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聞言,榮家老大也只能咬牙答應,對方都已經退了一步,他要是不妥協,大家的心都要偏到楚莞身上了。
畢竟她的身份和名義就是先天優勢,他們拍馬所不能及。
打板子好不容易拉來的一點注意力都要功虧一篑了。
如此,楚莞便住在了刑部後院。
沒人敢把她關進大牢。
先不說罪名有沒有真正落下,就算真的獲罪,楚莞最後也是要交到皇帝手中,過皇帝那關的。
他們斷不敢苛待楚莞。
因此,她的房間晚上并沒有太多人看守。
樓亭派人送消息問她到底要怎樣。
楚莞看過紙條後就笑着銷毀了。
夜裏,一個黑影暗中潛入楚莞房間,還沒睡的楚莞驚訝地看向來人,沉默良久,最終還是笑了出來,“原來我猜對了,我終于有一次,在你身上贏了他!”
“怎麽回事?”并沒有解釋什麽,來人直接問,“需要我幫忙嗎?”
楚莞看出他的好意,卻拒絕道:“暫時不需要。”
就是說以後有可能。
“好吧。”來人也不強求,他看出來了,一切都在楚莞的掌握之中,說不定榮家幾人手中所謂的“證據”,都是她刻意制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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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問她是不是真的殺了人,因為答案顯而易見,他們都是聰明人,有時候說話不必太多就能明白。
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榮家的事鬧了好大一出戲,而這戲卻是十分短暫,第一天告狀,第三天開始審理。
榮家人說找到了當初的一個婆子,那婆子當初在榮家廚房做活,據她所說,楚莞嫁進來不久,就開始在榮相吃食裏下慢性毒藥,只是這毒藥量小,所以一直沒被發現,她也是偶然看見楚莞的人動手腳的,不過她當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後來榮相死後才想起來,可惜已經晚了。
問她為什麽以前不說,她說怕被滅口。
對此,楚莞什麽都沒說。
她只是讓人請來了一位一位太醫和驗屍官,讓前者說了一下榮相生前身體狀況,以及逝世那天的診脈情況。
讓後者說了一下驗屍時的情況和死因。
太醫說榮相身體本就有內損,操勞太過,逝世那天他剛開始診脈就發現人已經沒了。
若說太醫的證詞看不出什麽,那驗屍官說的就很明顯了。
驗屍官直接說,榮相死于海鮮過敏。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沒人質疑他的話的真假,因為這位驗屍官在都城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不接受任何賄賂和威逼利誘。
因此,他的話沒人不信。
可這樣一來,就和那婆子對不上了。
楚莞靜靜看着跪在堂下,幾乎抑制不住臉上驚恐的榮大媳婦,冷冷一笑。
不止她一個人注意到了,坐在堂上的刑部尚書看得更清楚。
他當即将目光鎖定在那人身上。
案件進行地很順利。
畏于嚴刑拷打,她狡辯不成,終于認了罪。
可她說自己只不過是想讓榮相病一場,嫁禍給楚莞,說她照顧不周,給她找找麻煩。
并不是真的想殺他。
可那又如何。
人真的死了。
這就是結果。
榮家人接受不了,瘋的瘋,頹的頹,也只有楚莞一個人,來人什麽樣,走還是怎麽樣,連表情都沒變。
她沖其他人露出個有點受傷的表情,又迅速收起,“本宮知道,你們看本宮年紀小,便不服本宮這個繼母,可你們都是相爺的子孫,本宮希望你們好好的,便只當相爺之死只是意外,壓下了,卻想不到,如今你們卻反而将這帽子扣在本宮頭上,如此,那要麽這淡薄的母子情就此緣盡吧!”
她沒有故作悲痛,只是帶了點淡淡傷感,卻更容易取信于人。
至于榮家人,能害死親爹,嫁禍繼母,等待他們的是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一天之內,便被審得真相大白。
而被無數人同情的楚莞,當晚便入了宮,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只知道幾日後的夜晚,公主府起了一場火,火撲滅後衆人發現了幾具焦屍,其中一具極像公主。
“不需要我送送你嗎?”姜泱看着身邊的人。
女子一身素裝,輕紗遮面,輕笑一聲,“你能走得了?”
姜泱無奈一笑:“好吧。”
“想過去哪兒嗎?”
“我要是說想去你後院呢?”
