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度暧昧
11:再度暧昧
傅晏騙了宋洇。
很多年後,宋洇回想起他那句虛張聲勢的警告還是覺得好笑。
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怎麽可能下地獄?
這麽多年過去,宋洇依舊好好的。
-
那次和嘉彙的會談後,宋洇銷了自己多年來積攢的假期,假期很長,畢竟自打她進了周氏藥業就沒有歇過一天。
一下子有了那麽長的閑暇時光,她竟有些不适應。
假期的第一天,宋洇帶着買好的日用品去療養院看了自己的母親。
孟晚枝依舊漂亮,穿着淺色的毛線裙低眉垂目,溫柔動人,正仔細地修建苗圃裏的花枝。
宋洇在一旁候了她半天,孟晚枝才擡眼瞧見她,有些驚訝:“洇洇,你來看我啦?”她的眼尾有歲月賦予的紋路,語氣卻依舊像是小女生一樣,疑惑,“今天不用上學嗎?這麽早就回來?”
孟晚枝的抑郁症并沒有完全好轉,記憶力減退、反應遲緩,偶爾還會出現幻聽、幻視,不過好在自殺的傾向沒有父親剛走的時候明顯。
醫生建議宋洇讓母親做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孟晚枝喜歡在沒人的時候插花。
父親還在時,她就會隔三差五地讓Heinare小姐在宋清予的辦公室擺放她擺出來的花束。
最常用的是玫瑰,粉色偏紅的那類,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朵耀眼的玫瑰星雲。
宋洇搖頭,輕聲告訴她:“不用,今天請假了。”
孟晚枝遲緩地點頭,好像要好久才能消化“請假”這兩個字,想要說的話在舌頭轉了一圈,剛準備吐出來,又忘記了。
只好将修剪的工具放到工具箱裏,然後到角落裏捧起她挑選出來的花,捧了滿懷。
“給你,我的寶貝女兒。”
她誇她,“這是媽媽剪的玫瑰花,我的女兒也是最漂亮的玫瑰,媽媽送給你。”
宋洇失笑,看着豔紅的花束,無奈:“媽,這是扶桑花。”
孟晚枝遲疑:“是嗎?”
她也大約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但沒辦法細究緣由,便笑話自己:“最近總是暈暈的,像是吃了迷魂藥似的。”
宋洇幫她收了器具。
孟晚枝的用具都是特殊的,沒有鋒刃。
此刻靜靜躺在黃色的工具箱裏,竟有點像兒童玩具。
宋洇閑聊:“媽,我給你買了新的裙子,你等會兒試試,過幾天你可以穿着,我帶你去市中心吃飯。”是哄人的語調。
孟晚枝“哦”了一聲,吶吶地随口問:“那你父親去嗎?”
宋洇收東西的動作停住,沒辦法回答。
許久,宋洇笑着安慰她:“他不是一直都在你心裏嗎?”
宋洇提前預定的那家餐廳,以前孟晚枝常和宋清予去。
他們有消費最高級別的貴賓卡,享有貴賓待遇,能到頂層最佳觀位看星星。
不過以現在宋洇的工資水平沒有這麽高的能力,只能帶她去普通座位。
Nébuleuse rose.
黑白制服的服務生彎着腰用流暢的法語詢問宋洇點餐信息。
宋洇要了份蛤蜊湯,還未細看,接收到明霞工作用的短號。
她讓服務生稍等,跟母親說了一聲,去外間接了電話。
“宋洇,今天周總親自來分公司了。”
那頭,女人的聲音有些急促。
明霞說話做事有分寸,正常情況不該休假的時候給宋洇打工作電話,既然撥了,那一定是重要的事。
女人猶豫着要不要告知,最後說:“他專程來看了你的工作記錄,還召開了全公司的會議,當衆盤問了辦公室的人,問你最近有沒有和嘉彙的人來往,有沒有簽特殊的文件。”
宋洇垂眼,明白:周總這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滿。
如果他不信任,沒必要讓全公司的人知道。
他開這麽個會,就是給她看的,在警告她。
外間冬夜寂靜,風瑟瑟,縱然是最繁華的街道,溫度低的時候車流變少,也會看起來沉寂。
宋洇的長卷發今日高束着,她裹在棕色的羊絨大衣裏,俏麗的紅唇輕抿。
“然後呢,”宋洇的語氣不徐不疾,“最近是不是要舉辦什麽活動,傅晏要參加,周玉笙想讓我去?”
她漆黑的眼眸微擡,看着黑黢黢的天空,才覺察到天空飄下幾絲雪。
帶着微涼的氣息,在空中顫動好久,才舍得掉下來。
明霞那頭聲音一頓。
“是的,”她驚訝于宋洇的透徹,緩聲解釋,“下個月,保利藝術中心有一個慈善晚宴,傅少要去,按照道理應該是小周總帶您去,或是帶……別的女伴。但是周總下了死命令,讓你去找傅少,請求他,成為他的舞伴。”
宋洇細細聽着。
她抱着手臂,掀了眼睫,明白了過來,“之前和嘉彙的單子,一直沒有動靜?”
