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車子穿過市中心的時候,将近五點半,天色已經大亮了,早晨第一抹金色的光芒灑在車窗上。
車窗玻璃是半開的,賀年歪着頭看向外邊,一些早餐店已經開門了,不過時間早,路上行人很少。
賀年皮膚白,陽光下甚至能看清楚臉上細小的絨毛,頭發也變成軟軟的栗子色,烏黑的眼睛一下下眨着。
車子靠近路邊緩緩停在gg牌下。
“想吃就去買。”
賀年回頭,看見儲西燼眼底的那抹笑意,臉上一熱。
他不是盯着看吃的,就是随便看看。
不過都已經這個點了,儲先生或許也該餓了,這樣想着,賀年不好意思的小聲開口道:
“那就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周圍幾家店都開着門,賀年覺得儲先生怎麽看也不像會吃路邊攤的人,最後摸摸兜裏僅剩的七百塊錢,咬牙進了其中裝修最上檔次的一家。
他看着菜單,一份海鮮粥就要一百零九塊,賀年只點了一份,店裏的招牌熏肉大餅買了兩個,又拿了兩杯喝的。
買個早餐花了兩百多,賀年捂着錢包暗自心疼。
F市的物價實在是太貴了,要是店裏生意不好,之後他就只能每天喝土豆湯了。
與此同時,旁邊的高樓從旋轉大門裏出來了七八個說說笑笑的大學生,看樣子是熬夜玩了個通宵。
“風翟,我們先去吃個早餐吧?”白落俞發問。
旁邊幾個男生邊打哈欠邊搖頭道:“實在是不行,太困了啊,回去睡覺,你們吃吧。”
林風翟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下巴冒出一點青,顯然是有點吃不消。
“都行,看你吧。”
剩下的人就地打車各回各家了,白落俞低頭打開手機軟件,看了看周圍開門的飯店,目光落在附近一家賣粥的店。
等老板打包好後,賀年笑着道了聲謝,匆匆拎着東西出門。
白落俞收起手機,擡頭就看見一道略顯熟悉的身影,心裏猛地咯噔了下,他下意識轉頭,發現林風翟臉色十分難看。
顯然也看見了。
賀年小跑回gg牌下,臉上帶着清淺的笑容,周身帶起的風吹散黑發,露出光潔的額頭,最後彎腰鑽進了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
白落俞臉色微變,試探着開口道:“風翟,我們去吃飯吧,好餓啊。”
林風翟眼底晦澀不明:“換一家。”
“好,那我們去別的地方……”白落俞露出一個笑容來:
“對了,我知道有家新開的飯店,早就想去了,你就當陪我吧。”
林風翟沒說話,算是答應了。
到了地方後,儲西燼下車把東西拎出來放在石階上,賀年懷裏抱着打包好的早餐,他擡頭望向男人緊張道:
“儲先生,我,我買了早餐,你要不要吃點?”
儲西燼微微挑眉:“有我的份嗎?”
“當然了。”賀年點點頭,烏黑的眼睛幹淨又清澈,他語氣認真道:
“到吃早餐的時間了,我專門買的,我總是麻煩到你……”
儲西燼嘴角帶着笑意:“走吧,先把東西搬上去。”
因為蛋糕店今天并不能開張,所以賀年沒有選擇開門,直接走的外邊兒的樓梯上二樓。
拉杆箱裏賀明蘭裝滿了土特産,沉甸甸的,看着單手拎起箱子的男人,賀年心裏微酸的同時心跳加快了一些。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一個人帶着所有的行李,因為想節省點錢,咬牙吃力的拖着大包小包輾轉公交車。
閣樓走前收拾的很幹淨,幾乎沒什麽灰塵,笨重行李被立在了門口處,賀年邊把早餐放在茶幾上邊招呼身後的男人。
“儲先生,你先坐,這裏好幾天沒人住了,我去開窗透透氣兒……”
不大的房間裏東西收的井井有條,并不會讓人感覺到逼仄難受,四周牆壁上挂着一些精致的手工制品,空調下方有一個犯舊的書架,深棕色的木架搭的,上邊除了兩盆綠油油的碧螺春,還擺放着很多書籍,包括一些純英文版的。
賀年踮着腳開窗戶,白色T恤随着主人的動作往上滑溜,纖韌的腰肢露出一截,白的晃眼,若是細看就能發現,後腰窩處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儲西燼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窗戶被打開的瞬間,新鮮空氣湧入屋子裏,還帶着淡淡的潮氣。
“儲先生,粥肯定還是熱的呢。”賀年走到桌子旁邊彎下腰,手指熟練的拆了包裝袋,食物的香味撲鼻。
“就買了一份?”
