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這是賀年打的第四通電話,等了很久對面才接通。
“什麽事?”
林風翟語氣很不好,甚至冷淡裏邊夾雜着厭煩,賀年突然就哽住了,但又怕對方不耐煩還是趕緊小聲問他:
“今天能早點回來嗎?我自己做了蛋糕,還買了你愛吃的菜,有糖醋排骨,咕嚕肉,你看看你還想吃些什麽,我好提前準備……”
話到一半,賀年突然噤聲,因為他聽見電話另一頭有人說:
“洛俞都來了,林大校草怎麽還在打電話啊……”
說來奇怪,即使對面環境很嘈雜,但是洛俞這個名字還是分毫不差敲在了他心口上。
賀年握着電話的手不自覺一顫。
“行了,我知道了。”
不等他回答對方就匆匆挂了電話。
良久,賀年僵住的脊背松動,他有些遲鈍的對着手機說了聲,“好。”
不知道是憤怒傷心還是委屈居多,那個好字尾音都在發顫,賀年只覺得嗓子眼疼得厲害,他撐着玻璃櫃站了好一會兒。
中午兩點,空氣都是燥熱的,外邊兒的太陽晃的人眼睛發酸。
蛋糕店這個點沒什麽生意,唯一的兼職員工周然,說學校有事請假了,店裏只剩賀年一個人,他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歸于平靜。
等林風翟挂了電話後,嚴謹笑着跑過去打趣道:
“诶喲,林大少,跟誰打電話啊,看你臉色不太好。”
林風翟眉頭松開:“沒誰,gg推銷。”
這麽一說嚴謹就沒多追問,而是湊過去小聲八卦,“兄弟,你跟白洛俞真的假的?我看傳的挺厲害的。”
“是有點兒意思。”林風翟語氣玩味,說着瞟了嚴謹一眼。
“怎麽,你也喜歡?”
“我哪成啊。”嚴謹說:“他也就看得上你,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林風翟不置可否地笑笑沒接話茬。
白洛俞的生日宴定在了汀芷大飯店,林風濯提前開車去取禮物,是一塊漂亮的限量手表,禮盒旁邊還放着同品牌子的手鏈。
那是給賀年買的。
林風翟靜靜靠在車廂裏,面色平靜,那條手鏈兩三千來塊,倒不是他吝啬,而是賀年很心疼錢,貴了的東西不收,總是嚷嚷着讓他退了。
兩人理念不同,林風翟從小就是有錢公子哥,很會花錢,哪怕平日裏用碗筷也是精致的,穿衣用度無不挑剔,反觀賀年,平日裏買生活用品都要挑打折的時候,計算着怎麽樣最劃算,分分角角都要算。
林風翟煩透了他那副窮酸氣。
上不了臺面,丢人。
手機屏幕上是白洛俞發來的消息,問他到了沒有。
林風翟把禮盒裝進口袋裏,然後下車把鑰匙扔給了泊車的小弟。
白洛俞的生日宴來的都是些富家子弟,所謂的上流圈子,富二代,林風翟是這個圈子裏條件最優越的,有錢,長的好看,身邊有些花蝴蝶,但正牌卻是一個也沒聽說過。
“林大校草,你今天可是‘主角’,來這麽晚可說不過去啊。”
“菜剛上,快過來坐!”
