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VIP] 第27章 秘藥
第27章 [VIP] 第27章 秘藥
京郊錦雲山莊閑置了七八年, 近日迎來了新主。
春雨綿綿,隐藏在山林中的半荒廢宅邸,挂着兩盞紅色的簇新燈籠, 風一吹寒意逼人,鬼氣森森。
內院不斷傳來女子破碎的哭喊與求饒, 不多時帳簾撩開, 滿頭虛汗的趙元煜披衣出來,氣喘籲籲地咒罵了一聲。
侍衛們默不作聲地進來, 将榻上半死不活的兩名女子拖下去處理掉。那些女子腕上皆綁着粗繩,露出的胳膊血痕累累,若仔細看來,其蒼白的面容稚氣未脫,俨然都是未及笄的小姑娘。
婢子戰戰兢兢地進來更換帶血的褥子,卻被趙元煜一把掀翻。
前不久,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仙師給他送了新煉成的藥丸,取名為“無上秘-藥”, 據說有回陽之效。而代價是,需要雍王府配合做點小事。
趙元煜想也不想,一口答應。
畢竟他簪花宴陷害太子不成,已失了先機,斷不能再有別的閃失。為了穩住“皇位繼承人之一”的身份,治好子孫根隐疾之事便迫在眉睫。
如今趙元煜服了幾丸, 便有些回陽的感覺了,可每每剛起效就戛然而止,還疼得慌……弄得他心情着實不算好, 手下也沒了輕重,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宣洩他內心的無能與焦慮。
“秋娘那賤-人怎麽還沒下落?”
趙元煜連灌了兩杯涼茶, 口幹舌燥道,“春娘呢?去把春娘叫來,立刻!”
春娘是紅香院的另一女冠。
和秋娘的風-騷媚俗不同,春娘穿着齊整規矩的暗黃褐裙,容顏素淨,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方外之人的假象。
她擡起右手,拇指與食指微屈,行了個禮道:“見過世子爺。”
“免禮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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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煜面色極差,眼底兩圈暗青色,耐着性子問,“‘無上秘-藥’還有嗎?再多給本世子送些,吃個幾瓶必大有增益!”
“世子勿要心焦,這藥是仙師傾盡畢生心血煉制,過程十分繁瑣困難。”
春娘斂目道,“上個月世子送來的那七七四十九只童子雞,已經盡數煉完,如今沒了藥引,只怕世子還需再等上數月。”
“這麽久?!”
趙元煜能等,他這日漸萎靡的隐疾也等不了。
何況皇伯父已經開始讓趙衍替他主持簪花宴了,若東宮得了重用,還有他雍王府什麽事?
“不就是幾個藥引嗎?京城外遍地無主的,差人去抓便是!”
想到什麽,趙元煜面露陰鸷道,“去回禀你們仙師,盡管專心煉制無上秘-藥,旁的不用操心!別說幾只童子雞,便是要龍肝鳳髓做引,本世子照樣能給他尋來。”
“下月初是十年難遇的純陽之日,最适合煉制此藥。那妾便回去禀明仙師,恭候世子佳音。”
春娘略一颔首,行禮告退。
……
流螢去禦藥房找張太醫領了些外用的藥,再回崇文殿,便見自家主子不甚自然地從後殿出來,原本蒼白的面容浮了一層薄薄的緋色,似是隐忍愠惱。
“誰惹着殿下了?”
流螢有些擔憂地朝門扉半敞的後殿看了眼,無奈距離太遠,看不真切。
“沒什麽。”
趙嫣扶着紅漆闌幹徐徐吐息,待情緒稍稍平息,便擺手道,“今日課畢,回東宮吧。”
聞人藺給的藥也不知什麽來頭,趙嫣再乘坐轎辇,總算沒有受刑般那麽難捱了。
她悄悄握緊了袖中的兩只藥瓶,只覺身子飄飄然暖和,似是泡在一汪極為舒适的溫水中,所有的酸痛陰寒都随之洗滌殆盡。
唯有那處裏邊沒有抹藥,還有些癢痛,不過尚能忍受。
趁着精神好轉,趙嫣想起正事來,問道:“簪花宴的事,查得如何?”