賀年窘迫地點頭:“我不太喜歡喝粥,這餅也是熱的,你嘗嘗看。”
“嗯。”
儲西燼接過吃了一口點評道:
“味道還不錯,你去拿碗來,粥太多了,我一個人喝不了。”
雖然賣的貴,但份量還是很足的,圓形的小桶上邊繪制了卡通圖案,粥的确很多,夠兩個人喝了。
賀年猶豫了下跑去廚房拿了兩個小瓷碗,又把粥盛了出來,濃郁的香味,賀年偷偷咽了下口水,埋頭用小勺子喝了一口,肉質飽滿鮮嫩,不由滿足的眯起眼睛。
吃完飯,已經不早了,還要去公司開早會,儲西燼索性打電話給助理讓送一套西裝過來,又發送了具體地址。
賀年勤快的收撿了碗筷,廚房水聲嘩啦啦的響起,他挽起袖子,正要動作手腕被扣住輕輕一拉,整個人被高大的身影籠蓋住,淡淡的雪松味萦繞在鼻間。
儲西燼眉頭微蹙:“你手上有傷,暫時不能碰水。”
不說賀年都快忘了這回事,平時磕磕蹭蹭破點皮很正常,實在是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對于這樣好意的關心,心裏還是暖暖的。
“已經結痂了。”說完他露出一個笑容,又指了下旁邊的櫃子,輕聲解釋道:
“裏邊有一次性的手套,戴上它不會碰到水。”
桌子上電話再次響起,儲西燼這才點點頭松開他,轉身去接電話。
等收拾完廚房,客廳靜悄悄的,男人靠在沙發上,長腿有些無處安放,眼睛輕輕的磕着,呼吸均勻綿長。
儲西燼沒有像平時一樣穿着西裝,而是一套藏藍色的休閑服,像大學裏的優秀學長,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随便坐着就跟雜志封面似的。
賀年放輕腳步,去房間裏拿了條薄毯子,輕手輕腳的蓋在儲西燼身上,他低頭才發現,男人濃密的睫毛下有一片淺青色,這讓他越發內疚。
昨天晚上,儲西燼在公司加完班又去參加場酒會,回家已經很晚了,儲寒腿受傷後就搬去了別墅住,經常晚上劈哩叭啦的打游戲,尤其是大半夜,情緒高昂。
儲西燼洗完澡在書房處理文件,時不時還能聽見一樓傳來怪叫聲,弄完正要休息就聽見樓下儲寒單腿到處蹦噠的聲音,最後趴在他房門,伸着個脖子問:
“哥,張叔怎麽不在F市?”
“你找他有事?”
問完儲西燼才知道,賀年大半晚上的在火車站,地址是北郊區那邊,距離城裏挺遠,快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
原本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無需多分心。
但不知怎麽的,他腦海裏浮現出那道清瘦的身影,還有那雙小鹿似的眼睛,圓圓的,還會笑着喊他儲先生,跟他道謝。
五分鐘後,儲西燼随便換了身休閑裝,拿了車鑰匙囑咐叛逆期的弟弟,要是再三更半夜的打游戲,就停掉零花錢。
儲寒如同一只悲傷的大眼蛙,抱緊弱小的自己,滾回房間睡覺了。
趙助理按着自家老板發的地址開車轉悠了半天,沒錯啊,就是這裏,但這店并有沒開門。
會不會地址不對?想法很快被駁回,老板是何等的英明,不可能出錯的。
但另一個更大的疑惑緩緩升起,現在才早上七點半,自家老板在這裏做什麽,還讓他送一套西裝過來。
十分可疑!
趙樂川推了推鼻梁上泛冷光的眼鏡,露出一個睿智的眼神,他開始重新打量這家名叫“暮色莊園”的蛋糕店。
三分鐘後,趙樂川理了理西裝,踏上樓梯來到了一處不大的陽臺,種植了不少蔬菜花草,他看向旁邊的門。
“叩叩叩。”
沙發上的男人還沒醒,賀年快步過去把門開了個縫擠了出去,又把門拉上了。
“請問你是……”
趙樂川也愣了一下,但他百分百确定了地址沒錯,随即面上淡定道:“我找儲先生。”
“他還沒醒。”賀年頂着一道熱切的眼神問:
“是有什麽急事兒嗎?”
趙樂川秉承着自己的職業素養,壓下心中所有的吃驚與八卦,他好歹也是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
這時身後的門再次打開,儲西燼神色染上兩分疲憊,趙樂川颔首十分恭敬的把手中的袋子遞過去。
“儲先生,早。”
儲西燼嗯了聲,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吩咐道:“等我五分鐘。”
趙樂川站在門口處,賀年眨眨眼睛客氣的問他:
“你要進來喝口水嗎?”
“謝謝,不用了。”
趙樂川大腦飛速運轉,他跟着老板做事很多年了,愣是無法确認面前這個少年的身份,最後推理出最可能的猜想。
“您是儲先生資助的學生?”
“資助?”
賀年認真想了下,高中的時候他曾拿過好幾次的獎學金,當時聽說是某慈善家設立的,但不知道具體的名字。
“是F大附屬私立高中嗎?”
“儲先生設立過很多獎學金,其中包括你所說的學校。”
賀年動作楞怔住,這麽一說他倒是真的想起來了,有一年學校裏舉辦周年慶,非常的大手筆,聽說請了市長,還有很多領導,其中包括慈善家。
那時候儲先生也在嗎?
趙樂川解開了心底的疑惑後,擡手推了下眼鏡,颔首道:
“我去樓下等儲先生。”
進屋時儲西燼剛好從浴室出來,恢複了以往的形象,一身熨帖的高定西裝,英挺的面容半藏在陰影中,額前的發梢還殘留着水滴。
賀年腦袋瓜裏裝着事,他努力嘗試着回憶關于高中的那次周年慶的細節,以至于反應有些遲鈍。
直到儲西燼站在面前,他才猛地擡頭,下意識開口道:
“儲先生你……”
話道嘴邊賀年又不知道怎麽問,總顯得很奇怪,而且他拿了獎學金,最終卻沒有邁進大學的門口,怎麽看都辜負了那筆獎學金。
儲西燼只當他又要道謝,狹長的鳳眼勾成好看的弧度,先發制人道:
“從下次的蛋糕裏邊兒扣,你先好好休息兩天。”
賀年馬上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糾結的小表情:“可是……”
“嗯?”
“上次的蛋糕都還沒有吃呢。”
聞言儲西燼看着他輕笑出聲: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