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懵懂暧昧
10:懵懂暧昧
宋洇的身邊好像總是圍着一堆人,她溫和地微笑,撐着下颌,纖細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敲擊在桌面,一副游刃有餘、疏離有禮的樣子。
窗明幾淨的教室裏,少男少女嬉笑打鬧。
傅晏敲響國際部A班教室門時,并沒有人在意到他。
大概只有宋洇,在疏離淺笑之後擡眼,叫人群讓開,一步步向他走過來。
她迎着光,光将她清純動人的面龐照亮,就好像她生來就該活在陽光下。
杏眼一彎,櫻唇輕啓:“收到禮物了?”又問,“喜歡嗎?”
少女今日穿了一條過膝的黑色長裙,露出精致而瘦的腳踝。
此刻旁若無人地走到他跟前,靠近了一些,近得超過了安全範圍。
她身上有淺淡的水果香味,應該是哪個高奢品牌的香水,清新純情,也很優雅。
傅晏喉結滾動了一輪,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
伸出了手,“禮物我不需要,還給你。”
那枚裝有玫瑰胸針的小盒子就靜靜地躺在傅晏的手掌心。
宋洇垂眼看傅晏青筋凸起的手,沒有接。
“送給你就是你的了。”
“無功不受祿。”
宋洇笑了,“你長得好看,我看着舒服,也算是有功勞,”清甜的聲線聽得人心顫,眨了眨眼,有些無辜地問:“不可以嗎?”
傅晏神色如常,錯開宋洇,将禮物放在了教室靠窗的空桌上。
少年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狀似無意,說給宋洇也是說給自己聽。
“宋小姐,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沒必要這樣。”
他在拒絕她。
宋洇對于這句話沒有評價,而是說起另外一件事:“十月份明嘉有成人禮舞會,傅晏,你有舞伴了嗎?”
對方沒有回答。
宋洇念了他的名字:“傅晏?”
一陣沉默後,有些冷硬的聲音傳來:“沒有。”
宋洇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給足了面子:“那我可以邀請你嗎?”
少年偏開了頭,不與她對視,側臉輪廓冷漠而倔強。
像是一株荒地的無名野草。
而後,回答她。
“我沒打算參加。”
一句話讓宋洇啞了聲音。
宋洇很搶手,想要找她跳舞的男孩很多,這得益于她出衆的容貌,還有她出色的家世。
放在以前,宋洇恐怕不會想到自己會被拒絕,而且是在同一個人身上栽兩次跟頭。
“行吧,那我找別人。”
平白的,宋洇第一次在傅晏的面前有了點脾氣,她看着少年如常的面色,心裏頭生出幾分羞惱來。
怎麽會有這麽倔的人?
好像無堅不摧、刀槍不入。
宋洇負氣回到座位,但面上沒顯露半分。
她靜靜地倚靠着桌凳,偏頭望門口時,少年的身影已經消失。
從第一面到現在,他對于她的态度真的一點改變都沒有。
宋洇頹敗之餘,又覺得自己距離父親的段位還差許多。
宋清予很有人格魅力。
不少人迷戀父親,有男有女,甚至無關乎情愛。
大抵是對強者的折服。
“大小姐,這又是鬧哪一出?”
前排的富家子叫鐘斌,小圓臉帶着一副小圓眼鏡,在簇擁宋洇的隊伍裏他算不上所謂的“頭號粉絲”,但因着是宋洇的前排,常常能刷更多的存在感。
鐘斌有些詫異:“那個姓傅的把你送的禮物給退了?”
他能理解宋洇的“逆反心理”,因為看慣了尋常景色,喜歡上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卻不能理解傅晏,也沒辦法和傅晏換位思考。
宋洇的喜歡太昂貴了。
宋清予的掌上明珠,她代表的是現今炙手可熱的豪門宋家。
那得是多少錢的回報?
如果他是傅晏,恐怕在對方表達出一絲喜歡的時候,就已經欣喜若狂地同意,搖着尾巴,讓他往東絕不往西半步,然後打電話告知父母這一天大的喜訊。
宋洇開啓盒子靜靜看了一眼,就将禮物扔進了桌肚,好似那東西不值錢。
聽到詢問,随意地颔首就當回答。
鐘斌一直看着她,此刻連忙附和,驚呼:“也太不識擡舉了。”
他聲音很大,呼聲引來了周遭同學的圍觀。
宋洇在學校裏受關注的程度很高,此時話題一出便都圍了過來。
都是一群“關心”宋洇的朋友。
聽完了鐘斌添油加醋的描述,義憤填膺地評價着傅晏:
“不過就是一個貧困生,居然敢這樣?”