流螢将一只柔軟的繡枕輕輕塞在趙嫣的細腰後,使她倚靠的姿勢更舒服些,答道:“孤星還命人在那邊蹲守着。昨夜将殿下尋回後,雍王世子便乘着一輛低調的馬車悄悄出城了,至今未歸,行蹤頗為詭秘。孤星怕打草驚蛇,故而沒跟太緊。”
趙嫣擰眉。
“大戰初歇,城外流民遍野,他在這種時候出去亂竄,不是心虛逃遁,便必有其他蹊跷。”
她暗自思忖:得給孤星傳信,讓他務必跟緊這條線。
且不說趙元煜是害死兄長的最大疑犯之一,便是看在簪花宴這一樁龌龊黑手,也絕不能輕饒他!
回到東宮,趙嫣一眼就瞧見在廊下抱臂等候的柳姬。
春雨沾濕落英,一枝濕淋淋的海棠橫斜,恰巧點綴在她珠釵搖曳的鬓間,頗有幾分工筆畫中美人的韻味。
可惜這位美人過于潑辣高挑,安靜時還好,稍稍一動,便将美人圖的意境擊了個粉碎。
“聽聞殿下昨日身體不适,怎麽樣了?”
柳姬扯着礙事的裙子,大步流星走來。
趙嫣這才想起将她給忘了,忙斂神道:“好多了。你呢,要辦的事可辦完了?”
柳姬看了默立的流螢一眼,低聲道:“我有話想與殿下說。”
柳姬難得肅然,趙嫣便示意流螢在殿外等候,自己則跟着她去了承恩殿。
殿門一經關上,柳姬便歪身坐在窗邊案幾旁,将一幅畫像展開。
畫像上的男人刀眉隼目,面容瘦削仿若刀斧鑿成。他蓄着紮手的胡茬子,額角和頸後烙有罪犯才有的刺青,腰後還別着兩把纏着破布條的彎刀。
不得不說柳姬的畫技一流,只憑簡單粗糙的墨色線條,便能将男人身上那久經殺戮的陰沉與壓迫繪得淋漓盡致。
“這是……”
趙嫣捧起畫像仔細辨別,可記憶中實在搜尋不出有這號人物。
“流螢可與你說過,太子殿下曾禮賢下士,從死牢裏撈出來一個重刑犯?”
見趙嫣愣神,柳姬長眉一蹙,不悅道,“流螢那小蹄子,怎麽什麽都瞞着你!”
流螢自然有流螢的立場,人活着,本就各有各的無奈。
趙嫣瞥着畫像上受了黥面之刑的兇惡男人,了然道:“所以阿兄撈出來的那名罪犯,便是這畫中人?”
直覺告訴她,柳姬出宮這一趟,定然是有了什麽重大發現。
趙嫣放下畫像,神情凝重了些,認真道:“和我說說他的事,柳姬。”
柳姬打開一包從集市上買來的松子糖,丢了兩顆在嘴裏,這才用沾着糖油的食指朝畫像上一指,娓娓道來。
“此人無名無姓,不知犯了什麽事被丢入牢中,等待問斬。那時太子殿下身邊缺人,急需用人之際,便不顧衆人勸阻将此人從牢中撈出,賜名為仇醉,拿他當太子府賓客養着。我入宮之前,仇醉便已擢升為太子的長随,負責貼身護衛太子安危。
東宮出事閉門那會兒,我聽聞仇醉死了。想想也對,若是仇醉在,以他身手不可能護不住太子。”
說到這,柳姬嚼着松子糖的動作慢了下來,陷入回憶之中。
她擰着眉,許久才道:“可昨天在明德館外,我分明好像……看見他了。”
昨日柳姬取了那份密卷下樓,準備原地逃離。
正騎在牆頭,便見遠處拐角的陰影中似乎站着一人,陰森森注視着這邊。
“仇……”
柳姬心頭一驚,踩着牆外的歪脖子棗樹哧溜滑下,就這麽一岔神的功夫,牆角那人便不見了。
“明德館?”
