
“不行啊!這個速度,您會受傷的。”張叔急得眼角泛起淚花。
雲辭沖他搖頭,依舊冷靜沉着,“受點傷總比命沒了要好。”
這話倒是真的。
張叔吸了下鼻子解鎖,還不等打開車門,一輛路虎攬勝忽然就從後頭竄到車前,沒有絲毫猶豫地橫過車身。
饒是反應再快,張叔也來不及打方向盤,邁巴赫就這麽直挺挺撞了上去,刺耳的輪胎聲劃破夜空,頂着對方滑行數米才堪堪停下。
巨大的沖擊下安全氣囊彈出,張叔暈了過去。
雲辭也由于慣性撞上前排座椅,視線漸漸模糊,只隐約瞧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跌跌撞撞朝他跑過來。
外面在下雪,好冷……唔,好像也不是特別冷。
焉岐抹去額角的血,脫下外套裹在雲辭身上,手在那張蒼白的臉上方來回徘徊,發現指尖在往下滲血又趕緊縮回去。
“……小少爺。”
雲辭再次醒來,入目就是白到刺眼的天花板,鼻尖還飄着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
這是醫院?
可他明明……雲辭逐漸清醒過來,扯着嗓子喊“張叔”。
“阿辭你醒了!”賀鈞年推門進來大步走到床前,忙問:“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我去叫醫生來。”
雲辭搖頭,“張叔呢?”
“他……”賀鈞年撓着後脖,吞吞吐吐,“好像受了點輕傷。”
“好像?”
賀鈞年順勢坐到床邊拉住他的手,滿眼心疼,“我得照顧你,哪有工夫去管其他人。”
“你照顧了我整夜?”雲辭眉頭微蹙,好像忘記了一些事。
“……是,是啊。”賀鈞年臉色微僵,随即拎起手上的食盒,“我給你做了粥,現在有胃口麽?”
雲辭本想搖頭,瞥見他手上貼着創口貼,遲疑片刻點點頭。
“有點燙哦。”賀鈞年擰開食盒,舀一勺吹了吹遞到他嘴邊。
房門半掩,焉岐用力攥緊食盒轉身離開,走到樓下,擡起昨晚還是忍不住壓在小少爺臉上的手,拇指與食指交叉細細研磨着。
“老板。”徐煜從住院部裏快步出來,壓低聲音道:“已經說好了,那位司機不會将您說出來。”
他抵着眼鏡往上推兩下,有點憋不住話,“您帶着傷守了他一晚上,為什麽……”不等到他醒。
焉岐垂下沐浴在陽光中的手,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嗓子幹啞地厲害,“他要結婚了,怎好去打擾。”
這樣就挺好的。
挺好的。
沒等傷好,焉岐再次出國,給自己找了很多事,往往一忙到深夜,試圖用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忘記。
可即便如此,還是會時不時翻着日歷,細數小少爺還有幾天結婚。
随着婚期臨近,焉岐開始焦慮,成宿成宿失眠,無數次地打開手機想買票回國,指尖卻遲遲沒有點下去。
不止一次自問回國有用麽?小少爺根本記不得他這個人,就算回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嫁給賀鈞年。
焉岐掐的滿手血,最終放棄。
二月十九整天都縮在房間裏,窗簾緊閉,周圍散落着一堆雲辭的照片,床頭櫃上還擺着一整瓶安眠藥。
眼前一遍遍閃過訂婚那天,小少爺跟着賀鈞年乖巧地喊他“小舅舅”,也不知道他這個小舅舅沒去參加他們的婚禮,會不會生氣。
焉岐不由自主地伸向那瓶安眠藥,剛握到手裏,就聽見徐煜在門外拼命敲門,發現門沒鎖,轉開門把手徑直闖進來,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驚慌和無助。
“怎麽?”焉岐沖他輕松地笑了下,“怕我想不開?”
徐煜握着手機沒有說話,甚至有意避開了他的視線。
這可不像徐煜的風格。
焉岐擰眉又問:“到底怎麽了?”
“雲少爺,”徐煜緊咬着唇,恨不得将嘴咬破,呼吸也越來越重,“他……死了。”
藥瓶哐當砸到地上,焉岐的臉瞬間煞白,下意識反駁:“不可能,你在騙我,他今天結婚啊,我說了不會去搶婚,你沒必要拿這種事來騙我吧!”