屋裏的人都很有眼色,白洛俞旁邊的位置一直空着。
“去取東西,堵車了。”
林風翟坐下後白洛俞笑着幫他脫了外套,那外套沒有挂起來,而是一直被白洛俞抱着的。
“風翟,天氣熱,先喝點水。”白洛俞起身倒了杯水,然後體貼地遞到林風翟面前。
白洛俞長相屬清純那一挂,一米八的個子不算矮,但是跟一般的男生比起來身材偏纖細,某些程度跟賀年有些像,但本質不像。
白洛俞是正兒八經的貴公子,性格驕奢的很,但又放的開,比賀年那種沉默寡語的木頭有趣多了。
衆目睽睽下,林風翟沒拒絕白洛俞的動作,但也沒伸手接,任由人服侍。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場面極大地滿足了男性的虛榮心,尤其是白洛俞這種,身份地位不錯,又長了張賞心悅目的臉,還很懂得體貼人。
酒店裏亮着輝煌的燈光,這頓飯說說笑笑吃了很長時間,期間林風翟去了兩趟洗手間,結束時已經快晚上九了,這場party還遠遠沒結束,接下來的玩樂消遣項目才是重要環節,弄下來怕是得到淩晨三四點。
白洛俞假借着喝醉的緣由,說活動就不參加了,但是今晚的所有消費他請客。
林風翟愛面子,哪能讓白洛俞出錢,刷卡的時候白落俞順便補了句:
“開間大床房,最貴的。”
“好的,請稍等。”很快前臺辦理好手續遞上一張房卡。
林風翟喝了酒微醺,他懶洋洋地靠在白落俞身上,被扶着上了樓。
六月中旬的天氣,連晚上的風都是溫熱的。
賀年忙完從烘焙室裏出來,光潔的額頭上沾了點面粉,他把髒掉的衣服扔進簍裏,店裏沒有賣完的蛋糕甜點也都以超低價格賣給了周圍的環衛工人。
玻璃櫥櫃裏,只剩下兩個蛋糕。
偏小的那一個是他給自己做的生日蛋糕,林風翟不愛吃甜食,做大了也吃不完也是浪費,剩下那個非常精致漂亮,客人預約的下午六點半來取,馬上九點半也沒見人來。
賀年還是決定再等等,他知道那位客人還是個高中生,名字叫儲寒,每周都會來店裏買一次蛋糕,偶爾還穿着校服藍白條的,一來二去,兩人也算的上熟悉。
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眼,上邊安靜的躺着條消息和一個紅包,上邊寫着“兒子,生日快樂。”
“媽媽在醫院,你爸爸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很多,你在外邊照顧好自己,生日買點好吃的。”
賀年眼眶發熱心裏暖暖的,他盯着屏幕看了會兒,最後打字回道:
“謝謝媽。”
同時手機彈出另一條消息躍入眼簾。
【林風翟】:有事,不回來了。
最後一抹夕陽散盡,店裏很安靜,賀年擡起頭來眨眨酸澀的眼睛,他把屬于自己的小蛋糕拿了出來,又點上蠟燭。
過了今天,他就二十歲了,早就是個大人了。
一個人的生日也是要許願的。
他剛閉上眼睛店裏就來了客人。
“你好。”
溫沉有磁性的聲音落入耳中。
賀年趕緊吹了蠟燭,轉過身微微一愣。
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寬肩窄腰,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被熨燙的服帖,五官十分俊朗,光是站着就讓人覺得成熟,又穩重自持風度翩翩。
“先生,現在已經下班了,如果需要的話,可能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取。”
儲西燼目光落在賀年臉上,皮膚很白淨,尤其是燈光下那雙小鹿眼烏黑發亮,頓了片刻他收回目光。
“訂單號0057,儲寒。”
“哦哦好,那您先請坐,我這就去打包,很快的。”
還算圓滿,最後一份訂單也完成了,對于店裏的男人,他其實大概能猜測到身份,因為眉眼間與儲寒有三分相似。
賀年把蛋糕從櫥窗取出來,又用包裝盒裝好,最後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儲西燼看着在玻璃櫃旁邊忙碌的人,光是從四肢就可以看出來,很瘦,清瘦的像只白鶴。
和兩年前自己見過的那個眼裏有光的少年,相差甚遠。
“這店是你自己開的?”