“脾氣真臭,一副大少爺脾氣,可惜沒有那個命。”
說到一半,有人提及一些往事:
“說起來,剛開學的時候不就有人被姓傅的外表迷惑了嗎?”
“誰啊誰啊。”
“是王家的小小姐,就是那個家裏開酒店的……”
不服氣的聲音在議論之餘旁開一支,“傅晏有什麽好看的,那麽瘦,跟個幹柴火一樣。”
話題還在繼續。
“我記得那個時候,王小姐鼓起勇氣去表白了,約了文學博士寫了一封情書,你們知道傅晏做了什麽嗎?”
一旁豎着耳朵聽的人問:“做了什麽?”
“傅晏居然把那封情書給扔了——”
“我靠,這也太過分了。”
“那可是找文學博士約的,費了人家不少心思呢,傅晏就那樣——”
談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宋洇沒有往耳朵裏去。
只是走神的半路,聽到前排的鐘斌放出了一條大猛料:“這有什麽?”
他一頓,笑:“我聽人說傅晏沒有父親,他呀,不僅窮、脾氣差,還是個生父不明、低賤卑微的野種。”
啪。
宋洇神游的思緒在那一瞬間彙聚。
在那一剎,她對于傅晏的認識變得光怪陸離。
少女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叫饒舌的人散開,“還有幾分鐘要上外教課,都回自己的位置。”
然後冷眼看着前排的鐘斌,告誡他:“還有你,慎言。”
鐘斌的臉色一瞬間難看。
“再讓我聽到一句關于傅晏的壞話,我不能保證……”欲言又止。
宋洇的語氣并不算客氣。
不過就算是她态度再差,生氣了,估計也沒人敢說她什麽。
少女掠過四散的人群,眼神落到自己身前。
柔荑般的手指握着昂貴的鋼筆,鄭重地在課本的扉頁寫下少年的名字。
一筆一畫。
傅、晏。
宋洇想起上周傅晏作為年級第一在開學時國旗下講話的樣子,規整的校服,白皙的皮膚,寬大的骨架。他看起來就是世俗意義上标準的好學生,只是冷恹了些。
這樣一個從末流掙紮着來到明嘉的人,到底有怎樣的過去。
宋洇低頭看着自己寫下的他的名字,不經想:
傅晏有什麽樣的朋友。
住什麽樣的房子。
會被怎樣的人愛着。
傅晏。
十七歲的宋洇發自內心地覺得,這個人是一顆嶙峋的寶石。
沒有光亮,卻能發光。
熠熠奪目。
-
明嘉的成人禮臨近。
周末宋洇去市中心看畫展的時候,還有收到男同學的邀請。
【宋洇,成人禮缺男伴嗎?】
【因因:對不起,已經約了人,你找其他人吧。】
少女背着畫展發放的帆布包,聽到“叮咚”的消息提醒,低下頭看到回信。
【傅晏嗎?】
少女眯着眼,有些自嘲。想着這個人都已經拒絕我了,怎麽可能是他?誰還拉得下面子再去邀請一次,追人也不帶這樣追的。
她散步到飲料店,打字回複。
【因因:秘密。】
宋洇覺得沒必要再回複,便把對方的消息設置成“免打擾”。
這家飲料店就開在藝術街的附近,裝修是那種很普遍的小清新風格,宋洇要了一杯芝芝莓莓,尋位置坐下。
秋光掙破了夏日的灼熱,傾瀉了一絲涼氣。
宋洇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宋清予問她去了哪兒。
“在看畫展,市中心的藝術街。”
“沒帶司機?一個人去的?”宋清予語氣擔憂。正直下午,日頭最好的時候,父親在忙工作,他有一句沒一句地交代下屬瑣事,聊完,又問宋洇,“怎麽不找個朋友一起?”
“嗯,”宋洇将垂落的頭發捋到耳後,輕聲解釋,“看畫展還是很私人的事,畢竟跟喜好有關。”
“行吧,你自己做主。”電話那頭,宋清予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只是洇洇,你什麽時候有了閑情雅致去看畫展了?以前不是說不喜歡嗎?”
