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一時間,姜泱腦袋裏走馬觀花閃過很多片段,久遠的、近期的、被封塵的、被遺忘的……
許許多多,有的是一個片段、一句話,乃至一個眼神、一個表情。
他一時啞言,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着虞信那傻笑的模樣,他心中忽然生出些許悲涼和恐懼。
事實究竟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他不知道,但是凡事往壞處想,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除了在樓亭身上,還從未有過特例。
他沉默半晌,醞釀半晌,才出聲問:“最近你和公主關系如何?”
明明是同胞姐弟,二人卻一個稱太子,一個稱公主。
虞信沒察覺到,只是對他的問題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麽關系怎麽樣?當然是好啊,不然你能當舅舅?”
姜泱不希望他感覺什麽不對,想回他一個笑,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你先回去吧,我這裏還有點事需要做,等我做完就回去。”姜泱說。
虞信有些着急,“殿下,可是繼後那邊……”
“放心,我心中有數,你幫我守好就行。”姜泱說,他頓了頓繼續說了句,“還有公主那邊,你也多注意多關心一些,你一個做丈夫的,妻子懷孕的時候就該多花時間陪陪她,并且時刻在她身邊幫她做你能做的一切。”
虞信沒聽出來這話的深意,只覺得姜泱對姜靜姝以及他未出生的孩子很關心,興高采烈道:“表哥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表姐的。”
一直以來,虞信最順口的稱呼還是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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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們其實已經成親有幾年了。
姜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切沒有蓋棺定論前,他什麽也不能說,因為他不希望虞信受到傷害。
于是他只牽了牽有些僵硬的唇角。
待虞信又從窗子跳出去,姜泱也一直沒起身,更沒有出去,他一杯一杯地喝着自己涼透的茶水,似乎要将心中的心火澆熄。
直到一壺茶喝完,他才起身離去。
而此時,臺上一場戲都還沒唱完。
青鸾并沒有問什麽,她是個懂事的人。
回去後,姜泱這一晚,失眠到淩晨才睡。
翌日醒來,他沒能看到樓亭,因為一大早對方就出門了。
正好,他也有事要做。
這次出去,他沒有帶人,是偷偷出去的。
城裏一家鐵匠鋪子,鐵匠正起床,家裏婆娘出門買菜做飯了,他就起床去茅廁。
誰知,剛從裏面出來,便脖子一涼,耳邊響起一道聲音,“別動!”
“你……”
刀劃破了他的皮膚,鮮豔的血流了出來,染紅了刀刃。
那人不敢說話了。
“見過這東西嗎?”那人将一個令牌遞到鐵匠面前,後者很氣又怕,這些人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個兩個全都來問這個玩意兒?!
他都說過沒見過不知道了,怎麽還不肯放過?!
“沒有!”他語氣生硬。
“确定?撒謊的人是不需要脖子的。”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真沒有。”到底還是怕了,他聲音弱弱道,再沒有剛剛的硬氣。
那人用匕首敲了敲他腦袋,“暫且相信你,若是日後發現你在騙我,那我覺得你的腦袋恐怕也不需要了。”
“大、大俠,小的真的說的千真萬确,之前有人問我也是這麽說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萬萬不敢撒謊啊!”他抖擻着,毫不懷疑,若是方才他沒上茅房,只怕這會兒已經被吓得尿褲子了。
上有老下有小如今也早就成了衆人口中饒命專用詞,不說它就不時髦一般。
估計還是太通俗給鬧的,就算沒文化也能說。
簡直太順口了。
他也不看看自己這破家裏究竟還有沒有人。
來人也不再多說,看他的動作就知道這熟練程度明顯是做多了,估計還有不少家還等待着他的莅臨。
他于是也不好專門在這裏浪費時間。
接下來姜泱有“走訪”了好幾家,終于在一個單身漢鐵匠哪裏,得到了不一樣的反饋。
一直關注着所有人表情的姜泱,明顯看到個這人在看到那令牌時突然收緊的瞳孔。
渾身也僵了一瞬。
這是緊張的表現。
終于找到了。
姜泱心想。
然後又問了幾個問題,對方根本沒回答,甚至根本沒說一句話,姜泱卻似乎從中已經得到了答案。
這一點,從那鐵匠的屍體倒在地上就看得出來。
解決掉人後,姜泱飛速離開,因為……他已經感覺到有人正往這兒來了。
他的感覺果然不錯,在他走後幾十息,兩道陌生的呼吸聲出現在了這院子裏。
墨竹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時,突然瞳孔一縮,雙手也驟然握緊,艱難道:“主子,咱們來晚了。”
樓亭皺了皺眉,試圖從現場找到有用的東西,然而事實并沒有如他所願,他什麽也沒找到。
無論是鐵匠,還是殺死鐵匠的人。
他一概不知任何事。
回府後,他看着那令牌,目光裏不知道都是些什麽。
“主子是想先侯爺和夫人了嗎?”墨竹出聲問。
樓亭緩緩搖頭,笑着道:“墨竹,你說,我爹娘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先侯爺和夫人都是令人敬佩的人。”墨竹毫不猶豫回答道。
“令人敬佩……”樓亭意味不明說,“也包括我嗎?”
