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生辰宴當日,姜泱來得不早不晚,而姜靜姝也并沒有大辦,就是請了一些關系較近的人吃了頓飯。
其餘的若是送了禮,她也收着,若是沒動靜,她也不管。
一派佛系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當她脾氣多好,多容易拿捏的呢。
可事實上,小瞧她的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她吃進肚子裏,連骨頭都不吐一口。
姜泱來時,當然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可在他視若無睹,以及虞家的正常接待下,便也沒人再多注意。
畢竟虞家是先皇後母家,姜靜姝也是他同胞親妹,他能出現在這裏,真是沒有半點意外。
飯後,姜泱并沒有走,而是跟着虞家的下人來到了後院亭子裏。
涼風陣陣,還好他習武身體好,倒不覺得難受。
姜靜姝來後,便吩咐別人都下去了。
“見我做什麽?”她直截了當問。
姜泱緩緩一笑,“畢竟是親姐弟,默契就是不一樣,我一來,你就知道我找你有事了。”
姜靜姝笑了笑,“這就是說笑了,我只是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就來找我。”
畢竟,從很多年前,他就對她這個失望了。
“你猜對了,我卻有一事問你。”姜泱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我之前一直在查那次行刺,以及她的死因。”
這個她是誰,不明說,他們也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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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便見姜靜姝笑了起來,“查到什麽了嗎?”
“你覺得我應該查到什麽?”姜泱反問。
“誰知道呢。”她淡淡道,看上去毫不在意。
姜泱在她身上,竟是找不到半點幼年時那個和他一樣眼巴巴望着那個女人渴望關愛的影子了。
很早很早,就已經變了。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姜泱問。
語焉不詳,可姜靜姝卻明白他的意思。
垂下眸,眸光暧昧不清,正如深林般幽靜,又恰似荒原般空寂。
“誰知道呢。”她輕笑一聲道,“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我只慶幸自己沒有被蒙騙一輩子。”
姜泱皺眉,那個人策劃刺殺又救駕,又蒙騙了姜靜姝什麽?她這話什麽意思?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姜靜姝挑了挑眉,笑得更開心了,“看來你也不是什麽都知道啊。”
姜泱皺眉越深。
正想詢問,可姜靜姝卻不想回答了,便推脫自己累了,讓人送客。
臨走前,她看着姜泱笑着說:“太子殿下,再過不久,我就應該換個稱呼了吧?是不是很期待那天到來?我也很期待。”
她的期待未必是好事。
姜泱這樣想着。
無論如何,他也不想和姜靜姝對上,可若是對方非要如此,那他也只能上了。
前方路上有誰攔路他都不懼,只是不願,不想。
既為了幼年時的情誼,也是為了虞信。
那個傻小子,一點也不适合悲傷。
姜泱離開地悄無聲息,虞信來院子裏找人的時候,問姜靜姝,才知道對方已經走了,摸不着頭腦道:“走了怎麽也不說一聲,讓我白擔心一通。”
一直以來,姜泱在虞信心裏的位置一直都是表哥高于太子殿下。
也就是說,在他心裏,姜泱首先是自小與他相識的玩伴表哥,然後才是他要扶持的主子。
沒辦法,小時候對方的窘迫見過太多次了,即便如今環境好了起來,他也依舊無法打從心底裏,就将對方當做是要敬畏的對象。
因而,平日裏說話時的言語間,便經常帶出屬于親人之間的親密來,而少了幾分在人前的疏離鄭重。
像此刻,太子要走,是不必對任何人交代的。
可虞信卻有些埋怨的語氣,這樣的态度是不應該的。
畢竟虞父一直都把姜泱當做自己主子,萬不會端出做舅舅的架子,這也是姜泱一直都很信任虞家的原因。
可姜泱同樣信任虞信,也喜歡虞信這樣的态度,但,也僅僅是虞信。
姜靜姝平靜道:“擔心什麽,不是天天都能見到嗎?”
虞信一愣,轉頭看她,目光有些疑惑。
姜靜姝眸光頓了頓,心知自己情緒沒有收斂住,露出了些許違和來,讓對方感覺到不對勁。
便笑了笑,“只是有些感慨,前前後後他離開了八九年,如今總算安定下來,今後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想見。”
聞言,虞信也笑了,“那确實。”
可他又忽然想到了樓亭,臉色又瞬間有些難看,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真正安定,那邊還有個炸藥包說不定就要跑來了呢。
姜靜姝不知他所想,卻也不想去了解,她只是在心裏默默盤算着自己的時間。
最終幽幽嘆了口氣,她的時間只怕不夠了。
人都是要死的。
人,也都是怕死的。
楚皇躺在他睡了半輩子的龍床上,回想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仍舊找不到有什麽可後悔的。
硬要說有的話,大概也只有生的兒子太多了這一條了。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所謂的皇家就要廣泛開枝散葉會不會是那些陰謀家的狼子野心。
因為每一代皇帝的登基路上,總會有許多血腥鋪路,争權奪利也會讓這個國家都充斥着血腥。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剛登上皇位的時候。
那時候的自己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啊!
