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阮小姐
chapter 27 阮小姐
高考如期而至,阮銀礫被分去的考場離他家并不算遠。從鐘渺的事情了結之後,秦昱就一直住在阮銀礫家裏,一邊監督小孩兒複習,一邊盯着他按時作息,以免做題做着做着忘了時間。
高考前一天,阮銀礫和秦昱并排躺在床上,微涼的晚風從大敞的窗戶吹進來,秦昱一個翻身,對着阮銀礫的側顏發了會兒呆,問他:“緊張嗎?”
阮銀礫沉吟了一會兒,實話實說:“有點兒。”他也側過身,同秦昱面對面,說,“不過還好。”阮銀礫伸手将秦昱掉落到腰間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輕輕拍了拍他的腰,說,“快睡吧。”
“阮銀礫。”秦昱的聲音很輕,幾乎要淹沒在濃郁的夜色裏,他只是喚了他一聲,然後把自己滾進阮銀礫的懷裏,貼在他的胸膛處聽着他穩定的心跳,然後偏偏頭,在那裏落下一個吻。
他沒說“加油”沒說“努力”也沒說“盡力而為”,他把所有的情緒濃縮在短短的三個字和輕柔的一個吻裏。阮銀礫收緊了環着他腰的手臂,低了低頭,把嘴唇貼上他的發頂,沉沉地應聲:“嗯。”
窗外夜色溫柔,月光清冽。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
高考考場外人聲鼎沸,送考的家長要麽牽着孩子的手殷切叮囑,要麽拎着孩子的文具袋檢查證件和文具是不是帶齊了。
阮銀礫和秦昱今天穿的情侶裝,紅紅火火的,一個胸前是只兔子,一個胸前是只貓。二十七歲的酒吧老板自己沒來得及體驗一把高考的滋味,于是方方面面地全部都在自家小愛人的身上找回來。
林牧珩也被拉來送考,紋身師在秦昱的強烈要求下穿了一身綠色,意味着“一路綠燈”,站在兩個紅色的人旁邊顯得格格不入,畫面極端詭異。
“行了,進去吧。”秦昱拍了拍阮銀礫的肩膀,替他理了理衣擺,說,“我在外面等你出來,中午吃什麽?牛肉?”
阮銀礫擡手替秦昱擋了擋太陽,說:“都行。你回去吧,中午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他又看向林牧珩,道,“珩哥,你也回去吧。”
林牧珩拍了拍阮銀礫的肩膀,小孩兒倒退了幾步,彙入進場的學生中,用力地朝着他們揮了揮手,轉身跑進學校大門裏。
“行了,放心了吧。”林牧珩撞了一下秦昱,笑道,“回去吧,可以直接給你家小孩兒準備慶功宴了。”
秦昱半惱半笑地瞪了他一眼,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道:“你先回去吧,我約了人。”
正說着,他身邊就站定了一個人。林牧珩打量着來人的裝扮,心裏對他的身份有了幾分揣測,于是跟秦昱打了聲招呼,自己就先走了。
“來了?就近找個位置吧。”秦昱擡眼看了眼身邊西裝筆挺的人,即便是豔陽天裏,陸暄仍舊是一身工整的西服,看得秦昱就替他覺得熱,“銀礫剛進去,等會兒聊完我直接在這裏等他出來。”
陸暄點了點頭,一個西裝革履一個T恤短褲,兩個風格迥異的人并肩走進街邊一家飲品店。飲品店正對着考場大門,上面拉着橫幅,寫着“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門外的家長也逐漸散去,只留下三三兩兩要麽蹲在樹蔭底下要麽躲在屋檐下面。
第一科考試鈴聲打響。秦昱收回目光,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陸暄,開口道:“今天你找我,是許先生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秦昱和陸暄有交集也不過是前段時間的事情,兩個人在通力合作将保送名額的事情徹底調查清楚後,就基本上沒有再聯系,除了陸暄之前給秦昱發的兩條要求他保密的短信,以及昨天找他出來見面的信息。
秦昱自覺自己同這個說好聽是辦事果斷、說不好聽點則是心狠手辣的許家管家并沒有過多的話題好聊,繞來繞去也不過是一個阮銀礫。秦昱不想同許家有太多牽扯,尤其是在阮銀礫對他父親的态度仍不明确的情況下,他不想讓阮銀礫為難,也不想讓阮銀礫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被脅迫。