“若是先侯爺和夫人還活着,侯爺您也不用這般辛苦,處處受人掣肘了。”墨竹真心感嘆道。
是嗎……
樓亭的目光靜靜落在那令牌上,久久沒有離開。
不久,楚皇重病的消息就傳了出來,衆人皆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以前,說不定樓亭還會讓人去查探,然而,如今的他并沒有那樣的心思,覺得沒意思。
于是,這些時間,他都沒去管外面的風風雨雨,一直安安靜靜待在府中,連出門都很少。
可他雙腿已經好了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當然,這估計也是他并沒有壓制的緣故。
然後,上門的人多了,求見的人多了。
然而他什麽人都沒見,整日裏都只一個人,連姜泱都很少見。
也就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在一起。
“主子,有不少人想要見您,您真的一個都不見嗎?”墨竹問。
樓亭擡眼看他,問了一句,“你很希望我見嗎?”
墨竹一噎,不知說什麽才好。
“墨竹,你以前叫什麽來着?”他們現在的名字,都是在他重新收編後統一取的,因此,他們以前一定還有屬于自己的名字。
“屬下以前叫樓歸。”
他誠實回答道。
“樓歸……樓……”樓亭嘴裏默念了兩聲,“随樓姓,你家裏人樓家死士還是養子?”
“回主子,是死士。”
“那你怎麽就是暗衛随從了?”樓亭問。
墨竹:“……”
“這又不是家産,還流行繼承的,我不喜歡做死士。”
樓亭若有似無點了點頭,也沒再揪着這事刨根問底。
“你下去吧。”
“是。”
樓亭也不知從哪兒找出來一幅畫,打開來看,畫中的場景出現在空氣中,出現在樓亭面前。
年幼的他甚至連頭發都無法束,只能系一個朝天辮,那時候他的臉和身材都比同齡人胖一點,矮小的個子,小胖臉笑起來有點傻乎乎的,但仍然很可愛。
倒是現在,似乎還沒以前讨喜。
上面還有一男一女,顏值都很高,明顯就是一家子。
樓亭卻越看越心煩,便将畫重新卷起來,随手扔進畫簍裏。
知道他失眠,姜泱特意在屋裏點了助眠的香,對身體無害的。
這才終于讓樓亭臉上的黑眼圈淡了一些。
楚皇的病來的氣勢洶洶,看了許多太醫,吃了許多藥也一直不見好,朝堂上鬧得越發厲害了,衆人紛紛都在讓身在病中的楚皇冊封太子,否則國将不國,動蕩不安。
楚皇被氣得越發病重了,抓了蹦噠得最歡的下獄,這才讓聲音平息下來,但是內裏的波濤暗湧卻是更加熱鬧了。
可他沒有精力去管那些。
比起皇位,比起天下,他還是更看重自己那條老命。
楚慎感覺時局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于是也暗中行動了起來。
他試圖拉攏一切能拉攏之人,樓亭竟然也在其中。
對此,樓亭只是皮笑肉不笑,“我就一仗勢欺人的小纨绔,連陛下都不得喜歡,皇子此舉,就不怕惹怒陛下?”
要知道那老家夥想他死想很久了。
“小侯爺出身将門,必有大才,父皇心有顧慮,因而不能用,可慎沒有,若有朝一日,必許小侯爺以實權。”
樓亭想笑。
因為這話真的讓人很好笑。
于是他就真的笑了。
楚慎的臉卻僵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