“……這一點也不好笑。”
“哈哈,好吧,不開玩笑了。”她笑,随口道,“找個深山老林吧,與世隔絕。”
姜泱不當真,只認真道,“阿莞,既然離開,就不要再回去了。”
楚莞沉默不語。
“何苦呢。”
不知道。
“那你又何苦回來呢?”
姜泱眺望遠山,眸中薄霧朦胧,叫人瞧不清,又摸不透。
“我的人還在這裏,自然要帶回去的。”
他負着手,聲音并沒有刻意放重,也并非輕描淡寫,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卻是無人能反駁的篤定。
那般的理所應當,天經地義。
“行行行,知道他是你的,不用在我面前來秀了。”女子語氣忍無可忍地嫌棄道,“也不知你怎麽眼瞎成這樣,把那小妖精當成寶貝。”
姜泱也笑了,“瞎了這麽多年,估計是好不了了。”
女子翻了個白眼。
真沒出息。
“你什麽時候回去?我看你那小表弟都快急哭了。”女子問。
姜泱眸光微沉,“還有點事,處理完就回去。”
“帶上你的小嬌妻?”女子問。
姜泱被小嬌妻這個稱呼給逗笑了,竟覺得還有些神似,卻并沒有回答。
女子有些不悅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像你這般優柔寡斷,哪裏能成功。”
姜泱挑眉,他可從不覺得自己哪裏優柔寡斷了,“有些不必失去的,我為什麽不抓在手心裏。”
“姜國那裏你都有把握了?”
“九成吧,再多一成我怕驕傲。”他平靜道。
“……這麽多年,我還第一次發現你和那小妖精一般不要臉。”她都無語了。
姜泱卻很高興,眉開眼笑,“沒辦法,近墨者黑。”
不知想到什麽,女子竟忽然笑了。
“我就不送你了。”
“再見。”
雖這樣說,可他們都知道,以後再見的可能性并不大。
在楚國八年,姜泱讨厭的人遠比喜歡的人多,女子作為其中為數不多之一,他自然也是看重并珍惜的。
“保重。”
看不見對方身影後,姜泱才轉身離開。
房間被悄然打開,他沒發出半點腳步聲,随後又悄無聲息地躺上床。
公主死于火災的事鬧得很大,尤其是前兩天才出了那樣的大熱鬧,楚莞的熱度根本下不去,估計未來半年,都是別人口中的談資。
不過姜泱卻沒有那閑工夫去管它,倒是有些奇怪樓亭竟然也沒有去關注。
他有些忍不住問道,“侯爺為何不關心公主?”
樓亭頓了頓,才幽幽擡頭看着他,“我什麽時候又表現出和她關系不錯的樣子嗎?”
姜泱挑了挑眉,也知道自己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猜的,難道不是嗎?明明那天聽到她出事的消息,你連街都不逛了。”
“難道不能是我和她關系很差?”樓亭定定看着他,一張可愛的嫩臉極有欺騙性,若是真信了那就倒黴了,“街随時都能逛,可看她好戲的機會可不是随時都有。”
“……”
行吧,你怎麽說,我就怎麽信。
姜泱靜靜給他研墨,卻不知他是想寫什麽,等到樓亭落筆,他的額角猛的跳了跳。
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眼熟嗎?”樓亭寫完,攤開讓姜泱看。
姜泱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表情,“未曾見過。”
樓亭:“哦。”
淡淡道:“這還是你給我的,不過那一份被我磋磨揉捏得不成樣子了,而你又想不起來,只能由我代勞了。”
他伸手将那張寫着和離書的紙遞到姜泱面前,“看看,有什麽感想?”
姜泱……姜泱還能說什麽呢?
“……真不是個東西。”
行吧,你喜歡聽,那我就說。
就算是罵我自己。
樓亭眉梢挑了挑,似乎有點高興。
“我也這麽覺得。”
姜泱:“……”
默默心塞。
“看清楚你自己是個怎麽個人了嗎?”他還不依不饒上了。
姜泱還能說什麽,“看清楚了。”
我失憶我不要臉。
“那行吧,簽字蓋章。”樓亭說。
姜泱太陽穴的青筋跳個不停,“侯爺……”
“簽不簽。”
“……我沒有印章。”沒有印章,就沒法蓋章,就沒有用。
“沒事,我讓人給你刻了一個。”
果然,就見樓亭從桌子裏摸出一枚灰撲撲的,不知道用什麽劣質材料做成的印鑒。
姜泱手上青筋都出來了。
“它又不是真的,沒用。”
“我說是真的就是真……”
姜泱忍無可忍,迅速按住某個咄咄逼人的小妖精,用唇堵住了對方的嘴。
空氣凝固。
樓亭的臉和耳朵都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姜泱:“還要蓋章嗎?”