陸暄難得面上流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窘迫與無措,他清了清嗓子,壓低了聲音:“是我自己的意思。”他看向秦昱,眼睛裏滿是誠懇,“本來這件事情應該直接跟少爺講,但我……”
陸暄來意已經非常明顯了,他要告訴秦昱的這件事情,跟阮銀礫有關,而他捉摸不透阮銀礫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的反應,所以選擇了先告訴秦昱來曲線救國。
之後不論是秦昱将這件事轉述給阮銀礫聽,亦或是在秦昱在場的情況下陸暄重新把一切對阮銀礫全盤托出,對阮銀礫而言,都要比陸暄直接貿貿然告知他要好接受的多。而這也意味着,這件事情于阮銀礫必定不會愉快。
秦昱心思流轉了幾回,将目前的情狀分析了個七七八八。他調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對面話說了一半的陸暄,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陸暄接着說。
“我要說的這件事情,是……”秦昱從未見過雷厲風行、行事果決的陸管家有這般吞吞吐吐的模樣。陸暄用力地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說,“這件事,跟阮小姐有關。”
阮小姐。秦昱的眼神暗了暗,那就是阮銀礫的母親了。他不動聲色,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輕輕敲了敲,聽陸暄接着講了下去。
陸暄斷斷續續講了很久,他需要時不時地停頓下來,尋找合适的、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的詞句來描述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往事。他告訴秦昱,這件事情他沒有告知許先生,甚至在他選擇要把這一切全部告訴阮銀礫的時候,他仍舊沒有辦法做出告訴許先生的決定。
換言之,他還沒有做好面對許先生失望甚至憎恨的目光。
秦昱坐在他對面,認真地聽着。陸暄掙紮和悵然的神色全部被他盡收眼底,等到陸暄的最後一個字落下尾音,對面考場也敲響了鈴聲。秦昱站起來,椅子随着他的動作在地上劃出尖銳的聲音,陸暄立馬擡起頭來看着他。
“陸先生,”秦昱選擇這樣稱呼面前這個比他年長的男人,他嘆了口氣,對面學校的大門已經有學生陸陸續續走出來,于是他加快了語速,“你今天說的事情,我會找個合适的機會告訴銀礫的,但是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鄭重地考慮一下。”
“許先生和銀礫一樣,他也有知情權。”秦昱在湧出校門的人群中準确無誤地捕捉到了紅得張揚的阮銀礫,他低下頭同陸暄對上了眼神,“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的私心我無權過問,也不想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進行評論。我想你心裏也肯定有計較,但是對是錯是否能被原諒,這些事情都要交給阮銀礫和許先生去評判。”
他繞過桌子往店門口走去,在經過陸暄的時候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陸先生,你能明白的。”說完最後一句,他加快了腳步,朝着在東張西望的阮銀礫跑去。
……
最後一科的收卷鈴打響,宣告為期兩天的高考和為期三年的高中生涯徹底結束,秦昱張開手臂熱情地接住朝他跑過來的阮銀礫。少年笑得開懷,環着秦昱腰的手臂一使勁,将男人抱離地面,在原地旋轉了好幾圈兒。
秦昱被阮銀礫突然的動作吓得條件反射地緊緊攬住他的脖子,低着頭去看阮銀礫的笑容。“放我下去。”周圍已經有其他家長和學生投過來好奇的眼神,秦昱趕緊對阮銀礫道,“有人看呢。”