宋洇露出幾分被點破的窘迫,但很快就被笑容掩蓋。
她嘟囔:“修身養性。”
帶着幾分撒嬌的語氣。
嘴上是這麽說,可事實并非。
只不過聽人說傅晏周末的時候在這附近出現過。
就在這家飲料店。
少女捧着芝芝莓莓深吸了一口,甜蜜的味道在味蕾炸開,有些發膩。
她垂着眼看手機上懸挂的小狗挂飾,兇巴巴的一只,醜陋得像個棕色大號毛毛蟲,是十歲的時候父親帶她去旅游時自己做的。
陶瓷制品,捏了一下午。
宋洇堵住了小狗的鼻子,就可以腦補出真實的小狗喘着氣求饒舔舐的樣子。
可事實南轅北轍。
真實的小狗冷靜自持,連面子都不給。
好像她是窮小子,他才是大小姐。
真的難追。
宋洇眯着眼聽父親關照:“也好,但是要注意安全。”
她歪着頭聽手機,眼睛卻瞥到窗戶外面那抹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好,那我挂了。”宋洇猛然站起身,甜聲和父親告別,然後背上帆布包向外沖去。
傅晏。
宋洇在心裏默念這個人的名字。
穿行過一條條小巷,宋洇很少進這麽嘈雜污穢的街道。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藝術街的附近有這麽荒涼破敗的角落。
樹木瘋長,屋脊破敗,應該是要修整拆遷的批次。
宋洇聽到一聲拳頭的響動,而後是一口痰的啐聲。
“誠少讓我們找的就是這小子吧?”
“哥,就是他。”
宋洇皺着眉前進了幾步,看到了一群人,花花綠綠的衣服,剃得像是修剪好的草坪的短發。
是一群混社會的。
他又招惹了誰?
宋洇想起初見時少年狼狽的樣子,渾身污穢,踯躅于泥途荒灘。
她在幹淨的傘面下垂着眼看她,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只不過這次的宋洇沒有了虛張聲勢的幫手,只餘下她自己一個人。
她還是宋大小姐,但又沒有了小姐的架勢。
宋洇撥通了警察的電話,講好細節。
驟然聽到一聲猛烈的擊打,拳拳到肉的撞擊聲。
當。
是身體撞擊到金屬罐子的響。
宋洇和警察說話的聲音都滞了半息。
那個國旗下講話璀璨的少年,此刻被人打得狼狽。
傅晏。
那頭溫和的男聲勸慰:“沒事,您在那裏保護好自己,我們馬上到。”
又怕宋洇沖動,告訴她:“人很多的話,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我們會盡快趕到救人的。”
-
當。
又是一聲劇烈的響。
像是兩簇星球撞擊,吵的人靈魂出竅。
傅晏的五髒六腑都燙得燒起來。
引他來這裏的是附近有名的地頭蛇,從上周就開始盯上他,這次從私人醫院出來便幹脆出來攔住他。
傅晏覺察到一瞬間腦袋的昏沉,下一瞬帶頭的那個陳哥就告訴他:“你母親的病,傅家出了通緝令不讓治。”
對方手裏鋒利的刀刃像是陰涼的毒舌,貼着他的臉劃過去。
陳哥大抵四十歲,此刻睨着他,一字一頓:“管你有多少錢,從哪裏找的醫生開的藥方,只要買到了藥,你這藥就是半顆都不能進那女人的嘴。”
混黑的人比起一般的混混更加狠戾,抓住人頭發的時候不會客氣,帶着死亡的氣息,牽動所有的頭皮神經。
而後砸在金屬上。
傅晏吃痛地仰着身體,喉管裏的淤血讓他難以呼吸。
充血的肺發出濕啰音。
陳哥的眼下有一道深得見骨的刀疤,是當年販毒坐牢的時候跟刑警反抗時留下的。
此刻觑着他,就好像低頭看着一只渺小的一腳可以踩死的螞蟻,“藥,交出來。”
傅晏仰起頭不含一絲情緒地看着這個傅家喊來趕盡殺絕的歹人,嘴角突然咧出一個冷得薄涼的笑容。
“不在我這裏。”
“已經藏好了。”
陳哥後退了一步,掃了眼自己手下的混混,給了個眼神。
等待他的,将會是新的一通毒打。
-
“住手。”
報警後警察五分鐘內應該抵達。
宋洇看了眼時間,出聲打破了這血腥的一幕。
少女今日為了畫展穿的素雅,少見的穿了白裙,此刻冷靜地站在小巷的角落,像是迷離月夜在風中搖曳的白玫瑰。
一雙眼睛冷得凍人。
她托舉着手機,讓對方看清楚通話記錄。
白底黑字,在半分鐘前。
“我已經報警了。”
一衆的混混有幾分條件反射的畏懼。
只有領頭的男人像是什麽也沒聽見,挑了眉看她。
那是見過真槍實彈的真正的膽大包天。
陳哥見多了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笑起來邪氣,露出半張有醜陋刀傷的臉,問:“小姑娘,你知道他得罪了誰嗎?就來救他?”