而現在的他卻早已經到了垂暮之年。
曾經的他也是有好好治理天下,當一個好皇帝的願望。
只是時過境遷,太多的東西阻礙着他,影響着他,讓他一步一步只知道往前走,卻忘了曾經催促他前進的初衷。
是什麽阻礙着他呢?
朝堂的不安分。
百姓的愚昧不理解。
兒子們的野心勃勃。
後宮的風起雲湧。
每一個都讓他在不自覺後退。
直到如今,才發現自己早已經退無可退,落入了別人默默做好的無形樊籠,不能動彈分毫。
“咳咳……”
“父皇正在病中,切勿多思多憂的好。”楚慎從外面走來。
楚皇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看。
“父皇還是這樣,一點也不擔心嗎?”楚慎倒了杯茶,想要喂給楚皇,卻見對方撇開了頭。
他笑了笑,并不在意,轉而将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是不會傷害父皇的,無論如何,父皇都是父皇,兒臣萬不敢做出弑父這等孽事來。”楚慎假惺惺道。
他确實沒做弑父的事,楚皇生病也不過是因為在朝堂上被人氣到中風。
症狀本來不嚴重,可楚慎卻借着這個機會将他軟禁了起來,暗中布置許多。
而楚皇卻連一個自己的人都見不到。
如今他住的這宮中,無一不是楚慎和淑妃的人。
淑妃。
那個他本以為最是溫柔賢淑的女子,如今也亮出了爪牙。
是了,他又怎麽能奢求這宮中竟還有真賢淑的女子呢?
真的不聲不吭的,早就被驅逐出後宮這個賽場了。
“父皇身體已經不适,退位诏書還是早些下的好,否則日後想下都沒機會了。”楚慎道。
說來挺可笑的。
大家都想争這個皇位,卻又不肯徹底丢下面子明目張膽造反,總要給自己戴上無數層僞裝面具,似乎這樣,就真的是一個好人,也真的是名正言順,理直氣壯了。
楚皇沒說話,事實上,他也已經說不出清晰完整的話來了,否則也不會被困在這裏這麽久。
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楚慎。
沒什麽好看的。
不過是他生的一個孽子。
而他的那些個兒子裏,又有幾個人不孽的呢?
他心裏很清楚,因而對于軟禁他的楚慎,也談不上多憎恨和厭惡。
更甚至因為他的舉動,還生出些許欣慰來。
這樣大膽,不愧是他生的兒子。
這樣想想,其實還挺自豪的。
比起護國侯府那個小子,已經好多了。
是的,楚皇已經知道姜泱的身份,也知道樓亭為了對方要死要活哭鼻子還想着扔下侯府的一切跑去當姜泱妃子的消息。
心裏甚至暗自嗤笑,恨不得去地府見見前護國侯,朝他炫耀炫耀。
看看你兒子多菜,我兒子多厲害。
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僅僅是想想罷了。
人家願不願意見他還是兩說。
“父皇為何還不肯妥協?如今宮中能與兒臣相比的還有何人?兒臣難道不是父皇現如今最優秀的兒子嗎?”
楚慎皺着眉不解道。
“幼年時,兒臣好幾天才能見父皇一面,還以為是自己不夠好,所以父皇才不肯來看兒臣,于是兒臣就拼命學習,把自己變得優秀,那時候的課業,總是兒臣做的最好。”
“只可惜,兒臣依然沒能時時看見父皇,反倒還莫名其妙被皇兄們打了一頓。”
楚慎提起黑歷史,道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還笑了笑。
“那時候兒臣才知道,我是不能優秀的。”
是不能優秀。
而不是不優秀。
優秀,就是擋了別人的路。
他非嫡非長,優勢本就不大,突然變優秀了,就成了人人都看得到的靶子,成為別人前進路上的探路石。
留不下任何姓名。
“父皇,您既生了我們,為何就不認真教養呢?如今您的每個兒子都暴露本性,就連最小的那個,都會被人拉攏,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了。”
“您真的……太殘忍了。”
我會補這周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