聲線裏染上了雪天的寒涼。
明霞嘆了口氣:“嘉彙那邊的夏秘書拒絕溝通,說不道歉,不合作。”
果然如此。
宋洇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抖落大衣上的雪花,挂斷了電話,“行,我全明白了。”
宋洇翻查着手機,上次周起樾鬧得那一出動靜太大,私底下不少人議論,宋洇幹脆不上班了,和嘉彙那頭的事自然沒再過問。
傅晏的态度很明确,她并不覺得,他會言而無信。
想來,只可能是傅晏要的道歉沒要到,周家想要個迂回而更為體面的法子來和嘉彙合作。
想要兩全其美。
周總把這個燙手山芋丢給了她。
用這樣不體面的法子。
說是不信任,但還真是信任她宋洇不會背叛周氏藥業。
宋洇快半個月沒上班,故而一直沒加傅晏的聯系方式。
夏秘書遞過來的金色名片上電話號碼很眼熟,宋洇一眼就想起來了。
這個電話號碼她以前撥打過很多次,現在在她的黑名單裏躺着。
傅晏的微信頭像還是很多年前的一片空白,昵稱是字母縮寫,FY。
看着就冷清。
其實,分開後他沒有惡言惡語,也沒有死纏爛打,甚至沒給她發過消息,悄無聲息地接受。
是宋洇自己的問題。
她的心還不夠硬,所以選擇眼不看為淨。
宋洇回到了餐廳,因為電話太久,方才的服務生已經去忙的別的事宜。
女人玲珑的身線有一縷僵硬,她飛快地拎起自己的包,拉住服務生的手,語氣焦急,用法語問:“方才在109號座位、和我一道的女士呢?你有沒有看到她?”
那雙盈盈的眼像是朦胧的被冷霧分散的燈光,睜大了,明滅着情緒。
“不好意思,沒有看到。”服務生微微欠身,有些茫然,但還是語氣良好地告知。
宋洇只覺得血一會涼、一會熱,公司的事情瞬間抛到了腦後。
她有了不好的猜想,心無限制膨脹,慌得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宋洇問:“你們這裏可以廣播尋人嗎?方才那位女士是我的母親,她目前還在看醫生。”
服務生失笑,嚴肅回答:“小姐,我們這裏是高檔法餐廳,不能影響其他客人用餐,所以很抱歉。”
宋洇怔怔松開了拽住服務生衣袖的手,只能懸着心一層層找。
Nébuleuse rose一共有四層,宋洇找了三層都沒有看到孟晚枝的身影,如果頂層還是沒有的話,那母親應該就是出去了。
外間風雪交加,人海茫茫,得報警。
宋洇捏着自己的手,指甲戳進了掌心。
頂層的服務生比起樓下的要更正式,穿着體面的西裝,脊背挺直,要求:“小姐,請出示您的貴賓卡。”
他伸出帶着白手套的手,眼神溫和中帶着審視。
宋洇的包就是購物節打折的便宜款式,看起來并不像有錢人。
女人咬着唇,精致的面容有幾分楚楚可憐,語速很快,但出乎意料得聽起來不算着急,每一句都吐得清楚,告知他來龍去脈。
最後懇求:“我是來找人的,麻煩您讓我進去,只看一眼,并不久留。”
“這不合規矩,”服務生為難,他也只是個打工的,沒必要因為一個陌生人讓自己違反了餐廳的規定,建議,“您認識這裏的貴賓用戶嗎?小姐,如果您有認識的人,可以打電話給您朋友,讓他過來代為出示。”
宋洇捏着包的手一頓,想到了很多人,但她還沒想好向誰求助時,便聽到前方一句高昂的男聲。
“不用了。”
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人提了提衣領,從內袋裏抽出一張黑色鑲金邊的卡片,解釋,“她是跟傅少一起的。”
-
孫瑞齊是被人催着出來的。
他在門口觀察了宋洇許久,這位高中時期的風雲人物眼下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漂亮女人,連餐廳的貴賓卡都沒辦法掏出來。
她唯一的優點可能只剩下臉與身材,但在上流社會,美貌從來不是稀缺品。
孫瑞齊撩起眼,打了招呼,“宋小姐你好,我是孫瑞齊,嘉彙的。”
他伸出了手,語氣很客氣。
宋洇有一瞬間的遲疑,她并沒有見過眼前的男士。
“咱們以前是高中同學,宋小姐,你還記得嗎?”孫瑞齊挑眉,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單方面敘舊,“我以前是傅少的前桌,咱們見過。”
“哦,你好。”宋洇并沒有想起來,但被他帶了進來,不可能駁了對方,輕聲細語,“方才謝謝你,我找了人就出去,希望沒給你添麻煩。”
“謝我做什麽?”孫瑞齊不明所以,交代,“傅少讓我出來接你的。”
她帶着宋洇往裏頭走。
宋洇第一眼就看到了孟晚枝。
她正一臉幸福地坐在頂層中央的觀賞席,仰頭看星星。
女人懸着的心定了定。
偏了頭,就看到坐在雅座的男人不經意地擡眼,正把玩着打火機靜靜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