樓亭回神,紅着臉一把推開他,“誰允許你輕薄本侯爺的!”
“律法允許的。”姜泱臉不紅氣不喘道。
樓亭一噎,“你、你不要臉!”
“有你,不需要臉。”
“……”
這話接不下去了。
樓亭從沒想過自己段數竟然還比不過姜泱。
明明以前都是他主導的啊!
他心裏憋屈,忽然醒神,“你想起來了?”
姜泱面不改色道:“一些片段,再猜一猜就八九不離十了。”
“那你是誰。”
“姜太子,你夫君。”
樓亭惱怒:“我才是夫君!”
姜泱輕嘆一聲,頗為無語道:“兩個男人成親,不是夫君難道還有娘子?你當?”
樓亭心中一個咯噔,以為姜泱這是對他們成親的事有些反感。
即便他知道姜泱一直都是喜歡他的,可這不代表他忘了,當初的婚事是他算計來的。
因此,一直以來,這事在樓亭心裏就是雷區,怕被姜泱提起的雷區。
當即也不敢多嘴了,房間立時安靜下來。
“我累了,想休息。”
這是下逐客令。
盡管他并不是客。
姜泱:“好,好好休息。”
“想去哪兒就去吧,不過必須帶着人。”樓亭并不禁止他的人身自由。
“我知道了。”
他還真得出去。
姜泱出門的時候帶上了青鸾。
兩個丫頭比起來,他其實都喜歡,但很多時候還是會更偏向于青鸾,不為其他,只是青雪那丫頭有脾氣,出門在外還是穩妥點更好。
“公子要去哪兒?”
這話其實本不該她問的,所以姜泱也可以不回答。
可他還是說了,“聽戲。”
兩人來到一個戲班子,找了個包間,但姜泱沒讓青鸾進來,只讓她守在門口,讓人不要來打擾他。
青鸾也就沒多問。
姜泱坐在凳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這茶算不上差,卻也并不怎麽好,尤其是對姜泱這種享受過更好的人來說。
可他也不是講究人,于是并不在意。
喝了幾杯解渴後,也就放了下來。
沒多久,窗子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一道人影跳了進來。
“表哥!”
虞信看到姜泱,都快哭了。
“你敢弄出動靜驚到外面的人我就把你當刺客揍你。”姜泱淡淡道。
虞信:“……”
“你都記起來了,怎麽還不回來啊?我上次特意找你,還被那姓樓的給陰了。”
說起這事,他就憤憤不平。
“他是你嫂子,做弟弟的多擔待點。”姜泱翹了翹嘴角,面色溫柔道。
虞信:“……”
果然只有那小妖精是真愛,他這個表弟就是撿來的。
“合着你還和他糾纏不分啊?”
不是八百年前就和離了嗎?
果然是藕斷絲連,纏纏綿綿……啊呸!
“就從來沒斷過。”姜泱笑了笑道。
“行了,不說那些了,說說你,最近有什麽要緊事?”
雖然都在他的掌握中,可萬一有漏網之魚呢。
虞信将情況和姜泱說了,并沒有什麽意外。
公事說完,虞信就忍不住說起私事,沒辦法,準爹就是忍耐不住那顆炫耀的心。
“表哥,你要當舅舅了!”
姜泱有一瞬間的懵逼,下意識問:“你說什麽?”
虞信臉上是如何都掩蓋不住的喜色,“我說你要當舅舅,我要當爹了啊!”
姜泱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垂眸掩飾住眼中的震驚和異樣。
“你……确定?”他還是沒忍住問。
“大夫診過脈了,這還能有假?我騙你做什麽!”
不是你騙我,是怕別人騙你。
姜泱頭開始疼了,心有些慌,不知道該說什麽,難道說你們其實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不、不對……
他雙眼微睜,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心中忽然生出一抹恐懼。
又或者是撥雲見日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