雄渾的聲音帶着譏笑,像是聽到什麽可笑至極的事,笑停了,板正了臉,問:“京城傅家,聽說過沒有?”
京城傅家。
驟然,宋洇只覺得渾身的鮮血停滞,忘記了呼吸。
當然聽說過,那個龐然大物一般的傅家。
傅家是從民國時期就流傳下來的家族,以前是民族企業家,在抗戰時期捐了錢,後來擴展海外版圖,現在全世界都有他們名下産業的痕跡。
他們的根基在京城,卻也不止京城。
父親給她撐腰時只有一句例外:“有我在,洇洇誰都可以得罪,只要不是傅家。”
宋洇的思緒在緊張的局面裏有些雜亂。
——傅晏也姓傅。
陳哥啐了一口痰,彎着腰上前,将耳朵上夾着的煙取下,塞到了嘴巴裏叼着,他上下打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女,像是在品鑒一個還不錯的商品。
一番眼神赤.裸的打量後,狠戾地推了一把宋洇的肩膀,讓她重心不穩,踉跄着後退了幾步。
“他得罪了人,小姑娘,就你這小身板可別來沾邊。”
陳哥雖然冷血,但不至于不懂規矩,在京城這樣的圈子,路上找出來一個人都不見得是普通人,更何況這裏是內環,靠近市中心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這個漂亮得像是脆弱花骨朵的姑娘,不知畏懼地重複了一聲,“我已經報警了。”
這是在恐吓。
陳哥聳肩一笑,深覺不知者無畏,将懷裏的刀亮了出來。
嗜血的味道蔓延開來。
寒光四濺。
陳哥用長滿老繭的手摩挲刀面,眼神裏流露幾分陰寒。
宋洇只以為是普通的小混混,在這一刻才真實地手腳發涼。
眼睫一顫。
她盡量表現得冷靜自若,可眼前的男人顯然是亡命之徒,哪兒管你怕不怕。
陳哥提着刀,手中的冷刃一寸寸落到了宋洇的臉頰旁。
少女白皙的皮膚是上好的羊脂玉,又脆弱得緊,甫一貼近,便有輕微的紅。
汗毛直立。
“別碰她。”
坐在地上喘息的少年,突然出了聲。
他艱難地吐字,聲音不大,但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清楚。
宋洇擡了眼看他,幾乎是下一瞬耳畔響起警笛的鳴響,是她報的警起了作用。
趁此空蕩,那個狼狽的少年從地上爬了起來,傅晏揮起拳頭,猛然打在壓在他身上的混混的身上。
他沖上前,那雙淺色的眼睛像是碎掉的玻璃,在陽光下光彩熒熒,看起來紮人得很。
他從身後将陳哥踹倒,然後奔跑到少女的身前。
不過片刻,宋洇細瘦的心髒卻突然喘不過去。
他身上有好多傷。
“跑——”
像是瀕死的人發出的最後一聲嘶吼。
他将自己身上沾了淤泥的外套蓋在宋洇的身上,快速将宋洇裹好,然後傅晏牽過少女的手,堅硬的聲音像是鑿穿宋洇被教導出來的大小姐假面。
風在耳旁呼嘯而過,嘩啦啦的,熱烈得好似有形狀。
宋洇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劇烈的喘息讓她的肺不斷震顫,像是風吹過狹窄的山谷。
他牽她的手毫不憐惜,是絕望的人奮力的一擊,讓她覺察到疼,手像是要被掐斷了一樣。
傅晏很熟悉這一片的小路,七拐八彎,帶着她到另外一邊的角落。
很陰暗的角落,宋洇第一次知道京城有這樣見不得光的地方。
少年松開了她的手,額頭上細密的汗緩緩滴落。
不是累的,是疼的。
第一次見面時,她與他隔着窗玻璃對視,看不真切,只記得他不服氣的眼神,像是一場醞釀多時的肆虐風暴。
而現在她終于能清晰看到他靈魂上被人镌刻的細節。
密密麻麻,千瘡百孔,都是傷。
宋洇彎着身體,仰頭看着少年唇色泛白,倚靠着牆壁,身上被打得痕跡經由時間發酵,變成一塊一塊的淤青。
青青紫紫,像是雜亂随意的調色盤。
“傅晏,你要不要緊?”