像是沒料到這位客人會主動搭話,賀年轉頭腼腆的笑了一下:“嗯,開了多半年了,距離F大近,學生多生意還挺好的。”
儲西燼沒再多問什麽,賀年把打包好的蛋糕放在長桌上。
“先生,一共是一百二,提前預付了四十,您只用付八十塊。”
儲西燼點頭拿着手機付錢。
他傍晚接到電話,說儲寒跑去打籃球腳扭傷摔了一跤,疼得叽哇亂叫最後去醫院拍片檢查,醫生說腳踝輕微骨折,傷筋動骨一百天。
醫院那邊弄完已經近九點,結果儲寒大驚小怪說定了個蛋糕,約好六點取的,不好意思言而無信,而且那個老板看上去人很誠懇,萬一一直等他怎麽辦,最後只能求他哥跑一趟。
儲西燼付完錢拎着蛋糕準備離開,轉頭的瞬間發現長桌末端還放着一個蛋糕,上邊插着個帶數字的蠟燭,20。
忽然想起剛剛進門時,蛋糕上的蠟燭被人匆忙吹滅。
心下明了,他低頭從口袋裏拿出一直鋼筆放在長桌上,算是補償了。
“生日快樂。”
賀年睜大眼睛有些受寵若驚,擡頭看向男人,但又急忙擺手道:
“先生,非常謝謝您,但禮物我不能收……”
那只鋼筆黑金配色,筆帽的頂部是标志的六芒星,看上去價值不菲,實在是太貴重了。
“沒關系,收下吧。”儲西燼笑着說:“小寒很喜歡你做的蛋糕。”
對于這樣一份來自陌生人的禮物,善意,賀年內心很感激,一天的低落情緒似乎被緩解了不少。
他租的房子就在店樓上,面積不大,三十五平米,但足夠住了。
冰箱裏剩下很多食材,早上起了大早去買菜,為了這頓飯他開心了很久,沒想到林風翟會臨時有事回不來。
至于電話那頭的那個名字,賀年不願意去多想,又或者說像是鴕鳥一樣,感知到了危險便下意識選擇逃避。
其實生不生日的他不在乎,也并不是個追求儀式感的人,就是想跟林風翟有個機會好好吃頓飯,增加點存在感,可能這樣也挺讨人厭的吧。
賀年疲憊的躺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的,腿也酸痛的厲害,今天周然請假了,下午好些訂單都是他自己去送的,給他送貨的面包車也來了,又搬了一車的貨。
客廳裏十分安靜,賀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來已經是淩晨一點半,他睫毛輕輕磕了幾下,有些餓,但又沒什麽胃口吃飯。
手機上處理幾個新聞彈窗沒有任何消息,等了一整天,沒有等到一句生日快樂。
林風翟生活習慣挑剔,所以平時來這邊差不多都是吃飯,但不過夜,賀年廚藝很好,偶爾還會被誇贊幾句。
他慢吞吞的點開頭像,對話框裏大段大段的消息,綠色的很長,白色的很短,幾乎都是嗯,知道了,在上課,在忙……也不知道是回應的哪一條。
最後,賀年還是選擇發條消息,想了半天打出一行字:“風翟,明天回來的時候說一聲,我好做飯。”
消息發送成功。
賀年想,要是林風翟能回一句生日快樂就好了,那樣就原諒他的粗心。
嗡嗡。
手機振動,賀年低頭一看,只有四個字,都不用點進去看。
“他睡着了。”
眼睛有點澀,賀年關了手機,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盯着窗口發呆,最後把頭埋在懷裏低聲嗚咽,胸口難受的喘不過氣,最後只剩下顫抖的抽噎。
林風翟好像去找了別人。
酒店裏,白落俞穿着白色浴袍,白皙的皮膚上全是吻痕還有咬痕,看得出來戰鬥很激烈,眼角處的大片緋紅還未消散,而林風翟,确實已經睡着了。
枕頭旁的手機亮了亮,消息備注是叫賀年,這麽晚來消息,但問的又是家常話。
白落俞翻了兩人的聊天記錄,并不算熱絡,他不确定對方的身份,只是模棱兩可的回了句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