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度暧昧
26:再度暧昧
宋洇頭疼得要命。
她眨了一下眼睛,覺得臉上燙得像是烙紅的鐵餅,呼吸都困難。
“你說什麽?”她認真地問。
她是不是聽錯了?
傅晏一怔,失神笑笑,垂眼,無奈又妥協。
“不想聽就當沒聽到是吧。”傅晏沒再碰她,低聲問。
宋洇吸吸鼻子,盯着男人小聲否決:“沒有。”
她真的沒有。
因為發燒,宋洇有些耳鳴,耳畔嗡嗡作響有如山崩,不是故意的。
傅晏靠得近了些,宋洇以為他又要威脅她,腦子短路用手捂住了耳朵。
一副全然拒絕的樣子。
“你看,”傅晏說話很無情,“洇洇,你不想聽我說話。”
他叫她的名字,吐字清晰而珍重,像是對待稀世珍寶。
“真的沒有。”
委屈的感覺在胸腔裏醞釀,像是讨厭的咳不出來的痰液,淤積、黏附,甩不掉。
宋洇再怎麽捂耳朵,其實也能聽得清的。
畢竟他們靠得太近,宋洇又沒什麽力氣,耳朵捂得不嚴格。
她只是有些搞不明白什麽是對的。
不知道該選擇聽從內心,還是聽從理智。
“傅晏。”宋洇嗫嚅着叫了對方的名字,想用力呼吸喘上勁兒,但是渾身都酸,肺腑疼。
最後只好閡眼,有氣無力捏住自己的耳朵尖子,漂亮的女人像是委屈的紅眼垂耳兔,哀求一樣:“我想回去睡覺。”
車裏空調的聲音呼呼,像是宋洇失眠的時候會聽的白噪音。
“好。”
欲言又止又很溫柔的回答。
得了批準,宋洇心定了定,努力不去想事情,将頭靠在座凳的軟墊,迷迷糊糊的,放松了自己。
突然聞到一陣暖香,女人疲累地睜開眼,看見傅晏放大的臉,近在咫尺。
他輕柔地将西裝外套蓋住她身上,垂落的眼睫纖長。
他真好看。
宋洇迷蒙中有這麽一個想法,又耷拉眼皮,眼神往下落在傅晏的喉結。
想摸。
“傅晏。”
女人整個人散發濕熱,秀氣的眉擰在一起,小貓一樣嘤咛。
“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樣的。”她坦白的時候都沒睜開眼,累得很。
一頓,極小聲,“但是我還沒有想明白,你給我點時間,等我理清楚好不好?”
軟軟的,商量的語氣。
傅晏猛然擡眼去看宋洇的表情,女人鴉羽般的睫毛垂落,呼吸變得香甜,已經淺淺睡去,張合的嘴乖乖閉着,好像什麽也沒講。
他倏然笑了一下,清淺的笑容,身上所有克制的戾氣消失無蹤。
回答她,像是回答一團見光的泡沫。
“好,我等你。”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間,雪天夜色,窗外白茫茫一片,只看着便覺得凄冷。
宋洇出了一身熱汗,捏了捏蓋在身上的被子,渾身乏累,但是腦子沒那麽疼。
“小姐,您醒了?”
是不太标準的英語。
宋洇扭了酸疼的脖子,看到對她微笑的醫生,是個碧綠眼睛的北歐男人。
“我給您打了一針退燒藥,看來是起效果了。”他簡要地向宋洇說明情況。
“好的,謝謝您。”
“您謝謝傅先生才對,是傅先生喊我來照顧你的。”Dr.
Hareide取下白大褂胸前口袋的圓珠筆,在單子上寫了些挪威語。
看排版,應該是病歷單。
提到傅晏,宋洇突然心悸一樣想他。
生病的時候,她好像迷迷糊糊跟他說了一直沒能說出口的話。
宋洇緩緩坐起身,才發現身上的外套被人脫掉,只剩下裏面誘人的白襯衫和包臀裙。
“不過宋小姐,我還是建議您這兩天多穿一點。”Dr.
Hareide的英語實在古怪,不過他本人大概是個嚴謹的人,絮絮叨叨說了不少注意事項,“今晚打了針不需要吃藥,明天醒來如果還有餘熱需要吃兩粒,提高免疫力。”
“好的。”
醫生走後,宋洇才掀開被子,将腳塞進幹淨的白色拖鞋,圾拉着出了客房門。
她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
出了太多的汗,現在吞咽嗓子都像是被灼燒,急需補充水分。
宋洇抿了一口熱水,捏着杯子環顧四周,驚覺醫生走後別墅裏只剩下她一個。
有些困惑,不知道傅晏去了哪裏。
翻查手機,突然眼皮一跳。
周玉笙的未接來電。
三個,控制好了時間,每隔十五分鐘一通,最後一通是三個小時之前撥的。
應該是明霞去跟周玉笙彙報了。
宋洇咽下整杯熱水,煩躁的感覺像是能把人吞噬的無底黑洞,漫無邊際的陰翳蒙蔽心髒。
她擡腳,在別墅尋了一個小角落,給周玉笙回撥。
電話“嘟”了三聲,通了。
“周總。”是宋洇先開口。
和周玉笙打了那麽多年交道,宋洇很清楚周總為人處事的風格。
他不先開口,是想給她壓迫感。
以前是對付競争的公司,現在拿來對付她。
“宋洇,”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來,清潤中透出幾分蒼老和陰鸷,輕哼,似笑非笑,勉強算客氣,“你還知道打電話給我。”
奧斯陸郊外別墅的角落裏,虛弱的女人擡眼,發現了一枚窄小的銅鏡,是拿來裝飾用的。
鏡中的她黑發如瀑,小臉蒼白,鼻尖凝着細密的汗珠,細薄的嘴唇因為病氣泛着白。
宋洇垂眼,心裏略微波動。
“周總抱歉,我來挪威這邊水土不服,發了燒昏睡,當地的醫生剛剛開了病例和藥,我等會将憑證拍給您,不是故意不接您電話的。”
她擡了手,輕輕地蹭過自己的臉頰,意料之中,沒有粉底液的觸感。
接電話的慌亂和煩躁中突兀地生出幾縷不真實的溫暖。
傅晏……幫她卸妝了。
那頭,周玉笙冷笑,似是不信,連句客套的關照話都懶得給。
宋洇伸手,将小銅鏡翻轉,收斂亂了的思緒。
輕聲:“周總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宋洇,沒有事叔叔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叔叔從情感上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就算是這次鬧出這麽大的事,也一直信任你。”
虛僞至極的回答。
宋洇懂他的言下之意,語氣沒變,緩聲:“周總您是知道的,宋洇到現在為止沒有幹過一件背叛周氏藥業的事,也從未給周氏藥業抹黑。”
陰冷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周玉笙頓了頓,問:“那麽宋洇你給周氏藥業又帶來了什麽好處呢?”