阮銀礫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乖乖地将自家面色已經開始泛上薄紅的愛人穩穩地放在地上,像只狗狗一樣把腦袋埋在秦昱的頸窩裏蹭了蹭,把自己的頭發蹭的亂糟糟的,這才心滿意足地擡起頭來。
“考完啦?”秦昱笑眯眯地問阮銀礫。
“考完啦!”阮銀礫興高采烈地回答秦昱,拿在手裏的文具袋被他當做勝利的旗幟一樣胡亂地揮着。
秦昱看着阮銀礫孩子氣的表現,笑着搖搖頭,對他說:“走,快回去吧,程良和吳冶已經在家等着給你和小趙慶功了——林牧珩去接小趙了。”他推了推阮銀礫的肩膀,示意阮銀礫快點走,小孩兒趁着秦昱不注意在他的臉頰邊親了一口,轉身撒腿就往家裏跑去。
秦昱在原地愣了會兒,小孩嘴唇的柔軟觸感仿佛還殘留在他的頰邊,他的嘴角慢慢地不自覺揚起來,眼裏的光越來越明亮,就像六月的陽光照進了他的眸子。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大聲地讨論着高考題和接下來近三個月的暑假,仿佛有什麽在心底裏催促着,秦昱看到阮銀礫站在前面的巷口等他,于是他邁開步子跑了起來,風從他的衣擺和發絲撫過去,他跑得越來越快,就好像要飛起來似的,大步跨過地上的地磚,越過斑駁的樹影和光斑,朝着他的未來肆意奔去。
……
秦昱和阮銀礫打打鬧鬧地邁進樓道裏,在家門口的時候,阮銀礫突然拽住了秦昱。男人沒防備,被他拽得一踉跄,栽進了阮銀礫的懷裏。
“幹嘛?”樓道裏不怎麽隔音,聽得見一門之隔的裏面程良扯着嗓子喊吳冶去幫他剝蒜,秦昱直覺小孩憋着壞,壓低了嗓音問他。
“不幹嘛。”阮銀礫有樣學樣,也沉着聲音小聲地回。溫熱的呼吸打在秦昱的側頰,阮銀礫滿意地看到男人的耳根逐漸泛紅,他壞心眼地湊過去,牙齒咬住秦昱的耳垂,輕輕地磨了磨。
秦昱下意識想躲,被阮銀礫緊緊地環住腰按在牆上。“你要幹嘛呀。”秦昱軟着聲音問他,警告的話說出來也沒了氣勢,“我告訴你你不要得寸進尺啊阮銀礫。”
阮銀礫沒吭聲,自顧自地把秦昱的衣領往下扯了扯,露出那只金制的小貓,然後同表白成功的那天晚上一樣,一口咬上了秦昱的鎖骨。秦昱“嘶”了一聲,揪着阮銀礫後腦勺的頭發把他拽起來,橫了他一眼:“屬狗的是不是?嗯?小狗?在這裏磨牙來了是嗎小狗?”
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副什麽模樣,眼尾帶點紅,耳垂不知道是被阮銀礫咬得有些充血還是過于敏感,紅得顯眼。眼睛一橫一瞪,阮銀礫不僅不怵,反而笑起來,說:“對啊,小狗。”下一秒,男孩的嘴唇就壓了過來。
門裏程良和吳冶還在大聲争論着魚究竟應該紅燒還是清蒸。秦昱睜大了眼睛,這個吻不同于他們之前的任何一個,小孩兒似乎顯得尤為心急,不多時就撬開了他的唇齒,來勢洶洶地在他的嘴裏攻城略地。周圍的聲音仿佛被人施加了魔法從秦昱的世界裏抽去,原本打算推拒的手緊緊地揪着阮銀礫的衣領,阮銀礫感受到他的回應,更加用力地加深這個吻。
他們不知道在樓道裏親了多久,直到咚咚咚上樓的腳步驚醒了兩個沉溺其中的人,秦昱慌亂地推開阮銀礫,靠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擡眼看到一臉餍足、還舔了舔嘴唇的阮銀礫,有些害臊地“啧”了一聲,卻還是伸出手去替他整理好了衣服。
上來的是趙奕欽,林牧珩跟在他身後。小孩背着單肩包,困惑的眼神在他們兩個之間梭巡了一番,問:“你們怎麽不進去?”
秦昱清清嗓子,在趙奕欽看不到的角落擰了一下阮銀礫的腰,說:“我們也剛回。”
趙奕欽看起來更不解了:“可是銀礫的考場不是很近麽,你們怎麽跟我們差不多時間到啊?”
秦昱看了一眼阮銀礫,還沒來得及編好理由,就看見林牧珩從趙奕欽身後走上來,目光似乎在他的嘴唇處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輕笑。
紋身師一手插兜,另一手按上了趙奕欽的腦袋,說:“不懂就別問。”不顧趙奕欽張牙舞爪地在那裏喊“林牧珩我還在生氣呢你別碰我把手拿開”,推着小孩走了進去。
秦昱和阮銀礫對了個眼神,前者惱羞成怒後者僞裝無辜,在程良和吳冶歡天喜地的迎接聲中,手牽着手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