“啓雲集團發出訃告,昨晚因舊疾複發,不治身亡。”徐煜摁亮手機屏幕。
新聞的字很小,唯獨照片做得大,一張黑白底色,是雲辭滿18歲拍的證件照。
焉岐撐着床沿爬了兩次踉跄起身,低頭看向手機上的新聞,一個勁搖頭,“不可能,不可能,他每半個月就會去做一次檢查,怎麽會突然病發,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把奪過徐煜的手機用力摔到地上,當即買了回國的機票,下飛機後直奔雲家。
隔着數輛前去雲家吊唁的車,雲家大門上早已挂上白布。
救護車從身旁呼嘯而過,四周都是人聲,擁擠地直往耳朵裏鑽。
“聽說沈管家已經哭暈過去兩回,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雲家唯一的繼承人沒了,啓雲也快不行了吧。”
“是啊,你都不知道股價跌成什麽樣兒。”
“雲少爺生前沒有立下遺囑,這雲家所有該不會都落到宋家頭上吧。”
“就算斷絕父子關系,血脈上還是親父子,宋家這回可是撿了個大便宜。”
焉岐在雲家外一連守了六天,也不相信雲辭真的死了,直到第七天,混進送葬隊伍裏上山。
沈管家堅決不許人火葬,捐出雲家所有財産上交國家換來土葬,将雲辭埋在雲家大宅後山的一片桃林裏。
金絲楠木棺緩緩墜入地底,除去送葬前列的雲家傭人在哭,隊伍後面其他人,不過是跟着來看看所謂的風光大葬。
“真是糟蹋好東西,那口金絲楠木棺可是值不少錢呢。”
“诶你們說,那棺材裏不會還放了陪葬品吧。”
“噗!都什麽年代了,以為是皇帝貴族麽?也不怕盜墓賊以後把棺材板給撬開,讓雲少爺暴屍荒野……”
男人笑着說,無意間回頭撞進一雙漆黑無光的眼睛裏,霎時像被死神扼住喉嚨,腿都忍不住打顫發抖,沒等到上前獻花的環節,趕緊找借口溜走。
焉岐等啊等,等到最後一個上前獻花,望着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才意識到,這不是小少爺的惡作劇,他真的已經死了,
可是為什麽啊?
為什麽他的心好疼,比他看着小少爺跟別人結婚還疼。
怎麽就死了呢。
他還沒好好地跟小少爺說過話啊。
“小舅舅!”賀鈞年發現了他,笑着走上前,“您從國外回來了?”
就快要碰到小少爺照片的手慢慢落下,焉岐側過頭緊抿嘴角。
小少爺死了,他為什麽還笑得出來?
焉岐很快得到答案。
幾乎是葬禮一結束,一個跟小少爺年紀相仿的男生走到賀鈞年身邊,兩人十指相扣,旁若無人笑得甜蜜。
“原來如此。”
焉岐微微仰頭,眼眶通紅。
葬禮結束後,賀家二少爺也就此失蹤。
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多久,賀鈞年聞着滿屋檀香,搖了搖頭想要保持清醒,擡眼就看到對面供桌上雲辭的遺照,吓得他縮了一下。
手沒有縮回來,倒是聽見黑暗中幾道鎖鏈聲。
“你是誰!為什麽要綁我!”
遺照前點着兩根白蠟,一人背對他跪坐在蒲團上,一手執剪,另只手捏着黃紙。
聽到他喊叫也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等剪完一籮筐的紙,賀鈞年徹底喊不動了,男人才從蒲團上起身轉過來。
“小舅舅!”
“為什麽要殺他。”
賀鈞年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偏偏兩只手都被鎖鏈吊在空中動彈不了,他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您在說什麽啊?”
焉岐握着剪刀一步步朝他走來,毫無預兆地用剪刀拔下他小手指的指甲蓋,疼地賀鈞年猶如豬叫。
“為什麽要殺雲辭。”焉岐再次問他。
賀鈞年疼地滿頭冒汗,依舊搖頭,“我沒有殺他,他是舊病複發……啊!”
無名指的指甲蓋被拔出,血順着指尖滴到地上。
偏偏他學不乖,還是咬死了雲辭發病跟自己無關,又被焉岐接連拔掉兩根手指的指甲蓋。
賀鈞年幾近暈厥,為了讓他保持清醒,焉岐特地拿來一瓶消毒酒精,擰開蓋子就往他傷口上倒,賀鈞年再次尖聲大叫。
倒完整整一瓶,焉岐卻不再繼續問他,又跪回蒲團上,用那把帶血的剪刀繼續為他的小少爺剪紙。
昏暗的房間內就只剩賀鈞年粗重的抽吸聲,疼成這樣還說:“我真的什麽都沒做。”
焉岐分三天拔光他所有指甲蓋,聽他又是求饒又是罵,将整個房間都貼滿雲辭照片。
但大部分都是偷拍。
賀鈞年望着密密麻麻的滿牆照片,疼痛和嫉妒徹底扭曲面容。
“你喜歡他?喜歡雲辭!”
番外焉岐視角會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