他嗤笑,細數:“當年你父親出事,是叔叔不計前嫌救了你和你母親,填補了十七個億的窟窿。叔叔送你上大學,給你學習、工作、鍛煉自己的機會和途徑,宋洇,你沒忘記吧?”
宋洇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她低頭看自己腳下的影子,矮小得縮成一團,像是遇到坎坷就瑟瑟發抖嚎啕大哭的幼兒。
她托舉着電話,無暇嬌豔的臉上露出幾分悲哀的神色,輕聲回答:“沒忘。”
“沒忘?”是反問,也是不信。
周玉笙似有不解:“宋洇,叔叔一直是很看好你的,叔叔當年起家是你父親給我指明了道路,我一直對他心存感激和信任。你作為他的女兒,該是聰明、明事理的孩子,怎麽會這麽拎不清?你将來是我周家的兒媳婦,以後起樾也要你幫襯。叔叔一直覺得,把意思攤得很明白,你心裏該是明白的。”
一頓,似乎終于到了重頭戲,“你跟傅少鬧出這樣的事叔叔都不介意,但是說好的嘉彙和周氏藥業的單子,你怎麽能辜負叔叔的殷切希望,一拖再拖,到現在還沒拿下?”
紊亂的心緒、煩躁的感覺越堆越多,宋洇又有生病時喘不過氣的症狀。
她無力反抗:“周總,來之前咱們不是說好了……”聲音有些弱,“您會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嗎?”
那天在周氏藥業總部,宋洇答應了說一個月內搞定傅晏,他們才讓她離開,現在為什麽又要步步緊逼,是因為明霞的電話改變了周總的主意嗎?
周玉笙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提了旁的事:“宋洇,你母親的心理醫生今天跟我打了電話,說她最近的情況不錯。”
短短的一句話,讓宋洇纖薄的身體都開始顫抖。
他什麽意思?
周玉笙笑笑,“宋洇,提這個,不是說叔叔想挾恩圖報,只是想提點你,不要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能飛,”他說,“叔叔給你錢和機會,也照顧了你們母女七年,不是白給的。宋洇,你可不能沒有責任心地說走就走。”
宋洇像是一根繃緊的弦,被拉到極致。
她有一種游離在邊際的危險感,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
噴。
突然聽到關門的聲音。
宋洇朝門口看去,玄關處,傅晏穿着一身寬松的黑色外套,手中提着幾個紙袋,扔到圓木的櫃子上。
男人收了黑傘,慵懶地回眸看她。
像是掠過七年的時間,在無意間窺視到了宋洇現在的人生。
真狼狽。
宋洇有一瞬間的難堪,電話那頭周玉笙聽不到這麽細微的聲響,還在提點她,要她不背叛周氏藥業,要她源源不斷從傅晏這裏為周氏藥業謀取好處。
複雜的情緒像是泛濫的山洪暴發,城市被淹沒,樹木被連根撥起,宋洇的心髒很疼。
敲敲胸口,就會發出山谷般空蕩蕩的回響。
周玉笙,周總。
想要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太貪婪。
宋洇想避開傅晏的眼神,回房間安撫電話那頭的人。
可未擡腳。
男人就已經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沖她伸了手,輕聲:“電話給我吧。”
宋洇不敢。
局面已經夠亂了。
她現在是周玉笙手中一顆至關重要的棋子。
但棋子終究是棋子,如何擺弄自己的人生。
“別怕。”
低低沉沉的嗓音,好比情人呢喃。
男人對她笑,凝視時有幾縷讓人心安的溫柔。
宋洇一下子就想起她删掉的那條短信。
想起很多年前,少年傅晏為她揮動過的拳頭。
那是她強逼着讓傅晏确認他們戀愛關系以後的事了。
宋洇呼吸發緊。
昏暗的角落,男人清晰的輪廓覆蓋着女人的。
傅晏擡手,嶙峋的腕骨劃過宋洇柔軟的發梢。
讓人沉迷。
宋洇手心裏出了汗,也不怎的,乖乖地松了手把電話接給他。
傅晏對她清淺地笑笑,然後背過身。
男人在接起電話的一瞬變了臉色。
神色冷漠得像是地獄裏爬出來讨債的惡鬼,蒼白的眼皮垂落蓋住冷寂如玄鐵的眼神。
語氣料峭,涼薄而冰冷,是商場上與人叫板時放狠話的語氣。
“我是傅晏,有事嗎?”
一字一頓,“請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