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再度暧昧
35:再度暧昧
奧斯陸的冬天。
七年後。
不同于其他季節的明朗色調,這裏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接連好幾日挪威都下了大雪,雪幕紛繁,白雪堆積,交通不便,致使好幾個商務會談暫時耽擱。
宋洇睡醒了午覺,撐着下颌百無聊賴在窗下,慵懶披散長發,腦袋還有些暈。
好像還在夢中。
突然想起來很多年前傅晏同她說的。
他最喜歡冬天。
清醒了過來。
奧斯陸的十二月下午三點出頭就已經是傍晚,天空打腮紅似的彌漫晚霞。
女人起了身,寬松的羊毛衫裙垂到細瘦的腳踝,冷豔中隐透溫柔。
客房的門口擺着上回傅晏給她買的高跟鞋,一共七雙,按照高矮順序排列整齊。
宋洇掃了一眼,沒再多看。
周玉笙的态度宋洇已經清楚,關于周氏藥業和該如何還周玉笙的恩情,她也想明白了該如何處理。
打開房門,橘黃色的暖光燈照亮她單薄而美麗的身影。
像是打開屬于自己七年後的世界。
“宋小姐,您醒了。”
廚房的小茶壺發出嗡嗡的鳴響。
管家李叔正在煮紅茶,聽到動靜,擡眼微笑同她問好。
“傅晏呢?”宋洇環顧四周,搜尋了許久沒有看到想要找到的人。
“先生出去了。”
李叔溫聲補充解釋:“葡萄酒公司的總監Mr.
Einstein臨時邀請先生去府上作客,本來是想帶宋小姐一起去的,但是當時您在睡覺,就沒有擾您。”
宋洇的臉微泛紅。
在傅晏身邊,她總是忘記了自己只是個生活助理。
這幾日因為下雪商務事宜延後,她仗着傅晏不會對她發脾氣,人也散漫起來。
輕輕咳嗽一聲,知趣地沒再問。
宋洇記得這位Einstein先生,是個微胖的德國小老頭,熱情好客,推銷自己公司的酒品之餘,熱衷于邀請客戶到自己的家中賞酒。
她提前做過功課,對于Einstein先生的性格有了解。
只是沒想到傅晏成了他的新目标。
宋洇用過午餐給傅晏發了消息。
【因因:葡萄酒怎麽樣?】
她很體貼地從酒的品質入手提問,是告訴傅晏她醒了、知道他去做什麽了,也是在關心他。
傅晏的消息回得延遲。
【FY:醒了?】
【因因:嗯。】
【FY:酒還不錯。】
宋洇垂着眼看傅晏那個空白的頭像框,明明什麽內容都沒有,可就是讓她忍不住心裏發軟發甜。
從他的嘴裏說出來“還不錯”,可以想見那該是有多好。
宋洇恍然想起很多年前傅晏幫她喝了一整杯伏特加的樣子,失笑。
他那個時候連酒都不會喝,但現在已經能夠在名流圈裏被人敬酒、請求品鑒了。
宋洇擡眼看窗外,銀裝素裹,不見一絲生機。
怪無趣的。
她又叨擾他。
【因因:還不錯是怎麽個不錯法?】
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FY:前調是濕潤森林的清新香味,中調偏酸,有橘子的酸甜,刺激到味蕾的時候轉甜,像是曬幹的玫瑰花瓣碰上幹淨的麥芽糖,回味的時候有沉香木和雪松的香。很有層次,也很高級。】
他回答的認真。
又說。
【FY:帶給你,你會喜歡。】
宋洇眨了一下眼睛,她起床後随意将長發挽在一側,連唇脂也沒塗,素面朝天,顯得居家又溫婉。
她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就像是在自己家。
宋洇靜靜地看着傅晏的回答,有幾分心軟。
這麽多年,除了母親,又有人惦念自己。
宋洇就突然沖動,手快問他。
【因因:什麽時候回家?】
【因因撤回一條消息】
她跟他講“回家”,就好像在奧斯陸暫時的住所是他們的小家。
宋洇發完了才覺得太不矜持。
她知道傅晏肯定看到了。
又私心地認為沒有關系。
還好這個人是傅晏,不是旁人。
【傅晏:2''】
宋洇不想聽。
她起了身四處走,像是不高興的小陀螺,轉來轉去。
跟傅晏提“回家”是不是越界了。
這可不行。
李叔托着案板,将白瓷的小盞輕放在茶幾上,問:“宋小姐,喝茶嗎?”
宋洇停步擡眼,擺手:“不用不用。”
宋洇不渴,她只覺得燥。
回房間套上白色松軟的羽絨服和雪地靴,想出去涼快涼快。
李叔關懷她,說:“宋小姐要出門嗎?”