“要不要去醫院處理一下?”
宋洇有些焦急,一雙澄澈的眼睛牢牢地鎖在少年身上,直覺自己好像要哭,情緒有點控制不住。
她意識不到自己的聲音在顫。
宋洇長這麽大,被保護得很好,很少見到這樣的血腥與殘忍。
“沒事。”傅晏長長地喘了一口氣,腹部應該有傷,站直身體時牽扯到微微抽氣。
她沒問他為什麽招惹了京城傅家,也沒問他與那些人有什麽關聯。
只是很在乎,“為什麽救我?”
少年的臉色蒼白了幾分,散落的黑發擋住了一雙眼睛,只有挂着傷痕的唇沒有一絲弧度,問:“你為什麽在這裏?”
冷聲:“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宋洇蹙眉看着這個狼狽的人。
問:“那你為什麽要把我罩住?”
救了就罷了,為什麽要多此一舉把她蓋住,是不想被人看見他們呆在一起?
“我們很熟嗎?不過是幾面之緣。”
傅晏疏冷得有些涼薄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像是冷至欲雪的清晨,是在看一個陌生乃至有仇的人。
眸光不移,語氣篤定:“宋洇,你是一時興起。”
補充:“你只是因為賭約,追我是為了一個望遠鏡。”
他都清楚的。
宋洇喉嚨口發緊,應下:“是。”
“我不是一個好目标,你換一個人吧。”
少年緩緩地站起身,他被打傷的四肢像是被人拆解的零件。
宋洇盯着少年單薄的側影,嗓子裏卡住的話一句都沒辦法說出來。
她慌亂而茫然,卻沒辦法把目光從眼前人身上移開。
她顫着聲音問:“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目标?”
傅晏側過眼看她。
驟然,拉住宋洇的手,逼着她往後退。
這麽虛弱的一個人,卻依舊是有着惡犬一般的氣勢。
他要是下一秒掐她的脖子,宋洇也不會意外。
“宋小姐,如你所見,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他目光寂寂,扯着笑,全然不像在學校裏那個好學生的樣子,一字一頓,“我勸你別來招惹我。”
宋洇死死地盯着眼前人,心髒撕扯般地生疼。
她眨眼,許久,溫聲詢問,“那你是壞人嗎?”她有些驚訝,但不贊同,“壞人也會被欺負?”
宋洇自顧自,給他下定義,“傅晏,你不是。”
傅晏似乎笑了,他那張布滿傷痕的臉笑起來依舊好看,像是被揉碎的混雜青綠的殘忍風暴眼。
他說:“你并不是真的喜歡我,沒這個必要。”
宋洇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吐字:“可是我想要你。”
少女清晰重申:“我偏要。”
沒有辦法,少女的心在狂跳。
她那麽害怕,卻像是瘋掉了一樣,在他牽起她手的那一刻,覺得自己的舉動無比正确。
兩個對立的靈魂,不服輸地對視。
大約有很久。
宋洇平白地想起一個心理學理論。
八秒鐘理論。
與一個異性對視超過八秒鐘,就有墜入愛河的可能性。
這該是怎樣的愛河?
懵懂的少女一概不知。
她被那雙冷到灼燒的眼神燙傷,心都在顫,她覺得心疼,又覺得羞怯。
可還是不敢移開半分目光。
宋洇勸:“我帶你去醫院吧。”
去父親投資的那一家,會更安全。
少年的背影單薄,被婆娑的樹影分割成一塊塊。
他的嘴角還有被打的淤青,像是一塊被新鮮塵土覆蓋的青苔。
他那麽狼狽,眼底的情緒不達眼底,冷聲回答:
“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但是宋洇,接近我,是會一起下地獄的。”