趙嫣沉默。牽涉的人與事如蛛網交織,而蛛絲交錯的中心,赫然寫着“明德館”三字。
趙衍去年在明德館的那兩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
因沈驚鳴之死而斷裂的線索,似乎又延伸出了另一條隐晦的旁支。
趙嫣不自覺屏息,問道:“你确定,昨天看到的是這個仇醉?”
柳姬點頭:“沒看着臉,但身形和佩刀錯不了,八九不離十吧。”
趙嫣思忖片刻,将畫像仔細卷好道:“我會讓人去查此人下落,有消息了便告知你。”
她欲将畫像藏入寬大的袖袍中,誰知一戳,卻不小心帶出一只白玉小藥盒。
藥盒落在地毯上,滾了一圈,停在柳姬的腳下。
“這是什麽?”柳姬欲伸手去撿。
趙嫣眼睫一抖,忙不疊先一步拾起,險些咬着舌頭道:“沒什麽,太醫院送來的薄荷油而已,提神醒腦用。”
柳姬望着“小少年”匆匆離去的背影,愣了愣。
“薄荷油就薄荷油,臉紅什麽?”
……
回到寝殿,趙嫣盯着那只小藥盒看了許久,終是難堪地将其藏回了袖中。
待安排好諸項事宜,已是華燈初上。
趙嫣特殊時期不能坐浴,流螢便為她備了幾桶熱湯,數條幹淨的帕子,讓她将身子擦拭幹淨。
擦身完畢,重新裹上束胸,趙嫣想起還有一事沒做,便抿了抿唇,狀若自然地吩咐:“剩下的衣物我自己穿,你先下去吧。”
流螢颔首,将趙嫣換下來的衣物及月事帶收好,帶下去處理幹淨。
待流螢一走,趙嫣便翻出了先前藏好的小藥盒,忍着難受挑了一指出來。
她是第一次上這種藥,要心平氣和地接受,說實話有些難。裏頭還有些隐痛,可她不敢探指,只摸索着在外圍随意抹了一圈,便匆匆濯手洗淨,穿戴齊整。
趙嫣坐在小榻上,頹然地想:男歡女愛,銷魂蝕骨都是騙人的。
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難堪不說,事後還麻煩。
待心情平複了些,她便披上外袍,推開淨室的門出去。
“殿下!肅王殿下來了,正在寝殿裏候您。”
李浮步履匆忙地過來,緊張道,“要不,您去柳姬哪兒避避?”
趙嫣怔了怔,終是緩緩搖頭。
聞人藺已經知曉她是女兒身了,再拿“寵幸柳姬”擋槍,已然說不過去。
“你在遠遠候着,別讓旁人靠近寝殿。”
趙嫣吩咐完李浮,這才深吸一口氣,擡手按在寝殿的門扉上,輕輕推開。
明亮的燈火迎面撲來,聞人藺便坐在燈火中心,俯身翻閱書案上她還未謄寫完的文章。
擡眸見她僵立門口,聞人藺忽而笑了,仿若春風化雪般和煦。
“殿下為何這副……”
他頓了頓,想出一個合适的措辭,“……視死如歸的神情?”
趙嫣發梢還帶着微微的濕氣,春衫單薄,盯着閑情逸致的聞人藺半晌,輕聲道:“快到就寝的時辰了……”
聞人藺眼尾微挑,疑惑她沒頭沒尾的這句。
于是趙嫣又咽了咽嗓子,說得明白些:“我……要睡了。”
聞人藺直起身來,“嗯”了聲。
“殿下放心,要不了多久。”
他緩步靠近,長臂越過趙嫣的耳側,将她身後的殿門輕輕關上,“檢查完,本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