又說,“前幾天着涼發燒,先生心疼了許久。您還是多注意點身體。”
宋洇埋着頭不說話,快步往前走。
走到玄關時,才按耐不住期待,播放了傅晏的語音。
默認的語音模式是聽筒播放,不是揚聲器。
語音的聲音會很小,要貼近了耳朵才能聽到。
窸窸窣窣的西裝面料摩挲的聲音後,是傅晏的嗓音,帶了酒後的啞,告訴她。
“馬上回家。”
缱绻而溫柔,就在耳側。
雪已經停了好幾個小時。
宋洇便架了望遠鏡在外間看星星。
晴朗的夜空能夠看到幾百萬光年以外的星系。
宋洇沿着北鬥七星往更遠處追尋,覺得星球燃燒熱烈,一切近在咫尺。
她突然想和傅晏分享,打開手機卻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和打算,鎖了屏。
明明才下午四五點鐘,周遭卻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西北風驟然來襲,蠻不講理,吹得呼嘯。
宋洇看見天空中出現陰雲,連忙收了天文望遠鏡的設備進自己住的客房。
回來收剩餘的零部件時,天空已經開始飄雪。
冰冷的雪從空中砸下來,像是鋒利的刀子,宋洇覺得冷,搓了搓凍紅的手,将東西收進包裏準備回去。
頭頂突然有一把黑傘。
“李叔,我說了不礙事,就一點小東西,很快能收回去。”宋洇輕聲帶笑,理所當然地回了頭,倏然住聲。
黑色的西裝外套了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目光疏冷,卻只有她一人,男人正靜靜地看着她。
“傅晏。”
宋洇嗫嚅着說出這個人的名字,心尖子都在顫,“你回來啦?”
傅晏颔首,就站在那邊,許久垂眼問她:“走吧,回去?”自然的語氣。
宋洇想起來小時候在雪地裏亂跑被宋清予揪住講道理的情形,她條件反射一副被抓包的模樣。
“嗯。”
她很自覺地躲進他的傘底下,然後像是小孩子一樣握住了男人的衣袖。
“你回來得挺慢。”宋洇吐槽。
“路上積雪厚重,雖然有人鏟雪,但司機仍舊沒辦法開快。”
“哦。”
宋洇正發怔,突然覺察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錯開她的臉摸到她的頭發。
“頭發上沾了雪。”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溫燙的感覺在傘下雪裏存在感十足。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長發上,伸手,幫她溫柔彈去落滿的雪粒子。
宋洇不敢動,也不敢擡頭看他,便只能微微擡眼看男人襯衫領上冷淡的喉結。
他一定很冷,可手指不經意碰到宋洇的皮膚,才發現傅晏的體溫是燙的。
“好了沒?”宋洇催促。
她的心髒又開始不聽話地亂跳,好像傅晏就是一個開關,不管是七年前還是七年後,只要一出現就能夠精準地把她的少女心點亮。
男人的動作停下,才告訴她。
“嗯,好了。”
是确切的回答。
雪夜裏,女人擡起眼看他。
風雪把她的鼻尖凍得泛紅,秀氣的眉稍稍蹙。
她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叫他:“傅晏。”
“嗯?”
“你的身上也有。”宋洇突然想告訴她,雪地靴在松軟的雪地裏擡起腳後跟,她踮起腳尖,想要拍掉傅晏頭頂的雪。
可沒想到傅晏自然地低了頭。
男人的下颌線分明,碎發散亂。
落拓的身形微微彎曲,宋洇的手就頓在那裏。
宋洇突然意識到。
原來,哪怕是落難的公主也不必墊腳。
因為總會有人為她彎腰。
宋洇後腳跟緩緩着地,小心地伸出手,替他撣去幾乎不存在的落雪。
“好了。”
她小聲告訴他,就像是耳語。
傅晏應了聲,是從胸腔中發出來的聲響。
“酒給你帶回來了。”
擡眼時,傅晏告訴了眼前這個眼裏落着星星的女人。
宋洇臉有些燒,不想跟他對視,岔開話題,但也是真的好奇:“哎?我記得Mr.
Einstein雖然好客,但是不喜歡送人酒品,你是怎麽說的?”
她眯着眼,偏過頭看傘外的世界。
西北風肆意地把雪串聯成傾斜的線。
好在傅晏的手穩,把傘柄拽得牢靠,不被風吹走。
宋洇知道Einstein送酒的緣由可能有許多,但背後的原因無非是傅晏的身份過于顯赫,很多人都想攀附他、攀附傅家。
只是沒想到,傅晏能夠告訴她另外一種回答。
男人虛虛摟住她的肩膀,夜色下白色羽絨服的女人小巧,被他環住。
語氣随意,被風雪飄進宋洇的耳朵。
“Einstein他們公司的葡萄酒常供應給情侶餐廳,我說我未曾涉獵這個領域,但有一個想這麽做的人,想試試,他便同意了。”
像是一顆石子突然落水掀起陣陣漣漪。
宋洇側過臉看傅晏,男人沒有看她,直視前行的路。
環住她身體的手指卻終于從空中落到了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